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从商，也非易事。”

    海州，连云，大唐东方的门户，少年遥望着不见尽头的大海，眉头微皱。

    温家原本是一个能在长安城勉强立足的小家族，因为在玄武门站错了队，损失惨重，没了能在长安城混下去的底蕴，整个家族四分五裂。

    这个温家旁系出身的少爷，分到了一支规模很小的海上商队。

    传闻中这只吞鲸商队的前身是一群颇讲江湖道义的海盗，劫富济贫的亡命之徒。

    那已经是快五十年前的故事了，那时的温家主温评官至前朝兵部侍郎，正四品的大官儿，收服一群乌合之众是再简单不过的小事。

    与商队相处一月有余，相处还算和睦。

    少年也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身边心腹只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澄清。

    “子陌小东家忧郁的模样像极了昔日的流云剑侠。”

    两鬓泛白的中年人走到少年身边，比还未长大的少年高半个头。

    温子陌漠然：“他是我父亲，但他死的很早，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了。上官先生，我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上官表颇为惋惜道：“骄狂的剑客，喜欢交朋友的浪人，战场上英勇的将领，他的人生可谓精彩。”

    “可惜啊，江湖的水太深，天天都有淹死的，他也不例外。”

    温子陌感慨道：“八部众，何等庞然大物。”

    上官表一脸赞同：“是啊，江湖上能与道门四御扳手腕的大势力。”

    一老一少继续看海，各怀心思。

    “有没有兴趣继承老夫的衣钵，你的资质很好。”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块没有被打磨过的胚子，心里痒痒，所以上官表率先开口道。

    温子陌问道：“有多好？”

    “天人之资，比李淳风那种仙人转世略有逊色。”

    上官表答道。

    “呵，儒释道并列三教，前朝东林腐儒玩崩了，直接导致儒门破碎，不得不与朝廷融为一体，儒门的气运只能仰仗国运的鼻息存活。”

    “上官先生，我无意庙堂，抱歉了。”

    温子陌眼力见儿还是有的，行了一礼，告辞。

    上官表欲言又止，本来打好的腹稿憋在心里。

    他一个庙堂上的败犬，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住，有什么资格引导一个少年进那滩浑水。

    要是那身正二品官袍还在该多好，哪需要考虑少年在不在乎他讲的道理。

    “先生曾是贵人，不曾想连一个小家伙都搞不定。”

    “倒真应了那句老话，落毛凤凰不如鸡。”

    吞鲸商会的会长，一位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女子，有可能她不是女人。

    上官表撇嘴，其实他脾气不算好。

    对温子陌和蔼可亲纯粹是想找个传人，好让自己名垂千古，半只脚跨入棺材的读书人嘛，也就在意这点身后名了。

    至于这个叫墨云的神秘人，浑身上下只有她腰间那把短刀有迹可循。

    在江湖上只有一次败绩，输给了道门神剑，诛仙。

    前朝晚年，这一把刀和那一个人，倾覆了大半个天下。

    上官表可不想惹麻烦，他这身老骨头禁不起折腾。

    “咦？温家豢养的白头鸽。”

    墨云伸手，一只温顺的白鸽停在她手背上：“我们这位新的小东家也是苦命人啊。和我们一样，都是还没开始懂事儿就没了亲人的苦命孩子。”

    温子陌回到自己的书房，不知为何，他今天总有一种心神不宁。

    “啪！”

    手腕上的佛珠，散落在地。

    温子陌呆住了，他嘴唇颤抖，弯腰将一颗颗珠子捡起。

    这串佛珠是去年奶奶从长安城大兴善寺苦苦求来的，让温子陌天天戴着，但温子陌又不信佛，对奶奶的话阳奉阴违。

    佛珠一直藏在自己的宝盒里，也就今天突然心血来潮，细心清理擦拭干净戴上。

    可是，它那根连着珠子的线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