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战后
祁韩面无表情地帮躺在地上的一名士兵绑着绷带。
士兵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面无血色。而祁韩本人的脸上更是还带着几道伤口，血肉翻卷的伤口里还有许多的灰尘碎渣，不停地向祁韩的精神传达着痛楚。但这些都不能让他的眉头皱一下，他只是没有表情地用绷带不停包裹着地上士兵的伤口。
“祁韩，住手吧，没用的……”
新崇站在一旁，虚弱的声音证明他此时的状态也不好。
不过声音再小，现在的情况也能传进祁韩的耳朵里。
西区的街道现在没有了那些喧嚣的炮火声，没有了此起彼伏的呼救声，也没有了大声嘶吼的咒骂声。此时西区的街道静谧得像是死域一般，仿佛不存在祁韩这些活下来的人。
“祁韩……”新崇再一次有气无力地开口。
但这一次，祁韩没有再沉默，怒吼着打断了新崇的话语。
“这场战争值得吗！我们是人类不是精灵！为什么要参与这场战争！”祁韩双眼圆睁，大声怒吼，手上裹绷带的动作也停下了。
身前的这一名士兵已经是一具尸体了，祁韩之前就是在做无用功。
这次换成新崇沉默了，但这沉默没有多久。
“你知道原因的不是吗。”这是陈述句。
祁韩咬着牙喘了口气：“确实我们离不开帕尼兰一定会被卷入战争，但这场战争真的有意义有价值吗？这一场战争又造成了这么多的惨剧和炼狱，我们到底是帮凶还是什么啊？啊？新崇你告诉我啊……”
祁韩的话语凌乱不堪，但是新崇能够听懂。
这场战争到了后来，对于他们二人的意义就开始不同了。
曾经在东洲，他们是经历过战争的，即使他们那时候还小。特别是祁韩，也是直面过战场的家伙。
“我知道三叔带着人打进城的时候，你就在大宅里眼睁睁看着他们全都死了。”新崇的语气带有一种无可奈何，“我也一直知道你所见的远远比我听来的描述要残酷得多。这么多年你从不愿提及那些过往，一直埋藏在心底。”
说到这，新崇一手按住了祁韩的肩膀。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场战争的意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因为我们看到了他成功的希望。嘴上说着再也不会回去了，但是你和我，又有谁会能够放下呢？而如今这里就有现成的例子在，这份希望我们到底要不要捡起来呢？你是在痛苦这个抉择，对吧？”
所有放下的过往，其实不过都是无能为力的无可奈何而已。
祁韩不得不承认新崇说的是对的。
他不是什么圣人，和这些精灵士兵虽然这段时间以来有同袍情谊，但还不至于共情至此。真正让祁韩感到愤怒与痛苦的，是在决定放下和逃避这么多年后出现了转机，出现了重新来过希望。
什么希望？帕尼兰军给祁韩和新崇展示了一条新的道路，一条完全有可能在东洲成功复刻的道路。如果最后帕尼兰真的成功了，那么这条道路就会成为新崇和祁韩的复仇之路。
“这人啊，都是这样。当初绝望的时候，不顾一切地只想离开，只想逃避。但是为什么啊，为什么逃避至今还会有另一个希望啊？”祁韩的表情已经从愤怒转为了苦笑，他实在接受不了如今出现的希望。
复仇从来不是他的目标与动力，从他决定离开东洲的时候就是如此。但现今出现的希望却又如此真实，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又显得他如此懦弱。
不过新崇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情绪？
就像是一个人为逃杀人罪远走高飞，已经在异乡娶妻生子重置家业，甚至连客死他乡的坟茔都挖好了的时候，有人告诉他当初的杀人罪现在有办法脱罪，问你要不要回去。
这个比喻不尽贴切，但确有相似之处。
新崇祁韩二人就面临着这个远逃杀人犯的困境，更何况那还是抄家灭族之仇。
“我们不自觉地为这场战争付出的越来越多不就是因为骨子里还保留着一份希望吗？现在只不过这份希望越来越明确越来越明显了而已，咱们姑且再看看吧，最后结束了再做决定也不迟。”新崇率先笑出声来，安慰着祁韩。
祁韩也呵呵笑了两声，跪在原地没有动弹。
今天早晨时候，禁卫军对帕尼兰执行了最后一次轰炸任务，然后就全线退兵了。两大骑军上马之后的速度很快，不是帕尼兰这边的步军可以追击的。
付出了三万多人的伤亡之后，帕尼兰军终于获得了此次守城战争的胜利，也成功达成了新政府第一阶段的战略目标：在帕尼兰站稳脚跟，使其成为根据地，为之后的征战提供后勤保障。
而且，王国最强战力禁卫军的退兵，同样是帕尼兰军胜利在望的预兆。
接下来王国全境都不可能再出现能够挡住帕尼兰军的力量，新政府可以直指王国首都进军，彻底改天换地。
“分兵，至少要三万人随我西进，禁卫军挡不住血精灵的。剩下的两万人北上王都，其他城市会望风而降的。”
听闻此言，阿尔诧异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不可置信道：“这个时候分兵去管血精灵？万一王国反攻帕尼兰，让现在的成果都付诸东流怎么办？你未免太小看了王国这么些年积蓄的力量了。”
“不是我小看了王国，而是我相信父亲能处理好王都那些不着调的家伙。”阿尔影子里的声音继续说着：“这整场叛乱都是我和父亲联手做的一个局，只要熬过禁卫军和血精灵两个最不确定的点，剩下的就很快了。”
阿尔微微一愣，皱起眉说：“你想当整个西境的皇帝？”
“我现在这个状态还能当皇帝？”影子反问道。
“那是你父亲想当皇帝？”
“先守国，再论家。好好安排要带去西边的人手吧，毕竟关乎到你我二人的性命。”
说完这句话，影子里再没有任何异动。
阿尔叹口气。
他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侄子了，当然还有他那个远在王都的兄弟。
当初尼·乔亚被贵族逼到让出继承人位置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现在以这种诡异的状态存活在阿尔的影子里？还有那个不正常的国王，尼·乔亚的父亲，又为什么选择帮助自己的儿子推翻自己？
这些问题最近一直盘旋在阿尔的脑海里，却毫无头绪。他甚至不知道尼乔亚是怎么藏到自己影子里的，他还记得那天早晨醒来发现这个事情之后他还用了好长时间才接受的这一事实。
后来在尼乔亚坚持不懈的劝说外加威胁之下，阿尔同意了他的计划。
引导三棵刺找血精灵获取琥珀之瞳；推动姆瑞亥为扳倒政敌秘珀而不择手段；煽动士兵反叛并制定独立政策……这一系列的事件背后的推手全是尼乔亚和他的国王父亲，阿尔只是个被他们利用的工具人而已。
但是关于这一切行动的起因和手段，阿尔却几乎是完全不知道的。
阿尔总觉得，自己兄弟和侄子的变化，太过诡异太过奇怪，背后肯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他不想探究，他现在的性命可以说是捏在尼乔亚的手上，他深知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
“副官！把将军们都叫来开会！”阿尔大声朝着会议室门外喊道。
“是！司令！”
士兵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面无血色。而祁韩本人的脸上更是还带着几道伤口，血肉翻卷的伤口里还有许多的灰尘碎渣，不停地向祁韩的精神传达着痛楚。但这些都不能让他的眉头皱一下，他只是没有表情地用绷带不停包裹着地上士兵的伤口。
“祁韩，住手吧，没用的……”
新崇站在一旁，虚弱的声音证明他此时的状态也不好。
不过声音再小，现在的情况也能传进祁韩的耳朵里。
西区的街道现在没有了那些喧嚣的炮火声，没有了此起彼伏的呼救声，也没有了大声嘶吼的咒骂声。此时西区的街道静谧得像是死域一般，仿佛不存在祁韩这些活下来的人。
“祁韩……”新崇再一次有气无力地开口。
但这一次，祁韩没有再沉默，怒吼着打断了新崇的话语。
“这场战争值得吗！我们是人类不是精灵！为什么要参与这场战争！”祁韩双眼圆睁，大声怒吼，手上裹绷带的动作也停下了。
身前的这一名士兵已经是一具尸体了，祁韩之前就是在做无用功。
这次换成新崇沉默了，但这沉默没有多久。
“你知道原因的不是吗。”这是陈述句。
祁韩咬着牙喘了口气：“确实我们离不开帕尼兰一定会被卷入战争，但这场战争真的有意义有价值吗？这一场战争又造成了这么多的惨剧和炼狱，我们到底是帮凶还是什么啊？啊？新崇你告诉我啊……”
祁韩的话语凌乱不堪，但是新崇能够听懂。
这场战争到了后来，对于他们二人的意义就开始不同了。
曾经在东洲，他们是经历过战争的，即使他们那时候还小。特别是祁韩，也是直面过战场的家伙。
“我知道三叔带着人打进城的时候，你就在大宅里眼睁睁看着他们全都死了。”新崇的语气带有一种无可奈何，“我也一直知道你所见的远远比我听来的描述要残酷得多。这么多年你从不愿提及那些过往，一直埋藏在心底。”
说到这，新崇一手按住了祁韩的肩膀。
“其实我们都知道，这场战争的意义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因为我们看到了他成功的希望。嘴上说着再也不会回去了，但是你和我，又有谁会能够放下呢？而如今这里就有现成的例子在，这份希望我们到底要不要捡起来呢？你是在痛苦这个抉择，对吧？”
所有放下的过往，其实不过都是无能为力的无可奈何而已。
祁韩不得不承认新崇说的是对的。
他不是什么圣人，和这些精灵士兵虽然这段时间以来有同袍情谊，但还不至于共情至此。真正让祁韩感到愤怒与痛苦的，是在决定放下和逃避这么多年后出现了转机，出现了重新来过希望。
什么希望？帕尼兰军给祁韩和新崇展示了一条新的道路，一条完全有可能在东洲成功复刻的道路。如果最后帕尼兰真的成功了，那么这条道路就会成为新崇和祁韩的复仇之路。
“这人啊，都是这样。当初绝望的时候，不顾一切地只想离开，只想逃避。但是为什么啊，为什么逃避至今还会有另一个希望啊？”祁韩的表情已经从愤怒转为了苦笑，他实在接受不了如今出现的希望。
复仇从来不是他的目标与动力，从他决定离开东洲的时候就是如此。但现今出现的希望却又如此真实，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又显得他如此懦弱。
不过新崇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情绪？
就像是一个人为逃杀人罪远走高飞，已经在异乡娶妻生子重置家业，甚至连客死他乡的坟茔都挖好了的时候，有人告诉他当初的杀人罪现在有办法脱罪，问你要不要回去。
这个比喻不尽贴切，但确有相似之处。
新崇祁韩二人就面临着这个远逃杀人犯的困境，更何况那还是抄家灭族之仇。
“我们不自觉地为这场战争付出的越来越多不就是因为骨子里还保留着一份希望吗？现在只不过这份希望越来越明确越来越明显了而已，咱们姑且再看看吧，最后结束了再做决定也不迟。”新崇率先笑出声来，安慰着祁韩。
祁韩也呵呵笑了两声，跪在原地没有动弹。
今天早晨时候，禁卫军对帕尼兰执行了最后一次轰炸任务，然后就全线退兵了。两大骑军上马之后的速度很快，不是帕尼兰这边的步军可以追击的。
付出了三万多人的伤亡之后，帕尼兰军终于获得了此次守城战争的胜利，也成功达成了新政府第一阶段的战略目标：在帕尼兰站稳脚跟，使其成为根据地，为之后的征战提供后勤保障。
而且，王国最强战力禁卫军的退兵，同样是帕尼兰军胜利在望的预兆。
接下来王国全境都不可能再出现能够挡住帕尼兰军的力量，新政府可以直指王国首都进军，彻底改天换地。
“分兵，至少要三万人随我西进，禁卫军挡不住血精灵的。剩下的两万人北上王都，其他城市会望风而降的。”
听闻此言，阿尔诧异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不可置信道：“这个时候分兵去管血精灵？万一王国反攻帕尼兰，让现在的成果都付诸东流怎么办？你未免太小看了王国这么些年积蓄的力量了。”
“不是我小看了王国，而是我相信父亲能处理好王都那些不着调的家伙。”阿尔影子里的声音继续说着：“这整场叛乱都是我和父亲联手做的一个局，只要熬过禁卫军和血精灵两个最不确定的点，剩下的就很快了。”
阿尔微微一愣，皱起眉说：“你想当整个西境的皇帝？”
“我现在这个状态还能当皇帝？”影子反问道。
“那是你父亲想当皇帝？”
“先守国，再论家。好好安排要带去西边的人手吧，毕竟关乎到你我二人的性命。”
说完这句话，影子里再没有任何异动。
阿尔叹口气。
他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侄子了，当然还有他那个远在王都的兄弟。
当初尼·乔亚被贵族逼到让出继承人位置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现在以这种诡异的状态存活在阿尔的影子里？还有那个不正常的国王，尼·乔亚的父亲，又为什么选择帮助自己的儿子推翻自己？
这些问题最近一直盘旋在阿尔的脑海里，却毫无头绪。他甚至不知道尼乔亚是怎么藏到自己影子里的，他还记得那天早晨醒来发现这个事情之后他还用了好长时间才接受的这一事实。
后来在尼乔亚坚持不懈的劝说外加威胁之下，阿尔同意了他的计划。
引导三棵刺找血精灵获取琥珀之瞳；推动姆瑞亥为扳倒政敌秘珀而不择手段；煽动士兵反叛并制定独立政策……这一系列的事件背后的推手全是尼乔亚和他的国王父亲，阿尔只是个被他们利用的工具人而已。
但是关于这一切行动的起因和手段，阿尔却几乎是完全不知道的。
阿尔总觉得，自己兄弟和侄子的变化，太过诡异太过奇怪，背后肯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他不想探究，他现在的性命可以说是捏在尼乔亚的手上，他深知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
“副官！把将军们都叫来开会！”阿尔大声朝着会议室门外喊道。
“是！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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