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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章 同类人

    公孙展离开了众人,并没有急于出宫,而是去了旁阙楼,找了香雪。

    然而香雪告诉他的却是:“王爷并没有留什么话给奴婢啊?”

    公孙展皱眉,“不可能,她让我先回来,就是来找你的。”

    香雪一头雾水,想了再想还是摇头。“公孙大人,王爷走前,真的什么也没跟奴婢说。”

    “那她有没有什么东西交给你的?”

    “也没有。”

    公孙展突然生出一股不安的感觉来,这种不安在回忆起分别时君悦的种种反常而更加的强烈。

    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安排,也根本没有交代香雪任何事,那她为何要撒谎呢?

    只除非,她只是想把他支开而已。她要一个人去漠北,去办她所谓的私事,一件连他都不能知道的私事。

    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她还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

    到现在他才发觉,君悦这一次出行,处处透出怪异来。

    名为体察民情,实则是去恒阳祭拜。她为什么要去恒阳祭拜?

    缅怀故人?心血来潮?

    还有她较之平日略微苍白的脸色,当时以为她是赶路累着了。那如果不是呢?

    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脸色苍白?

    “她最近是不是病了?”他问道。

    香雪皱眉摇摇头,“没有啊,王爷最近不都是和大人在一起吗?她是否生病,大人不是应该更清楚?”

    “不是这个。”公孙展急道,“你是她的贴身侍女,对她最是了解。你好好想想,你主子平日里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比如偷偷见了什么人,或者偷偷吃了什么药之类的。”

    如果是一般的病,宫里的大夫就可以治,再不济还有佳旭。

    可佳旭从未在赋城出现过,难道连佳旭也治不好吗?

    香雪歪头想了想,“没有啊...”

    “你仔细想想。”公孙展不由得加大了声音低吼,“这很重要。”

    临别前,她望着他的那一眼,如今想来那目光里似乎包含了太多的含意,知足,欢喜,遗憾,不舍。

    她又不是一去不回,有什么遗憾的?且她也不是个矫情的人,更不会有什么不舍。

    只除非,她不能确定,此一去是否还能回来。

    漠北如今是啟麟的地盘,危险重重。就算要跟啟麟见面,也没必要跑那么远的地方去。那么说什么去见人,也许只是个幌子而已,她真正的目的是她的私事。

    香雪见他神情严肃,也不由得认真了起来,仔细回想着自家主子到底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公孙展见她沉默,开口引导道:“你仔细想想,她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香雪道:“可王爷有时候说话就是奇奇怪怪的,我们谁也没听懂。要是大人非得找句奇怪的,那奴婢倒可以说一件。

    初五那晚王爷在楼上画画,奴婢正好给她送茶上去,就听到她说了句什么‘我前世短命,也就活了三十岁。说不定这一世活得更短,很快就去见你。’”

    公孙展一听之后,只觉得脚底有股寒气冒上来,穿过鞋底,直冲他的脚面,然后向上奔涌。

    “你确定,你没有听错?”

    香雪点点头,“对,就是这句。王爷平日里也总是把前世挂在嘴边,奴婢也只当她是在开玩笑。人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上辈子活了多长,又怎么知道自己这辈子活不长。”

    香雪觉得君悦说这话,只是在开玩笑。可对公孙展来说,却是五雷轰顶。

    难怪她知道公孙展并非本人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会是“借尸还魂”这个词。

    难怪她知道他是借尸还魂的时候,毫不惊讶害怕。

    “原来,我们是同一类人啊!”

    姜离王君悦,在十五岁之前就是个傻子,是个吃饭还需要人喂睡觉还尿床的傻子。可突然有一天,落了水之后整个人就变了。人非但不傻,还聪明绝顶、武功高强、箭术了得了。

    想来她跟他一样,也是在某个契机之下,夺了别人的躯壳,还魂重生了。

    命运,总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那么她的前世,又是谁?

    但这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是她为何会说出“说不定这一世活得更短,很快就去见你”这样的话?

    她不是一个悲观的人,只除非遇到了连她也无法预估的难题。

    公孙展看着面前的楼,道:“带我上去看看?”

    香雪为难,“这不太好吧!王爷不在...”

    “出了事我担着。”他打断了她的话,越过她往楼内走去。香雪只好跟在了后面。

    进了楼内,她解说:“王爷每次来,很少呆在一楼,都会直接上二楼。”

    两人上了二楼,香雪再道:“那边是卧室,王爷从未留宿过。这边是书房,王爷倒是经常在这画画,还有经常在阳台那午睡。”

    阳台上放着一张躺椅,春日的阳光正好照到它的半边,将金丝楠木制的躺椅分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黄棕色的,另一部分呈亮黄色。

    她便是经常躺在上面,闭目养神,惬意而悠闲。

    书房里,东西本就不多,一目了然。最多的也就是画了。

    他拿起上面一卷,打开来看,是那个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第二卷是他,第三卷还是他......

    眉笔画的,水墨画的,没有色彩的,上了色彩的,看书的,抚琴的,笑着的,严肃的,看着眼前的,低眉的......

    全是他。

    有些能画出他的三分神韵,有些却是连形容都不像了。

    他自嘲一笑,对着画像喃喃道:“你生时,我比不过你。你死了,我还是比不过啊!”

    香雪站在书房的飞罩下,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在喃喃自语,却是听得不真切。

    “公孙大人,你到底在找什么?”

    公孙展放下画卷,没应她。绕过桌案走到后面的博古架前,左翻翻又看看,没发现什么不妥。又到卧房那边一探,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去广元殿。”

    公孙展说完,匆匆的就下了楼。

    “广...”香雪疑惑不已,也跟着下楼。这是怎么了,查家呢?

    广元殿内梨子见他到来,还没问候上两句,公孙展就越过他进殿了。且还在殿内东翻西找起来。

    “这...这搞什么啊?”梨子一脸莫名其妙。“公孙大人,这可是王爷的住处,你敢擅闯?来人啊!”

    一块东西横空飞了过来,梨子赶忙伸手接过来一看,不禁吓得手一抖。“这...这怎么会在你手上?”

    公孙展走过来,神情凝肃,抬手拿回了梨子手里的东西,冷声道:“我只问你一句,你可认识此物?”

    香雪惊呼出声,“王爷的金印。”

    公孙展道:“既然认得,那我要做什么,还要跟你报备吗?”

    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将金印收回袖中,转身就进了内殿。

    只留梨子和香雪两人怔怔的,呆在门口。

    公孙展此人,平日里都是温和斯文的形象,突然间变得威严冷酷,他们还真有点适应不过来。

    刚才那语气,那神情,真是像极了王爷。

    公孙展进了内殿,首先去翻找的便是衣柜,从上翻到下,什么也没发现,又转去梳妆台。

    她的梳妆台不同于其它女子,没有珠花簪钗,也没有胭脂水粉。边上却有一个小盒子。

    他打开盒子时,手不由得一抖,目光清冷如冰。

    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枚通体白润的玉玦,玉玦碎成了两半,拼凑起来还能看到上面清晰的白虎纹路。

    他看着这玉玦,记忆仿佛回到了城破的那一日,太清宫炸了,燃烧着熊熊烈火,吞噬了所有人的生命。

    “公孙大人。”

    身后传来梨子的声音,唤回了公孙展的思绪。

    公孙展松了手,埋头转身走向床边,看也不看梨子一眼。

    梨子悻悻的缩了缩脖子,他只是见他看个东西看得呆了,好意出言提醒一下而已。没想到人家压根不领情。

    你以为你谁啊!......他心里如是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