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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0章 卑贱的奴隶

    生命的脆弱,不仅是在面对生老病死时的无可奈何,在天灾**面前的无能为力,还有在等级分明之下的可有可无。

    箭风停,残花败。血正流,命已休。

    整个校场四周皆是高砌的城墙,东面城墙上设有高楼,供人行走观赏。四个方向都有拱形门洞,洞口约长一米。

    君悦定定的站在校场洞口,望着校场中的一切,脚下像灌了铅一样,再也无法挪动半寸。

    头发花白的老人,梳着黄角的孩子,男人女人,横七竖八。有的已经没了动静,有的还在挣扎,有的目光呆滞,有的正看着血液自身体一滴滴流出。

    箭矢插在他们的眉心处,脖颈处,心脏处,腹部处,就像一根根标志性的旗杆一样,向天而立。箭羽如胜利的旗帜一般,随风飞扬。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

    鲜血,每一寸土地都染了鲜血。

    所谓的比箭术,就是这么比的吗?

    把活人当箭靶子,把活人当做畜牲,看着他们逃窜,看着他们哭喊,看着他们挣扎,然后射杀。以此来满足他们胜利的骄傲,来显示他们高高在上的尊贵,来维护他们生杀予夺的权利。

    他们站在城楼上,面对着满地的尸体,可以谈笑风生,可以言笑晏晏,可以视若无睹,甚至乐此不疲。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道?

    君悦望向天空,玉兰花纷纷而落,就像下雪一样,落在城墙上,落在尸体上,落在血泊中。

    白色的玉兰被血染红,瞬间变成了妖冶的曼珠沙华。

    那样干净,孤傲,柔美,亭亭玉立的玉兰,被圈养在这样一个充满血腥之地,君悦只觉得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啊!”

    君悦后背不知被谁猛推了一下,踉跄往前冲了几步,从洞口处站到了校场中。

    午后毒辣的阳光直直射向她的头顶,渗进头顶的每一个毛囊,经过血管,流进四肢百骸。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哎,怎么还有一个?”

    然后城楼上众人的视线,又重新回到校场中,落在君悦的身上。

    一身白衣似雪,乌发飞扬,屹立在满地的尸体中,显得尤为的突兀,又那么肆意飞扬。

    有人已经搭了弓箭,箭羽呼之欲出。

    连城惊得脸色大变,忙喊“住手。”冲到齐帝面前急道:“父皇,不能放箭,那是君悦。”

    齐帝微不可见的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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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啟麟却是嘲讽道:“四皇子,这么远你怎么认定那人就是二公子?再说了,君悦是王亲,又怎么可能出现在校场里?”

    连城看向校场中的那抹身影,他不会看错,那一身白衣,那一身的肆意飞扬,只有他的君悦才会有,只有她。

    “父皇,请三思,如果真是君悦,误杀了怕是不好跟姜离交待。”

    众人神色各异,啟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权懿抱胸冷眼旁观,姬墨衔抬头看向天上的玉兰花瓣。

    其他人亦是好奇,倒要看看齐帝如何处理此事。

    君悦又不是脑子有问题,自己出现在那里,怕是被人算计了。

    可这是人家的皇宫,外人想要算计,恐怕也没那能力。左右看,都是他们皇宫中人想要置君悦于死地。

    这箭他们不会放,他们才不会当冤大头,成了别人手中的刀。

    齐帝左右为难,如果承认那是君悦,证明有人想要借刀杀人,面子上不好看。如果不承认,他们就会放箭,若那人真是君悦,杀了就更说不清了。

    “这君悦怎会出现在那里?”

    “老四。”岑皇后叫道,“你去看看你五弟,怎么还不回来?”

    连城知道这是想支开他的意思,急得又唤了一声“父皇”。

    岑皇后心急,给正在拉满弓的一人递了个眼色。紧接着,那人手中箭离弦,飞射而下。

    “咻…”

    “君悦。”连城眼睁睁看着,那支箭向君悦而去,自己却无能为力。

    君悦定定看着那支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利箭,不躲亦不闪。

    她想起了从赋城到恒阳的一路,遍地饿殍。那些人,没有人去杀他们,他们饿死了。如今这满地的尸体,他们好歹有一口吃的,可还是死了。

    没有吃的会死,有吃的还是死。所以决定他们命运的,从来就不是一口粮。

    “叮。”

    突来的声音,君悦一惊,被拉回了神智。

    地府的阎王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拜托,你的小命不值几个钱,能不能走点心。

    利箭被反弹,偏向另一个方向落下,斜插在草场上。而君悦的面前,是一块一分为二的白虎玉玦。

    君悦认得这玉玦,这是连琋经常戴的一块佩饰。

    她回头看去,连琋正在收回掷出玉玦的动作。桃花琉璃目依然干净清澈,染了层寒霜。仰月唇紧抿,似乎有着千言万语,却无法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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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应该很矛盾吧!在说出她的身份和不说之间纠结,最后化为了复杂的愁绪。

    “君悦,你没事吧!”

    连城疾步冲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臂就要查看。

    君悦无声无息的收回手,淡淡说了句“没事”。而后弯腰,拾起了地上分尸了的白虎玉玦。再回头看去,身后已空无一人。

    “你没事就好。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带你来的?”

    “为什么杀他们?”

    “嗯?”连城一怔,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君悦定定看着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杀他们?他们犯了什么错?”

    连城看向不远处的尸体,解释道:“他们只是卑贱的奴隶,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下贱之人。”

    卑贱,下贱?

    君悦不自禁的后退一步。她没料到,这样的字眼,竟从他嘴里说出来。

    “君悦,你你怎么了?”

    失望的眼神,悲伤的神情,淡漠的情绪,陌生的疏离。

    “君悦,你不要这样,我是连城。”他有些慌了。

    君悦嘘叹。是,你是连城,可你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寡言少语,略带忧伤,笑时如夏日明媚,悲时如寒夜孤冷的少年吗?

    不,你早已不是了。

    “他们是奴隶就是卑贱吗?他们卑贱难道就该死吗?”君悦指着远处,“你睁开眼睛看看,他们中有老人,有孩子,有孕妇,难道他们因为卑贱就能让你们泯灭了人性吗?”

    “君悦。”连城出声制止,看向城楼上已经没有了人影,这才放下心来。“你小声一点,别让父皇听到。

    君悦,我真的不明白,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人有高低贵贱,我们是高贵的,他们是低贱的,我们当然可以决定他们的命运,左右他们的生死。”

    “好,好一句冠冕堂皇的高低贵贱。”君悦嘲讽的仰天嘲笑,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连城手足无措的想要拥她入怀,却又不敢。

    这样的她,让他觉得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