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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惬意时光

    我带上耳机,手机音乐放着的《BreathAndLife》,然后溜坡下去,感受跟曲名一样,在这里能呼吸代表还活着。

    我看到前方路边有一个不算大的湖泊,湖中泡着几间房子。

    我们知道,这里是K671海拔5130米的泉水湖,是“死人沟”的第二个传说地。

    也有人把泉水湖叫做“铁隆滩”,部队有句俗语,“铁隆滩,鬼门关”,经过这里都会提心吊胆。

    无论是“死人沟”,还是“鬼门关”,都不是什么好名头。

    传说泉水湖里的泉水,是从一个人骨骷髅的七窍里流出来的淡水,积水成湖,异常荒诞怪异。

    泉水湖不缺淡水,甜水海最缺的就是淡水,甜水海兵站要开车几十公里来这个“死人沟”拉淡水,新疆过来西藏拉水喝。

    像阿克赛钦版“死人沟”一样,泉水湖版“死人沟”在天气好的气候,并不让人感到惊悚,反而有几分惊艳。

    天空中白云浓厚,有空缺的地方,蓝天则是纯粹的蓝。

    金黄的夕阳照在湖对岸的雪山上,辉煌壮丽,摄人心魄,我们欢呼着,啊,啊,啊。

    一个有湖景的夕阳,雪山倒影在湖中,四周光影斑驳。

    这是我们从新疆过来看到最漂亮的夕阳,假如不在意“死人沟”三个字的话。

    “死人沟”虽然看起来不恐怖,但是在“美丽”外表下,往往隐藏着杀机。

    泉水湖附近有很大的乌鸦,时而盘旋而下,时而高声鸣叫,十分诡异。

    可能是只有“死人沟”这样的名字,才配得上这样的风景吧。

    人迹罕及,方才有绝世之美。

    新藏线每年都让一些过路人嗝屁,这条公路有伤亡并不算稀奇之事。

    这个“死人沟”流传甚广的一个故事。

    传说解放军从新疆进西藏,一支部队在饥饿、疲惫、寒冷中来到泉水湖,在这里扎营睡觉过夜。

    第二天无人醒来,一夜之间因高原反应缺氧而全军覆没。

    加上以前的新藏公路路况不好,经常有人半夜留宿在这里。

    轻者头疼,重者引发致命的高山肺水肿或脑水肿,不少死于非命。

    大家觉得这个地方神秘可怕,夺人性命于无形,便也起了“死人沟”这么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名字。

    我们5个人先后在检查站办理进入西藏的手续,大胡子最先办完,就让大胡子先去旅馆问下吃住情况。

    大胡子找到老板咨询了住宿和吃饭的价格,老板要价太高,态度很差,大胡子差点跟老板吵起来,我们赶紧过去劝架。

    无论在哪一个“死人沟”,人的脾气很容易变坏。

    对于老板,其实也很容易理解,来这里开店不是搞“慈善”,是为了谋生赚钱。

    相比那些圈起来收费的自然景区,拙劣的人工古镇,鱼肉游客的庸俗景点,老板的行为似乎“高大上”。

    因为,在物资奇缺、环境恶劣的“死人沟”,没人愿意来这里提供旅行服务的“鬼地方”,老板提供旅行服务收取较高的费用,做法合情合理。

    “死人沟”海拔5130米,晚上会超级冷,没有火炉取暖,这一夜将是十分难熬的。

    大胡子、胖子、耿哥商量决定不住宿,要扎营在泉水湖旁那间烂板房里,争取在那里熬过一夜。

    既然3个人已经选择扎营,我和花儿也不想和队伍“搞分裂”,跟他们一起扎营应对“死人沟”之夜。

    那间孤独的、有一个窗户没有玻璃挡风、写着“便民服务房”的烂板房,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的单位或者人留下的。

    在“死人沟”有这么一间空房子,对于有扎营癖好的人,或者嫌旅店收费贵的人,已经是很好的了。

    如果奇台达坂下坡后那个“死人沟”有这么个“烂板房”,那我们也就没有昨晚的“遭遇”,甚至阿克赛钦盆地会骑的很舒坦,也不用管逆风与否了。

    就现在新藏线的良好路况来说,过路的司机或开车的人不会关注这么个“烂板房”,只有骑友才会扎营进去。

    “便民服务房”这个名字不妨改一改,比如:

    直接点的名字,“骑行者之家”。

    文艺点的名字,“骑友温暖驿站”。

    高大上的名字,“死人沟希尔顿酒店”。

    跟地点搭调的名字,“死人沟过夜,请进”。

    跟泉水湖搭调的名字,“湖畔月色自助客栈”。

    趁着天还没有黑,夕阳仍有余光,我和花儿来到泉水湖边,游荡在寒风阵阵的“死人沟”里。

    幽湖之外,荒野之内,暮色沉沉。

    历史上多少好汉路经此地,是生,是死,是走向远方,还是回到故乡?

    湖中被淹的兵站老营房诡异无比,好像这画面就是人类初创世界的场景。

    这方天地,有一丝凄凉,五分悲哀,十分费解。

    太阳下山后,死人沟里只剩下冷和风,还有其他一些看不见的东西。

    熬不住寒风骚扰,我们赶紧回到温暖的烂板房里。

    “死人沟”的晚上,不像昨天晚上那么狼狈,我们有时间做饭了,主要是花儿“掌勺”,她是“大厨”。

    在用气炉煮饭的时候,花儿罕见地哼着歌,是孙燕姿的《遇见》。

    淘米的时候,花儿哼着歌,“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我想我等我期待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摩挲着大米,仿佛那是珍珠。

    高压锅正在蒸饭,不断冒着热气,就像一个有烟雾效果的舞台,花儿起身哼着歌,围着高压锅转了几圈,把我看得目瞪口呆。

    蒸米饭后,花儿又轻快地切着从三十里营房带过来,已经在路上奔波了300多公里,翻过山越过岭的菜。

    “我往前飞,飞过一片时间海”

    “我们也曾在爱情里受伤害,我看着路,梦的入口有点窄”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总有一天,我的谜底会揭开”

    花儿把切菜的英吉沙小刀当成话筒来哼歌,还甩了一个眼色过来给我。

    切完菜,洗锅的时候,哼着还是那首《遇见》,像打架子鼓一样,用筷子敲着菜锅和饭碗。

    我不忍心打断她,默默地坐着,看着。

    我内心愉悦。

    花儿做好了饭菜,我们开吃。

    我就着辣椒细嚼慢咽,充分搅拌食材和辣椒,将食材的芳香嚼出来,不轻易吞下去,生怕暴殄天物。

    在死人沟,“鬼一样”的地方,吃到花儿做的香喷喷饭菜,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我忍不出说:“好好吃啊,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菜。”

    花儿回应:“是吗?听说好吃,好开心。”

    “亲爱的,来,亲一个。”

    “你嘴里都是油。赶紧吃,要不一会凉了。”

    我一边嚼着饭菜,一边说:“我是忍不住,忍不住想亲你一个啊。”

    “肉不肉麻,大胡子他们还在旁边呢。”

    “我管他们在哪呢”

    “能不能正经一点”

    我压抑不住地说:“这是海拔5130米的死人沟的晚饭,我们自己做的,多香啊。”

    “我也觉得的好吃,哈哈。”

    吃着饭,嚼着菜,我莫名哽咽着。赶紧低头装着扒饭,没被花儿看到。

    想说什么,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似的了,说不出来。

    这米和菜,在昆仑山和喀喇昆仑山的无人区路段,都被驮了300多公里了,今天才用上。我还需要说什么?没什么需要说的了。

    从大红柳滩出来后,宛如经过了人间炼狱,身体一直处于高负荷状态,昨晚在管道里吃了泡面,今晚才吃上饭。

    虽然是在“死人沟”,但是心情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