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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章 权懿

    正月十六,按照惯例,开朝。

    这一日,天空出奇的明亮,从未停歇的雪,终于在今早的五更时分停了。

    天空的太阳终于拨开了重重云雾,照射在它盼望已久的大地上。雪与光的结合,将天地合成了一面透亮的镜子。

    君悦穿上了象征姜离二公子的金银丝飞锻窄袖朝服,黑色为底,绣上腾飞的四爪蟒,腰间一条金镶边玉带,仅配了一块淡青色的青龙玉。头顶以一金色如意冠束发,高贵翩翩,英姿飒爽。

    黑色朝服外,再罩一件对襟黑纱,将他朝服上的金丝绣蟒衬得若隐若现。

    金与黑的重叠,将他衬托得更加的神秘,高贵。

    桂花将他衣裳上的褶子又拉了拉,最后才将一条玉白色的斗篷披在他身后,系了绑带。

    君悦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镜中脸,如水月,恍若浮世。

    这张脸与蓝芷夕的脸,一点也不一样。

    这张脸,更美,更俊,更年轻。

    “走吧!”

    主仆二人走出了芳华苑,踏过寂无人烟的宫道,向朝和殿的方向走去。

    今日,是北齐二皇子出殡之日,各国都派了使臣前来惦念。地点,就设在皇宫的朝和殿。

    跟着引路的小太监行至朝和大殿前的台阶下。君悦抬头,望着数不胜数的台阶,以及在台阶顶端的琉璃宫殿,它像一座神圣的教堂,令人膜拜。

    台阶中间,是王气蒸蔚的云龙陛石。两侧为大理石阶,岿然不动的禁卫军就像雕塑一般,守卫着这座神圣的宫殿。

    石栏浮雕上,黑纱挂起,随风飞扬。

    浓郁的香火之气夹杂着冷风,被吸进鼻子里,令人精神晕乎欲睡。幽幽诵经声如洪如钟,徘徊不绝。

    君悦抬步,踏上了石阶,一级一级,向那座神圣的宫殿靠近。

    香火之气越来越浓,诵经声越来越清晰,大殿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

    君悦立于殿前,抬头望着上方“朝和殿”三个烫金大字。规矩方正,又浑然天成。

    他转头对桂花微微点头。桂花会意上前,对守在门口的一个司礼郎中递了名牌。

    司礼官看了名牌上的字后,弯腰一揖,示意君悦进去。

    “姜离,二公子,觐。”

    君悦脱了身后的玉白斗篷,深吸一口气,迈步跨过了门槛,昂首挺胸的向高台龙座上的人行近。

    两旁是着紫色朝服的北齐文武大臣,御台上是齐国的帝后,左下角是皇子王亲,右下角是公主郡主。中间停放的,是二皇子的棺柩。

    楠木镶金,黑纱倾覆。

    无论是卑微如平民,还是高贵如皇子,都有他自己的命运。

    那么他自己的命运呢?又将会如何?

    从这一刻开始,他就是光明正大的在众人面前亮相了。

    之前不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物的人,从此刻起,目光都会落在他的身上,友善的,鄙夷的,同情的,嗤笑的,嘲讽的,不屑的,愤怒的,漠然的,什么都有。

    行至棺木前,君悦抬头,望着这位五十多岁的齐帝,以及他身边的女人,面色波澜不惊。

    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国仇家恨,至少此刻,这两个坐在高台上的人,都是丧子的可怜人而已。

    “使者悼,一鞠躬。”礼官高呼。

    君悦两手垂于身侧,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二鞠躬。”

    再拜。

    “三鞠躬。”

    再拜。

    “进香。”

    有小太监拿点了的香过来,君悦接过,又是一拜,才将香交给身后的桂花。桂花将香插到了香炉中,又退回他的身后。

    上完香后,君悦对着正上前方的帝后,又是深深的一揖。

    身着素玄袍,头戴银素簪的帝后微微点头,以作回礼。

    君悦又侧身向左,深深一揖。皇子王亲们半鞠了躬,以作答谢。

    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昔日的星辰之光,再也没有了专注地凝视。仰月唇边,再无印象中浅浅的笑容,黑纱素衣衬得他的小脸愈加的苍白。他安静端坐,沉浸在自己世界里。

    素雅隽美不可方物的玉兰花,凋谢了。

    君悦侧身向左,又是一揖。公主们双手交叠,置于额间,深深伏地一拜,以作回礼。

    礼已完毕,君悦再没有留下的必要,于是转身,走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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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出了殿门,君悦还能感觉到来自背后的那股阴冷的气息。

    今日如果不是出殡日,他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

    死者为大,无论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都不会在别人的葬礼上胡来。这是四国共同认可的礼法规矩。

    走下石阶时,刚好是面对着风,君悦冷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桂花终于可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了一下气,小声说道:

    “公子,吓死奴才了。奴才真没想到,当初的那对母子,竟然就是齐皇后和五皇子。怪不得五皇子会派仲御医去给公子看病,算他有良心。”

    桂花得不到主子的回答,好奇的转头看去,却见他家主子脸上一点惊慌之色都没有,疑惑的问道:“公子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啊?”

    “有什么好惊讶的。”君悦继续往石阶下走去。

    远处又走来一人,隔得远,看不清楚。

    桂花惊道:“难不成公子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

    “之前只是猜测而已,今天算是确定了。”

    禁军的令牌,是不可能借给他人的。

    如果古笙说的是真的,能得禁军护送的人,一定是皇宫中人。

    齐帝一共有五个儿子一个女儿,也算枝繁叶茂。大皇子三十岁,二皇子二十七岁,三皇子早夭,四皇子十五岁,五皇子十三岁。

    当时他看到的小男孩,也就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所以可以排除是大皇子和二皇子。

    而四皇子与五皇子并非同母所生,四皇子的生母已故,那小男孩又被他母亲死死的护在怀里。所以应该是五皇子无疑。

    且那母子的容貌,世间罕有。

    “也对,奴才早该想到的,当初那个妇人的美貌,天下间除了齐皇后还能有谁。”桂花怂拉了脸,垂头丧气道:

    “怎么办,之前在路上,咱们可骂过她呢!哎,不对啊公子,你明明知道她是谁,你当初干嘛还给她甩脸色啊?完了完了,咱们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他真想掰开他主子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浆糊。

    “就算我给她脸色,在这皇宫里,咱们也注定了不好过。”

    前面的人更近了,轮廓越来越清晰。

    “真是冤家路窄。”桂花嘟囔道。

    君悦“嗯”了一声,停住了脚步,心想还真是冤家路窄。

    桂花见主子停下来,好奇地抬起头来看看是什么事。

    这不抬头还好,一抬头看到眼前的人,又惊吓得差点晕了过去。

    能不能让他喘口气啊?

    今天出现的人,一个比一个吓人。

    正在走上石阶,与他们面对面的人,除了在集客居那夜突然闯入他们房间的第三者,又是谁?

    他似乎也很惊讶在这里见到他们两人,脚步还慢了半拍。但也只是一瞬,又恢复如常,迈着沉稳的步伐,拾级而上,与他们擦肩而过。

    桂花久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手指着后面远去的背影,结结巴巴的“他,他,他”了半天,也他不出个所以然来。

    君悦也不再停留,迈步走下石阶。

    朝和殿内的丧礼,还在继续。

    “吴囯,骠骑大将军,权懿,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