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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回忆往事

    尽管是这样,地区的生态已经改善很多了,风沙也没有那么猖狂了。

    林老还跟我们提起,阿里地区过去有“通信难、吃菜难、孩子难”这三大难。

    现在解决了“通信难、吃菜难”,还有“生孩子难”这个难题没法彻底解决。

    说到这些的时候,林老摇了摇下头,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脸上的皱纹重新集结变得深刻,没有了刚才提到风沙时的笑声。

    林老说,通信难,是因为冬季大雪封山几个月,除了驻地部队外,普通民众与外界几乎断绝了联系。

    新年开春后,人人掐算日子盼着来信,机关单位的人甚至无心工作,纷纷走出办公室到公路边,算着时间等着邮车从叶城上来。

    邮车还没有停稳,人就急不可耐地扒拉着邮车要信件。

    有信的人,有的惊喜,也有的害怕,因为太长时间没有联系了,不知道信的内容是好事还是坏事。

    据说,有些信件寄了两年后才收到,让人哭笑不得。

    穷人只能吃肉,富人才能吃上蔬菜,这是过去地区的真实写照。

    吃青菜对于内地人来说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了,但是在整个阿里这里很难,一颗白菜可以卖到70元。

    在内地常用“白菜价”来形容便宜实惠。可是在阿里地区,不能用“白菜价”来代表便宜实惠。

    要不然,会被别人笑话,林老感叹着说。

    那个年代啊,这里的干部职工一年到头见不着几次青菜,高海拔气候和地理环境种不了蔬菜瓜果。

    那年代的蔬菜瓜果,都是从1000多公里外的新疆叶城用汽车拉上来的。

    拉上来就烂掉许多,市场上经常断货,有些干部职工经常托司机上来的时候带些瓜果蔬菜上来。

    在阿里地区过去的几十年里,送人的最好礼物就是蔬菜,一把青菜或者几颗青椒,那真是比什么都受欢迎。

    现在好了,狮泉河镇有了温室大棚,一年四季都有新鲜蔬菜瓜果供应了。

    生孩子这个事,一直是阿里人尤其是内地援藏干部职工的痛处,林老低声缓慢说着,仿佛在拔一根不小心插到手的刺儿。

    狮泉河高寒缺氧,那个年代的生活条件、医疗条件不如内地。

    干部们基本怀不上娃,怀上了生不下来,生下来养不活。

    这样的问题一直困挠着大家,年轻人都不敢轻易生孩子。

    内地来的援藏干部职工要生孩子了就回到内地,生完孩子再回来。

    孩子小的时候就放在老家给老人或亲戚带,不敢留在狮泉河镇自己的身边,即使是到了现在也还有这样的情况。

    虽然现在的医疗技术进步了很多,但是地理环境的客观影响,现在还是难以完全克服。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狮泉河镇的街道跟内地城市一样流光溢彩。

    看到河边的楼房有灯光亮起来,林老回忆起往事。

    林老说过去地区到拉萨的路很不好,坑坑洼洼像搓衣板。

    翻山越岭经常大雪封山过不去,过河的时候汽车就像船一样,洪水能把车头给淹掉,还经常陷车要找人救援,很折腾人。

    有一年去拉萨开完会,搭车回来的路上,都没有遇到不顺心的路况和事情。

    阳光灿烂,清风缓缓,山不狰狞,水不浑浊,心情特别舒爽,跟车里的人一路有说有笑。

    顺利淌过最后的一条河流噶尔河,成功翻过最后一座达坂沙子达坂后,心情就有点着急起来。

    快到家了,所以跟着最后的夕阳,追着降临的夜幕回家。当看到远处狮泉河上闪耀的灯光时,眼泪突然流了出来。

    狮泉河的灯光意味着到家了,那里有热饭热菜在等着。

    林老告别我们,慢步走回家了,看着她依然稳健的脚步,感叹这位“老阿里”的奉献精神和坚忍不拔的品格。

    一阵秋风从狮泉河面上拂面吹来,路人裹紧衣服匆匆而过。

    狮泉河镇从无到有。

    “老阿里”们战天斗地,发扬“特别能吃苦、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忍耐、特别能团结、特别能奉献”的老西藏精神。

    硬是“艰苦不怕吃苦,缺氧不缺精神”,让狮泉河镇日新月异,越来越现代化,城市格局趋于成熟。

    牧民变身市民,人们已开始告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

    夜晚街道灯火通明,酒吧和朗玛厅传出男男女女嗨爆的歌声。

    只是,作为后起的城镇,除了基础设施的完善和物质的逐渐丰富充盈外,狮泉河镇跟其他任何一个城镇并无太多区别。

    似乎并没有自己的个性和格调,这是令人感到遗憾的地方。

    尽管如此,在荒芜的高原中,狮泉河镇依然是美好的,令人向往。

    夜冷了,我们从狮泉河边溜达回去旅馆。

    回来的路上,我们顺带抬了一大箱啤酒到旅馆,我、大胡子、胖子、耿哥在旅馆的沙发上喝了起来,花儿回房间去了。

    胖子说:“我不骑去拉萨了”,说完,仰头咕噜喝了一大口啤酒。

    我、大胡子感到非常意外,停下正举到嘴边要喝下的啤酒,几乎异口同声地问:“为什么?”。

    我说:“革命已经胜利一半了,最难的那段已经过了,后面很容易的了。”

    大胡子说:“胖子,才开始喝,怎么就喝醉了?”

    耿哥喝完一口啤酒后说:“胖哥在康西瓦的时候就说过了,骑到狮泉河就不骑了。”

    大胡子说:“那时候,以为只是开玩笑啊。”

    我说:“胖子,啥意思啊?”

    胖子没有说话,只闷头喝酒。

    胖子说:“我觉得新藏线已经骑的差不多了,神经麻木了,后面没什么感觉了。”。

    随后,胖子把眼镜摘了下来放到桌上,眼镜的镜臂在太阳穴位置附近压下了很深的痕迹。

    我们都沉默了。

    耿哥喝完一瓶后说:“第二次骑行进西藏,跟第一次骑行进西藏,想法是有区别的。”

    我疑惑地睁大眼睛问:“有什么区别?”

    耿哥说:“刚才你也说了,最难的那段已经过了。”

    “后面没什么挑战了,后面的风景跟这几天看到的差不多”

    “我觉得后面就是赶路的心态了,赶路般的旅行就是一种犯罪。我宁可提前结束,也不这样浪费时间。”

    我接过话题说:“耿哥,你说的意思,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