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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忧安危决意下孤山,遭威慑羞惭起口角

    江心二人一路下山去,也不言不语。到了船边,江心才说:“怎么还跟着我?倒留山上给人做女婿去啊,省得你无家可归。”江岸笑道:“是你拉我下来的,忘了?”江心一听,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说道:“还学会顶嘴?眼巴巴的盯着人看,命都差点看丢了,瞧你这下流样,以后也是死在女人手里。她们脸上有花?”

    江岸见她真生了气,只憨憨道:“没有。”江心仍气道:“没有什么没有,不怀好意的坯子。”江岸道:“我就是觉得她有点眼熟而已。”江心更起了火,直问:“你刚掉我家那会,也盯着我,也是眼熟?”江岸道:“不是,是好看。”

    江心一听,倒“呲”地一声笑了,掐着江岸道:“没几天,鱼没学会打几条,字没学会认几个,我什么时候教你油嘴滑舌?”又转过脸去嘟哝道:“还不如眼熟呢。”回身指着江岸鼻子道:“要不是看你刚刚舍命护我的情分上,现在就让你打包走人,连包也不打,直接走。”江岸咧着嘴道:“我都姓江这么久了,不能撵我走了。大不了被你打死也行。”江心道:“咋滴,还赖上我不成了。你刚说哪个眼熟来着?”江岸回:“就前面那个。”江心道:“哪个前面那个?人没名字?不是介绍了?”江岸道:“没注意听。”

    江心正要骂,见玄真等掠马而过,只掐了他一指道:“上船,把绳解了。今天这事别跟爷爷讲。”江岸答应着,解绳上船,回去接着把网收完后方回家去,不知话下。

    梅落天几人眼见着江心、江岸没入了松林下山了。青竹便拉着惊雪上了阶梯,悄声笑问:“刚刚那个叫江岸的是不是一直盯着你?”惊雪只回:“没有啊。”说着迈开脚往回走,青竹直追着问到惊雪面红耳赤的。

    两人跑回后面,此时温锐、琪儿、婉儿都正陪着云儿,提心吊胆的,见人回来忙出来问:“走了?隐约听着骂人,又听着山响,怎么回事?”青竹挥摆着手道:“没事没事,都吓跑了,咱这山上有高人,在地板上打穿了一个掌印来,那群人早吓的屁滚尿流,灰溜溜下山去了。倒是山下那两个人有意思,骂人的就是一个女孩,叫江心,直把那群狗头骂的好不痛快。你老不让我们下山,害我们也没有早些交上这么好的朋友。”

    温锐道:“我几时不让你们下山了?你倒有本事,你下山去啊。”青竹道:“娘啊,你真是跟女儿也耍赖皮,别人事后诸葛,你倒好,你事后不认账。雪儿,你说是不是?”温锐道:“起开,没大没小,你爹他们呢?”青竹回道:“在前面看那掌印呢。”

    说话间,梅落天、大海、章墨也回来了,青竹忙问:“爹呢?”梅落天道:“总要下山去看看,放心吧,晚点就回来。”温锐问:“大哥,俩丫头说有高人相助,怎么不请进来?”梅落天笑道:“倒想请,哪见着人影?唉!算是又避过了一劫,这群人也真是狼子野心。”温锐听后,仍然疑那高人是杨慕真,也不好再说,只问:“是谁来的?”梅落天道:“各门各派的人。算故人了,玄真,三罗汉,还有一些小子们,不认识,也是为了那没影的东西来的。”青竹道:“这回看他们还敢不敢来了。”温锐道:“小孩子家的懂什么,你俩姐妹先回去歇着吧。雪儿这些日子又练武又炼药的,也累了,偏生你这没用的,只会吃酒,什么也帮不上。”青竹吐了吐舌头,挽着惊雪一道回山上木屋去歇息。

    才歇下,惊雪便起身看着青竹说:“要不,咱们下山去吧!”青竹一听,倒激动得坐起来道:“好啊,过几天咱们和大海哥去江心家拿鱼,到他们村子里头玩玩,给他们带些酒。”惊雪道:“别想着玩了,都火烧眉毛的境地了,我是说咱们去须弥山报个信去,叫他们派人下山来解决了这事情。不然过一阵子又来一拨人,如何是好?今天是得遇高人相帮,人家也不能时时在意咱们家的事,兴许路过遇见了就顺手相帮而已。他日再来人,可怎么办?”

    青竹听了道:“倒是这个理。——可是今天来了各门各派的人,须弥山的人怎么不来?若是他们没有收到那信帖还罢了,若也收到了还不来,就是他们不想管了,咱们去了似乎也没用。”

    惊雪想了想道:“我猜他们是不知道的。怎么说爹爹都是须弥山的弟子,虽隐居多年,但听爹爹之言,与师门并无过节。须弥山若知道了有人借《须弥山经》的事为难爹爹,没有理由不派人过来看看。想必经过今日之事,各派的人一时半会不敢再来闹。咱们趁着这太平空档去一趟,好歹说清缘由,他们下不下山另一回事,总比现在一个劲的被动要好。”

    青竹道:“娘会让咱们去吗。”惊雪道:“咱们好好说清楚,会让的,毕竟生死攸关的事。咱们快去快回就是。”青竹道:“那章墨哥和琪儿姐姐的喜酒咱们还吃不吃?”惊雪道:“咱们回来再补上就是了,事急从权嘛。”青竹道:“好,我看可行。其实,我想着要对付歹人,下山对付最好,化被动为主动。”惊雪笑道:“可不是么。”青竹躺下,思索着道:“名门正派,邪门歪道都来了,接下来会怎么样呢?”惊雪也躺下想着⋯⋯

    两姐妹既已说定,歇过午觉,晚饭时分便下来。此时陈是还没回家。姐妹俩只将自己顾虑与决定说与梅落天、温锐等人听。谁知温锐不但不反对,反而欣慰点头道:“你俩姐妹长大了。”原来不仅惊雪、青竹有此顾虑,梅落天几人也是一样有此顾虑。

    梅落天自那两人因《须弥山经》来闹事起,心中便常常充塞着忧虑。因此早有让惊雪、青竹二人下山的心思,只一时难断,又经今日之事,才与温锐相商起来,说:“如今各门派已牵涉其中,只怕会有别个什么阴谋。叫她二人去须弥山,一是为了送个信去;二是如今她姐妹二人年岁也不小了,也不好叫她们山上一辈子守着咱们,多早晚是要下山经历一番的。”

    本想晚饭后将此事告诉她姐妹二人,谁知她们倒先说了出来。如此,倒省去了相劝的口舌。

    温锐只道:“既如此,且等过了年,你们就动身吧。”青竹叹道:“只是不能吃章墨哥他们的喜酒了。”章墨笑道:“也不难,把婚礼提前就是了,我觉得也不是大事。或者推迟了也行。琪儿,你觉得呢?”琪儿羞道:“这事你来问我?”青竹欢喜地拉着琪儿道:“可以的可以的,就提前了吧,娘,我觉得可以的。”温锐笑道:“原先定的是元宵,咱们倒不必真的拘泥小节。既这么着,就提到初一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初二你姐妹二人就下山去。大哥,你觉得呢?”梅落天笑道:“当事人都没意见,我老头子只等吃喜酒就好。”如此,又议定了这一桩大事。一时,沏上茶,又将章墨、大海下山去开酒馆等事商议交代了一番。夜里,陈是方回来,又与梅落天说了许多的话,不多叙述。

    现下且说玄真等人灰溜溜沉默默下山去后,心有不甘地骑着马奔回客栈。到了客栈,已是将晚时分,个个口干舌燥,饥肠辘辘的。小厮早接过马,众人涌入店内,里头两三桌客人见势凶凶,忙都结账离开。

    玄真等人也各归各位坐下。又早有店小二跑上来,擦桌的擦桌,端茶的端茶,并问用些什么酒菜。众人多说“照旧”,小二们也有记住的,也有记不清的,也不敢多问,忙忙下去将好酒好菜、素面素菜操持了上来。所幸众人心思不在饭菜上,因此也没有计较是否照旧了。众小二倒也松了口气。

    曾顺灌了几口闷酒,一脚搭在板凳上,摇着头,冷笑着道:“还真是天外有天,呼啦啦的去了,又呼啦啦的回了,连架都没有打,也真是武林奇观。”说着又冲柜台那边大喊“掌柜”。那掌柜听喊,忙溜出身来,慌的上前俯首笑道:“客官吩咐。”曾顺道:“我且问你,上个月你这店里是否住进了两个少年,一人使箫,一人使剑,穿着黑色和绿色的衣服,还受了重伤。”

    那掌柜一听口气,并知是两拨人,不是要寻仇便是滋事。于是滋溜着眼睛略做寻思状,心里却暗想道:“这两边都得罪不起,若我据实交代了,别说事后被报复,就是现下打起来,我这店还开不开的下去?还是装糊涂好,料楼上那两人不会真的现身。想他们不过逗留,不会呆太久。”因此忙拿话搪塞,俯就低眉道:“若说好几个月前,好像倒有那么类似的,上个月——倒没有客官说的。”曾顺道:“可敢扯谎?”掌柜笑道:“小的哪敢?这镇子虽小,却是个枢纽,南来北往,东奔西走的客人数不胜数,小的在此讨生活多年,虽孤陋寡闻,也知诸位是名门正派,岂有你问,我不老实托出的理?难道我还帮着别个人不成?那真是老糊涂了。”曾顺听了摆手让他下去。掌柜四面八方作揖笑道:“慢用,慢用。”且说且退。

    季炎见曾顺这般行事,得了时机,也吃上两杯酒,苦笑几声道:“曾帮主好威风,什么妖魔鬼怪经得起你这大喊大叫的口气?早吓得魂飞魄散,无处找寻了。”曾顺道:“哼!你家倒有神兵法器,抓个鬼来瞧瞧啊。说你稚嫩还不信,什么黑衣绿衣,使剑用箫,不过是他们搪塞之词,这么下三滥的谎言,我哈口气便暖破了。你问问在坐的谁信了他们那托辞?”

    吴长流、白岐山等附和道:“可不是?当时我便知道是托辞而已,定是他们临时反悔,才不认这信帖是他们的。”白岐山接着道:“按理说临时反悔也属正常,要知道这山经岂是凡物?他们小辈哪知,这山经本就是武林圣物,也不是须弥老人书写的,不过是须弥老人在须弥山发现的而已。你们说,这等神造之典籍岂能一家一派独享?可见他们可恶,霸占了这么多年。”

    季炎听了道:“你也别托老,小辈小辈的叫,你也不过多吃几年饭而已。我几时说了我信了他们的托辞?言行既出,总该合些情理。知道的说你曾帮主快人快语,不知道的只说你大声知会人呢。”也有人附和季炎,于是说着,分成了两边又不可开交起来,几乎动了手。

    陆庆和见状只在角落里大笑起来道:“有趣!有趣!窝里横起来能把天捅个大窟窿,出了门却哆嗦的脚也迈不开。以前倒是我对各大门派有些误解了。”

    众人一听,纷纷把怒火泼过来,指着角落喊:“你说什么,敢情不想活了?”陆庆和冷笑道:“这会倒人多势众,怒气冲天起来,早干嘛去了?”曾顺也冷冷笑道:“陆先生脸还疼着呢吧,快撒泡尿照照,印子还清楚着呢。”说的人都笑了。陆庆和道:“我就是撒泡尿照照也是体面的,总比一些没尿性的人好过百倍。就是传扬出去,谁不夸我挨了这两巴掌?总也不会有人笑话我说‘习武之人竟敢作敢为,遇强手而不畏,被扇了两巴掌,着实丢脸’吧?真是可以与虎谋皮,不可以与孬人共事。”说得曾顺、季炎等人气得青筋暴跳,纷纷指望玄真、罗汉等人说几句话。玄真等却只顾着吃饭,默不作声。

    陆庆和饮了一杯酒,便起身对小二道:“小二,酒菜送屋里去。”说着便带着两名手下欲上楼去,一只脚才踏上楼梯,那玄真已飞身拦在半道,不由分说,化指为剑便朝陆庆和袭去。陆庆和忙的以右掌力接之,如何能敌?被玄真轻松压退出四五步来,跟在后面的手下皆被剑气震倒在地,两人强爬乱滚起来就要拔剑。陆庆和忙喝住:“退下。”又对玄真道:“道长何意?”

    玄真一发力又压上去。陆庆和双掌死撑着,整个人被逼退至顶梁柱上。玄真背着左手道:“陆先生能说会道,说话夹枪带棒,指桑骂槐的,当真觉得我中原武林没人了?这倒也不与你计较了。信帖的事别说你一无所知,也该与我们说道说道了。”

    陆庆和会作何解释?且睡两觉过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