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生画廊
“你想报仇？”
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苍白又阴郁，一头散乱的黑发披搭在肩上，一双仿佛睥睨万物的眼神，傲慢的藏在了镜框下。他扶了扶绣着金丝的镜框，俯视着面前无比狼狈的少年。
“……是。我恨他们。”
“他们害死了我的母亲，害死了我的父亲，甚至没有放过我。”
那少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从喉咙里慢慢挤出一丝沙哑的声音，字字泣血。
“如此纯粹的爱与恨啊。我好奇，若是你，会给我演出怎样的情节呢？”
眼前男子露出了笑容，意似温良。
“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而我会拭目以待你的表现。”
“让他们血债血偿吧。”
…………
莫祭看着那缓缓显现的红字，以及那货真价实的血腥味，对这里的邪门程度的估计又上了一个层次。还没等他有任何动作，环境就突然暗了下去。
“谈熙，你别吓我，不会是你把灯关了吧？”
“你瞎说啥呢......这里没灯。”
那不更吓人了吗？就算惊悚电影都得讲个基本规则吧！
他狠狠地踢了一脚墙，以发泄到现在的憋屈，眼前却突然亮堂了起来。
就像舞台开场。
背后阴风阵阵，他僵硬地转过身来，一个红色的影子便撞入他的视野。那吊死的人像钟摆一样，在风中来回晃动。他下意识想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
【第一折，娘】
一个孩子推开原本应该在地上的门，奔了进来，似乎正想说什么高兴的事情，却第一眼就见到那悬挂在高处的女子，原本兴高采烈的神情瞬间凝固，一嗓子嚎啕出来：
“娘！”
一个男子紧随其后跟了进来。他的眉眼和孩子有三分像，大约是孩子的父亲。
“雅彬，我回......”
还没彻底走入屋子，他就看见了这令人心碎的一幕，瞬间由喜转悲。
“雅彬，你......怎么这么狠心......”
他踉跄两步，走上前想要抱住这个已经冰冷僵硬的躯体，却在还差一步的地方就腿软倒下。原本高大的男人跪倒在地，忽然失去了神采，仿佛瞬间老去。
泪水如涌泉，肆无忌惮地流淌，可悲伤却再怎么也流不走，却是酿成越来越苦涩的烈酒，灌醉人的所有神智，就像溺水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淹没，却无能为力。
“明明.....我说过......不要管那些嚼舌根的......无论怎样，我都会好好对你的。”
莫祭望着那一袭红衣的身影。只看裸露的小腿就能看出其消瘦，简直是皮包在骨头上，面部自不必说了，憔悴得不成人形。
这样一个爱美的女人，最后竟如此不体面的死去。
谈熙则是盯着那个呆愣住的少年。那瘦小的孩子似乎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是看着这一切，看着死去的母亲，看着哭泣的父亲，却不知所措，就像孤身一人被抛入了太空，只有冰冷与孤独相伴。
“所以，你的表演终于开幕了啊。”
谈熙喃喃自语着。莫祭不明所以，但是没敢多问。
接着，灯又闪烁两下。
............
【第二折，爹】
这回，一切都笼罩在暗色调之中，吊死的女人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苍老佝偻的男人和一个拔节了的男孩——虽然眉眼间依旧很稚嫩，但已经有了几分沧桑之感。
“爹......别喝了，娘最不喜欢你喝酒了......”
“她管得着吗......说都不说就丢下我们爷俩，我给她面子......干嘛?”
男人一边喝一边咳嗽。
男孩沉默了。他抬手，想要拿走他父亲手中的酒瓶，又轻轻放下，却是突然暴起，直接夺走那还剩两口的烧酒，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留下了一地碎片和四溅的水渍，还散发着一股劣质酒精的味道。
那男人心头腾起一股无名火，直接对着儿子挥手一个巴掌。
“你能了是吧！你连你老子都不敬了！”
男孩没有反抗，只是摸着脸，低下了头，眼底是痛苦。
冷哼一声，男人径直从男孩旁边走过，推开门，然后重重地把门扔下，大约是去沽酒了。
巨大的声音后只剩下了无限的寂静。一道闪电忽然划过，将一切照的雪白。
接下来又是一暗。
............
【第三折，我】
光没有再亮起，只有无尽的黑暗。
一个大约十岁的孩子默立着，身上脏兮兮的，两眼红肿，像是再也流不出眼泪一般。旁边是一个庄稼人模样的汉子，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陪着。
他的眼前是一副简陋的棺材，只能说是勉强用边角料拼出来的。棺盖还没有合上，里面躺着一个苍老的男人，身上一身满是补丁的衣服，脸上被擦拭的干干净净，瞳孔涣散的眼睛却还瞪着，仿佛有说不尽的悔恨。
“......平子，节哀......”
“没事，谢谢刚叔。还是亏了您，我才能给我爹凑副棺材......”
“不要讲那些客套话，当年受了你家这么多恩惠，不帮把手还是人吗？”
“可婶子那边......”
汉子眼睛一瞪，似乎想起来很不愉快的事情。
“别听那个婆娘乱说，她就知道钱钱钱的。过了头七，刚叔帮你把你爹葬到祖坟去？”
“谢谢刚叔，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诶，你这孩子。如果真不行就别逞强了啊。”
那汉子又说了几句，见这个被唤作平子的少年不为所动，只得转身离去。
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慢慢走近那棺材，端详着那并不算安详的面孔，想要开口，话到喉咙又堵住了。只是慢慢地俯下身去，轻轻地，将手在那双眼睛上拂过。
“爹，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那男人终于阖上了眼睛，仿佛死的很安详似的。
............
一切重新开始亮起。
“原来，这就是你的故事吗？”
谈熙看着那渐渐淡去的幻影，表情并没有变化。
莫祭却已经是心情沉重，只是沉默，不知该说什么。他大致猜到了，这就是这里的主人的经历，一个无可救药的悲剧。而且，大概这也并不是悲剧的结束——
而是更大的悲剧的开始。
谈熙没有多做停留，在一切恢复到他们刚进来时的模样后，他便径直拉开帘子，走入内间。莫祭跟了进去。那里很明显是个卧房，有着一张破烂的床，四周堆满了杂物。谈熙的注意力集中在一面镜子上，而莫祭则是四处看看，试图找到些什么。
忽然，地上的灰尘中的一点红色吸引了他。他好奇地捡起来，发现这似乎是用红纸包着的一封信。他拍了拍尘土，拆了开来。只见那信上用漂亮的小楷写着：
“谨定于二O四七年公历九月八号农历七月十九号星期日
为陈秉正先生与桑雅彬女士举行结婚典礼备喜筵
恭请光临陈秉正、桑雅彬敬邀”
莫祭看着那请帖上的日子，感觉眼熟，然后猛地想起：这就是今天的日期。
他顿时感觉不对，顿时想扔掉手中的纸张，可当他抬起头来，一片赤红突然映入眼帘。
原本破败的环境已骤然改变。只见那卧房墙上贴着大红的囍字，各种家常用品都是簇新的，不少地方还装饰着红绸。床上挂着大红的幔帐，被子也是大红色，被整整齐齐地叠好，上面绣着鸳鸯纹饰。两边的床头柜上则是点着煤油灯，暖黄的灯光照亮了房间。
仿佛还在新婚之夜。
但是这里没有新婚的夫妇，床上只有两个纸人，并排躺着。它们并不像外面那些流水线一般的面目，以有些生涩的笔触勾画出仿若真人的面容，却是刚刚的幻象中的父母有几分相似。
但都带着幸福的笑容。
“看来，演出还没有结束？”
话音未落，光亮熄灭，一切再次沉入黑暗。
【第四折，生】
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苍白又阴郁，一头散乱的黑发披搭在肩上，一双仿佛睥睨万物的眼神，傲慢的藏在了镜框下。他扶了扶绣着金丝的镜框，俯视着面前无比狼狈的少年。
“……是。我恨他们。”
“他们害死了我的母亲，害死了我的父亲，甚至没有放过我。”
那少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从喉咙里慢慢挤出一丝沙哑的声音，字字泣血。
“如此纯粹的爱与恨啊。我好奇，若是你，会给我演出怎样的情节呢？”
眼前男子露出了笑容，意似温良。
“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而我会拭目以待你的表现。”
“让他们血债血偿吧。”
…………
莫祭看着那缓缓显现的红字，以及那货真价实的血腥味，对这里的邪门程度的估计又上了一个层次。还没等他有任何动作，环境就突然暗了下去。
“谈熙，你别吓我，不会是你把灯关了吧？”
“你瞎说啥呢......这里没灯。”
那不更吓人了吗？就算惊悚电影都得讲个基本规则吧！
他狠狠地踢了一脚墙，以发泄到现在的憋屈，眼前却突然亮堂了起来。
就像舞台开场。
背后阴风阵阵，他僵硬地转过身来，一个红色的影子便撞入他的视野。那吊死的人像钟摆一样，在风中来回晃动。他下意识想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
【第一折，娘】
一个孩子推开原本应该在地上的门，奔了进来，似乎正想说什么高兴的事情，却第一眼就见到那悬挂在高处的女子，原本兴高采烈的神情瞬间凝固，一嗓子嚎啕出来：
“娘！”
一个男子紧随其后跟了进来。他的眉眼和孩子有三分像，大约是孩子的父亲。
“雅彬，我回......”
还没彻底走入屋子，他就看见了这令人心碎的一幕，瞬间由喜转悲。
“雅彬，你......怎么这么狠心......”
他踉跄两步，走上前想要抱住这个已经冰冷僵硬的躯体，却在还差一步的地方就腿软倒下。原本高大的男人跪倒在地，忽然失去了神采，仿佛瞬间老去。
泪水如涌泉，肆无忌惮地流淌，可悲伤却再怎么也流不走，却是酿成越来越苦涩的烈酒，灌醉人的所有神智，就像溺水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淹没，却无能为力。
“明明.....我说过......不要管那些嚼舌根的......无论怎样，我都会好好对你的。”
莫祭望着那一袭红衣的身影。只看裸露的小腿就能看出其消瘦，简直是皮包在骨头上，面部自不必说了，憔悴得不成人形。
这样一个爱美的女人，最后竟如此不体面的死去。
谈熙则是盯着那个呆愣住的少年。那瘦小的孩子似乎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是看着这一切，看着死去的母亲，看着哭泣的父亲，却不知所措，就像孤身一人被抛入了太空，只有冰冷与孤独相伴。
“所以，你的表演终于开幕了啊。”
谈熙喃喃自语着。莫祭不明所以，但是没敢多问。
接着，灯又闪烁两下。
............
【第二折，爹】
这回，一切都笼罩在暗色调之中，吊死的女人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苍老佝偻的男人和一个拔节了的男孩——虽然眉眼间依旧很稚嫩，但已经有了几分沧桑之感。
“爹......别喝了，娘最不喜欢你喝酒了......”
“她管得着吗......说都不说就丢下我们爷俩，我给她面子......干嘛?”
男人一边喝一边咳嗽。
男孩沉默了。他抬手，想要拿走他父亲手中的酒瓶，又轻轻放下，却是突然暴起，直接夺走那还剩两口的烧酒，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留下了一地碎片和四溅的水渍，还散发着一股劣质酒精的味道。
那男人心头腾起一股无名火，直接对着儿子挥手一个巴掌。
“你能了是吧！你连你老子都不敬了！”
男孩没有反抗，只是摸着脸，低下了头，眼底是痛苦。
冷哼一声，男人径直从男孩旁边走过，推开门，然后重重地把门扔下，大约是去沽酒了。
巨大的声音后只剩下了无限的寂静。一道闪电忽然划过，将一切照的雪白。
接下来又是一暗。
............
【第三折，我】
光没有再亮起，只有无尽的黑暗。
一个大约十岁的孩子默立着，身上脏兮兮的，两眼红肿，像是再也流不出眼泪一般。旁边是一个庄稼人模样的汉子，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陪着。
他的眼前是一副简陋的棺材，只能说是勉强用边角料拼出来的。棺盖还没有合上，里面躺着一个苍老的男人，身上一身满是补丁的衣服，脸上被擦拭的干干净净，瞳孔涣散的眼睛却还瞪着，仿佛有说不尽的悔恨。
“......平子，节哀......”
“没事，谢谢刚叔。还是亏了您，我才能给我爹凑副棺材......”
“不要讲那些客套话，当年受了你家这么多恩惠，不帮把手还是人吗？”
“可婶子那边......”
汉子眼睛一瞪，似乎想起来很不愉快的事情。
“别听那个婆娘乱说，她就知道钱钱钱的。过了头七，刚叔帮你把你爹葬到祖坟去？”
“谢谢刚叔，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诶，你这孩子。如果真不行就别逞强了啊。”
那汉子又说了几句，见这个被唤作平子的少年不为所动，只得转身离去。
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慢慢走近那棺材，端详着那并不算安详的面孔，想要开口，话到喉咙又堵住了。只是慢慢地俯下身去，轻轻地，将手在那双眼睛上拂过。
“爹，你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那男人终于阖上了眼睛，仿佛死的很安详似的。
............
一切重新开始亮起。
“原来，这就是你的故事吗？”
谈熙看着那渐渐淡去的幻影，表情并没有变化。
莫祭却已经是心情沉重，只是沉默，不知该说什么。他大致猜到了，这就是这里的主人的经历，一个无可救药的悲剧。而且，大概这也并不是悲剧的结束——
而是更大的悲剧的开始。
谈熙没有多做停留，在一切恢复到他们刚进来时的模样后，他便径直拉开帘子，走入内间。莫祭跟了进去。那里很明显是个卧房，有着一张破烂的床，四周堆满了杂物。谈熙的注意力集中在一面镜子上，而莫祭则是四处看看，试图找到些什么。
忽然，地上的灰尘中的一点红色吸引了他。他好奇地捡起来，发现这似乎是用红纸包着的一封信。他拍了拍尘土，拆了开来。只见那信上用漂亮的小楷写着：
“谨定于二O四七年公历九月八号农历七月十九号星期日
为陈秉正先生与桑雅彬女士举行结婚典礼备喜筵
恭请光临陈秉正、桑雅彬敬邀”
莫祭看着那请帖上的日子，感觉眼熟，然后猛地想起：这就是今天的日期。
他顿时感觉不对，顿时想扔掉手中的纸张，可当他抬起头来，一片赤红突然映入眼帘。
原本破败的环境已骤然改变。只见那卧房墙上贴着大红的囍字，各种家常用品都是簇新的，不少地方还装饰着红绸。床上挂着大红的幔帐，被子也是大红色，被整整齐齐地叠好，上面绣着鸳鸯纹饰。两边的床头柜上则是点着煤油灯，暖黄的灯光照亮了房间。
仿佛还在新婚之夜。
但是这里没有新婚的夫妇，床上只有两个纸人，并排躺着。它们并不像外面那些流水线一般的面目，以有些生涩的笔触勾画出仿若真人的面容，却是刚刚的幻象中的父母有几分相似。
但都带着幸福的笑容。
“看来，演出还没有结束？”
话音未落，光亮熄灭，一切再次沉入黑暗。
【第四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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