第一章 似是故人来
2047年九月七日，哀郢市，
“警方发布最新通告，负责人称目前九月四日的寒渡村地区的失踪人员仍在搜救中。据悉，失踪五人是某平台主播，当天晚上……”
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却与眼前这家小店无关。林朝青止步在这无人问津的茶馆前，上面悬着块匾，上面用墨色写了勉强还算端正的“北徙”二字，很明显不是什么名家之作，却是有种很古的感觉。
“欢迎光临！”门口的招财猫叫了起来。
里面灯光昏黄，红木桌椅错落有致排列着，最里边是个小舞台，基座比地面微微高些，后面挂着有些破败的枣红色幕布，衬出那个正唱着不知名的曲目、穿着蓝布长衫的人。他看上去相当年轻，面容白净，眼神暗淡，头发却白了大半，显出一种浅灰的色泽。
听见招财猫的声音，他回过头来，看见那个在门口的身影，没有表现出过多惊异。
“嗯？林小哥啊，真是许久未见了。”
“早上好，谈老板。来杯绿茶，便宜的那种。”
付了钱，喝了茶，林朝青憔悴的脸色才看着好了点。他找了张靠街近的桌子坐下，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
“要听曲吗？”
“如果老板愿意的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谈熙想了想，挑了曲唱起来。
“气质美如兰，才华复比仙，天生成孤癖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却不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孤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谈老板技艺未减啊。”
林朝青一阵叫好，但谈熙并未露出喜色，只是面无表情，林朝青感觉有些没趣，又转移话题。
“对了，老板，你最近有看热搜吗？”
“怎么了？”
“就是最近有几个年轻人，去了外郊那边探险，到现在都没回来。”
谈熙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还是面色不变。
“外郊......那是，寒渡村？刚刚看到了。”
“是啊，他们当时还开了直播，结果播到一半，突然就黑屏了，一开始都以为是节目效果，结果是真出事了。我最近也在跟踪报道这件事呢。”
林朝青调出了当时直播的录像给谈熙看。一开始就和其他那些所谓探秘直播没什么不同，无非找个看着阴森的地方，然后装神弄鬼，稍微认真点的还会请朋友或者演员让一切看起来更加逼真。
到这里并无异常。
进山时，守林人惯例地提醒，不过那几个人都没听，直接进了林子，毕竟自觉也是有备而来，最后不知怎么摸到了村子那边，几人开始怕了。战战兢兢地绕了两圈后，直播猝不及防地暗了下去。
第二天，警方就发了通告。到现在人也没找着。
他留意到那日期刚好是九月四号。也就是四天前，中元节的日子。
............
林朝青坐到了下午两点。送走了客，他也丧失了唱曲的兴致，索性抿了口茶水，往太师椅上一靠，眯着眼想着刚刚的事情，却被椅子上过于多余的花纹雕饰给挌到了。
“红木椅子果然还是太硬，回头要不换个靠背椅？前两天好像看见一家电竞椅，看评价不错。”他思考着，点开了一个图标上有只猫的网购软件，下了单。
反正他的账单是都卫那群家伙负责，不坑白不坑。
又刷了会，他自觉无趣，就放下手机，盯着眼前空荡荡的茶馆。
茶馆是他开的，没什么生意，他也不图这些钱，最大的用处，反倒是接待一些故友。偶尔有茶客来问，他就用“祖上传下来的，有了感情，割舍不下”这种套话来搪塞，哪怕这家茶馆跟他祖上八竿子打不着。不过真实情况是：他没法离开这里，还不如开着，多少有点人气。
要说不愧是都卫，作为老牌的异常处理机构，对任何可能会出现严重后果的事件几乎是矫枉过正，过犹不及。当年的一次意外让他患上了一种查不出病因的怪病。不仅过去记忆大量残缺，更是无论身处何方，厄运总是常伴。
自从那时，他就不被允许踏出茶馆，似乎是因为这里对那个病有什么抑制作用。
纵使这样，他还是三天两头倒点小霉，就比方说有一阵，他玩个抽卡游戏，结果除了保底从不出货；又比方说，有次莫祭喊他玩个什么叫跑团的游戏，随便就扔出了个十连大失败，直接结束游戏。得亏他已经习惯了，毕竟比起小行星坠落，这些都是小场面。
再比方说，林朝青来之前，顾念君的来访。
............
“大清早的是谁啊?”
那时他刚刚开门，就有一张画了浓妆也掩不住憔悴的面容映入眼帘。他认出来是顾念君，因为以前裴衡经常在她的辖区里面活动，他跟着也得和她打交道，一来二去就熟了。看见来者，她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是热腾腾的油条豆浆。
“抱歉这么早来打扰谈先生。早饭顺便给你带了。”
“谢谢。顾小姐是去上班吗？”
将袋子递给谈熙，顾念君揉了揉眉心，显然相当疲惫。
“不，是刚下班，等会回去上班。”
谈熙可以理解，毕竟这份工作确实如此。不过，这年头再卷下去，恐怕007都不够。说不准哪天就弄出个时间调节器，号召25小时工作制。
“这年头工作越来越辛苦了啊......不过，这么忙，竟然还腾出空找我来闲聊？真是受宠若惊啊。恐怕是有事？”
他不喜欢那么多拐弯抹角，直接就点出了对方的来意。
“确有事相求。”
“您应该知道最近的事情。我们最近在组织搜救，希望谈先生能加入。”
“这事……我恐怕无能为力。顾小姐，我只是一个茶馆老板罢了，对于这种事一窍不通。而且，都卫中……也不至于无人吧。”
谈熙一脸认真地注视着顾念君，她刹那间差点就信了——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茶馆老板，原来就是都卫的成员，再怎么说也有些能力，而且……
这人可是上头亲自点名的。
“谈先生，来请你并不是我的主意。”
谈熙一边嚼油条一边听着，心里差不多有了数。他嗦了口豆浆，望着对面这个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稚气的姑娘，依旧是那副无所牵挂的冷淡样子。
“我懂，但我并没有那个能力，顾小姐，还是请回吧。”
“既然如此，也不强求……就是，能否向您打听一下寒渡村？”
“此次，林奠便是在那里消失的。”
谈熙表情不变，却是盯着那双眼睛。顾念君也回以注视。最终，谈熙还是收回了目光，转身背对着她，依旧用那毫无波澜的声音道。
“抱歉，不知。还请回吧，别误了工作。”
“好。不过谈先生，最近......您也要小心点。”
待人走后，他把塑料袋往垃圾桶里一扔，稍微收拾收拾了店里，便开始今天的营业了。但谈熙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寒渡……又是寒渡……
............
裴衡就是在寒渡村死的。
他还记得裴衡的追悼会，一具棺材被黑白两色簇拥，黑的是丧服，白的是灵堂，外面是倾城暴雨。他当时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哭，只是默默地跟在送葬队伍后面。少有的没有人来盘问他，或是阻拦他。他就那么跟着上了山，到了他们的陵园。
他亲眼看着他被下葬的。
想着想着，他无意识地又点开了短信界面，点开了那条讯息，回过神来，却只是把手机垂下，不再去看。
上面白底黑字。
“拜托了，找到我。”
他再也不想去掺和任何事情。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走到门口，把门扇闭上，又加了锁。回头走回里间。
睡吧，明天醒了又是新的一天。
“警方发布最新通告，负责人称目前九月四日的寒渡村地区的失踪人员仍在搜救中。据悉，失踪五人是某平台主播，当天晚上……”
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却与眼前这家小店无关。林朝青止步在这无人问津的茶馆前，上面悬着块匾，上面用墨色写了勉强还算端正的“北徙”二字，很明显不是什么名家之作，却是有种很古的感觉。
“欢迎光临！”门口的招财猫叫了起来。
里面灯光昏黄，红木桌椅错落有致排列着，最里边是个小舞台，基座比地面微微高些，后面挂着有些破败的枣红色幕布，衬出那个正唱着不知名的曲目、穿着蓝布长衫的人。他看上去相当年轻，面容白净，眼神暗淡，头发却白了大半，显出一种浅灰的色泽。
听见招财猫的声音，他回过头来，看见那个在门口的身影，没有表现出过多惊异。
“嗯？林小哥啊，真是许久未见了。”
“早上好，谈老板。来杯绿茶，便宜的那种。”
付了钱，喝了茶，林朝青憔悴的脸色才看着好了点。他找了张靠街近的桌子坐下，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
“要听曲吗？”
“如果老板愿意的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谈熙想了想，挑了曲唱起来。
“气质美如兰，才华复比仙，天生成孤癖人皆罕。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却不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孤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谈老板技艺未减啊。”
林朝青一阵叫好，但谈熙并未露出喜色，只是面无表情，林朝青感觉有些没趣，又转移话题。
“对了，老板，你最近有看热搜吗？”
“怎么了？”
“就是最近有几个年轻人，去了外郊那边探险，到现在都没回来。”
谈熙似乎想到了什么，但还是面色不变。
“外郊......那是，寒渡村？刚刚看到了。”
“是啊，他们当时还开了直播，结果播到一半，突然就黑屏了，一开始都以为是节目效果，结果是真出事了。我最近也在跟踪报道这件事呢。”
林朝青调出了当时直播的录像给谈熙看。一开始就和其他那些所谓探秘直播没什么不同，无非找个看着阴森的地方，然后装神弄鬼，稍微认真点的还会请朋友或者演员让一切看起来更加逼真。
到这里并无异常。
进山时，守林人惯例地提醒，不过那几个人都没听，直接进了林子，毕竟自觉也是有备而来，最后不知怎么摸到了村子那边，几人开始怕了。战战兢兢地绕了两圈后，直播猝不及防地暗了下去。
第二天，警方就发了通告。到现在人也没找着。
他留意到那日期刚好是九月四号。也就是四天前，中元节的日子。
............
林朝青坐到了下午两点。送走了客，他也丧失了唱曲的兴致，索性抿了口茶水，往太师椅上一靠，眯着眼想着刚刚的事情，却被椅子上过于多余的花纹雕饰给挌到了。
“红木椅子果然还是太硬，回头要不换个靠背椅？前两天好像看见一家电竞椅，看评价不错。”他思考着，点开了一个图标上有只猫的网购软件，下了单。
反正他的账单是都卫那群家伙负责，不坑白不坑。
又刷了会，他自觉无趣，就放下手机，盯着眼前空荡荡的茶馆。
茶馆是他开的，没什么生意，他也不图这些钱，最大的用处，反倒是接待一些故友。偶尔有茶客来问，他就用“祖上传下来的，有了感情，割舍不下”这种套话来搪塞，哪怕这家茶馆跟他祖上八竿子打不着。不过真实情况是：他没法离开这里，还不如开着，多少有点人气。
要说不愧是都卫，作为老牌的异常处理机构，对任何可能会出现严重后果的事件几乎是矫枉过正，过犹不及。当年的一次意外让他患上了一种查不出病因的怪病。不仅过去记忆大量残缺，更是无论身处何方，厄运总是常伴。
自从那时，他就不被允许踏出茶馆，似乎是因为这里对那个病有什么抑制作用。
纵使这样，他还是三天两头倒点小霉，就比方说有一阵，他玩个抽卡游戏，结果除了保底从不出货；又比方说，有次莫祭喊他玩个什么叫跑团的游戏，随便就扔出了个十连大失败，直接结束游戏。得亏他已经习惯了，毕竟比起小行星坠落，这些都是小场面。
再比方说，林朝青来之前，顾念君的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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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的是谁啊?”
那时他刚刚开门，就有一张画了浓妆也掩不住憔悴的面容映入眼帘。他认出来是顾念君，因为以前裴衡经常在她的辖区里面活动，他跟着也得和她打交道，一来二去就熟了。看见来者，她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是热腾腾的油条豆浆。
“抱歉这么早来打扰谈先生。早饭顺便给你带了。”
“谢谢。顾小姐是去上班吗？”
将袋子递给谈熙，顾念君揉了揉眉心，显然相当疲惫。
“不，是刚下班，等会回去上班。”
谈熙可以理解，毕竟这份工作确实如此。不过，这年头再卷下去，恐怕007都不够。说不准哪天就弄出个时间调节器，号召25小时工作制。
“这年头工作越来越辛苦了啊......不过，这么忙，竟然还腾出空找我来闲聊？真是受宠若惊啊。恐怕是有事？”
他不喜欢那么多拐弯抹角，直接就点出了对方的来意。
“确有事相求。”
“您应该知道最近的事情。我们最近在组织搜救，希望谈先生能加入。”
“这事……我恐怕无能为力。顾小姐，我只是一个茶馆老板罢了，对于这种事一窍不通。而且，都卫中……也不至于无人吧。”
谈熙一脸认真地注视着顾念君，她刹那间差点就信了——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茶馆老板，原来就是都卫的成员，再怎么说也有些能力，而且……
这人可是上头亲自点名的。
“谈先生，来请你并不是我的主意。”
谈熙一边嚼油条一边听着，心里差不多有了数。他嗦了口豆浆，望着对面这个脸上还残留着些许稚气的姑娘，依旧是那副无所牵挂的冷淡样子。
“我懂，但我并没有那个能力，顾小姐，还是请回吧。”
“既然如此，也不强求……就是，能否向您打听一下寒渡村？”
“此次，林奠便是在那里消失的。”
谈熙表情不变，却是盯着那双眼睛。顾念君也回以注视。最终，谈熙还是收回了目光，转身背对着她，依旧用那毫无波澜的声音道。
“抱歉，不知。还请回吧，别误了工作。”
“好。不过谈先生，最近......您也要小心点。”
待人走后，他把塑料袋往垃圾桶里一扔，稍微收拾收拾了店里，便开始今天的营业了。但谈熙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寒渡……又是寒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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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衡就是在寒渡村死的。
他还记得裴衡的追悼会，一具棺材被黑白两色簇拥，黑的是丧服，白的是灵堂，外面是倾城暴雨。他当时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哭，只是默默地跟在送葬队伍后面。少有的没有人来盘问他，或是阻拦他。他就那么跟着上了山，到了他们的陵园。
他亲眼看着他被下葬的。
想着想着，他无意识地又点开了短信界面，点开了那条讯息，回过神来，却只是把手机垂下，不再去看。
上面白底黑字。
“拜托了，找到我。”
他再也不想去掺和任何事情。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走到门口，把门扇闭上，又加了锁。回头走回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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