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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章 崩溃

    君悦由着香雪的搀扶,一路回到了广元殿。而后坐在殿内的摇椅上,怔怔望着窗外一株红梅上最后的几朵残花发呆。

    春风旖旎来,吹不散眉弯。

    香雪拿了张毯子来给她盖上,正好盖到她的腰际处,担忧道:“王爷脸色不是太好,要不奴婢把孟大夫请来吧!”

    君悦喃喃道:“不用了,我没有病,只是累了。”

    “王爷风寒未愈,刚才又吹了那么久的风,确实该累了。那您休息一会,奴婢去给您熬点小米粥,等您醒了,就可以吃了。”

    君悦轻轻点头,道:“去把梳妆台的那个楠木盒子拿来给我。”

    “是。”香雪应声去拿。

    片刻后她回来,将那盒子递给主子。

    君悦接过打开来,看向里面一分为二的玉玦。

    这玉玦通体润泽,洁白无瑕。正面雕刻着只白虎的纹样,而背面则刻着一个“琋”字。

    琋,与兮谐音,山有木兮的音。

    君悦,心悦君兮的君悦。

    这听起来多好的一句诗,多搭配的两个名字啊,为何老天总是在跟他们开玩笑,兜兜转转,错错离离?

    “既然逃了,又为什么要回来啊?”

    她摩挲着半块玉玦的裂痕边缘,记忆好像回到两年前城破的那天,她看见了那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看见了尸体手中的这半块玉玦。那个时候,她觉得整个天都塌了,世界一片黑暗。

    却原来......

    “连城啊,你们兄弟俩,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是皇子,又联手扳倒了岑家。是对手,可在生死关头,一个却又为另一个撒下了弥天大谎,救了对方一命。

    可是连琋,既然你藏得好好的,本可以隐姓埋名安然过一辈子的,又为何出来呢?

    你可知你的出现,这乱世又将掀起何等的风起云涌啊!

    君悦别开视线,再次看向窗外的那株红梅,却仿佛眼前蒙上了浓浓的水雾,模模糊糊的已经看不清楚了。

    比试场上压抑了很久的泪水,终究是再也阻拦不住的决堤而出。

    她突然抱住了头,喉中再也控制不住的呜咽出来。哭声在空旷安静的大殿里,显得尤为清脆洪亮。

    “王爷...”

    香雪一慌,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见王爷哭呢!

    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的就哭了?还哭得那么悲伤?

    她看着王爷将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颤一颤的抖动,不知该从何安慰起。而且听着王爷这悲凉的哭声,她受感染了的也想哭。

    梨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副奇怪的画面。一个哭一个手足无措,一个委屈一个无辜。

    他将香雪拉出殿外来,下巴指向里面,压低了声音质问:“你把王爷怎么了?”

    香雪无辜,“我的大总管,你觉得就我,能把王爷怎么了?”

    “那这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一回来就说累,然后看了平日里宝贝的碎玉之后,就这样了。”

    殿内毫不压抑的哭声,穿过厚实的墙壁传到外面来。虽然这中间声音有些扩散,却还是能听得清楚。

    香雪继续道:“自从王爷清醒了之后,我还从来没见她哭得这么伤心过呢!”

    就连当初老王爷去世,也没有见她哭得这样悲伤的。

    梨子叹了口气,“咱们总把王爷当神一样看待,总认为她无所不能,无坚不摧。可说到底,她也只是个...”

    小女孩罢了。

    “她也有柔软的内心,有细腻的感情,也有承受不住的压力,也有崩溃的时候。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有点女孩子的特征。其实,她也不容易。”

    香雪点点头,王爷的不容易,她看得清清楚楚。

    哪家的女孩,会天还没亮就起来练功的。哪家的女孩,子时之后还在批奏折的。哪家的女孩,整天扎在男人堆里,拿刀枪上战场的......

    人们只看到了她表面的风光,哪里看到她背后的流汗流血。

    可她这突然的崩溃,到底是因为什么啊?

    香雪猜道:“刚才在后花园,那最后一个弹琴的人,王爷一听到他的琴声就不对劲,这会回来了又这样,难不成是跟他有关?”

    可那人是南楚人,王爷什么时候跟南楚的人有如此深的交集了。

    梨子想着刚才公孙展交代他的事情,又看了殿内一眼,脑子转了好几圈,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他道:“算了,主子们的事,咱们最好不要去猜,你小心伺候她就好。既然王爷心情不佳,那我晚点再来跟她禀报事情。

    还有啊,我看她这个样子,也不适合见人,谁来了都先把人拦下吧!就说王爷身体不舒服,不宜见客。等她什么时候恢复了再说。”

    “好。”

    梨子勾着背,转身走出广元殿,处理事情去了。

    刚到大门,就碰到了匆忙跑过来的一个小太监,叫小果子。

    小果子向他行了个礼,唤声“师父”。

    梨子纳闷,“我不是让你领着那南楚美人去住处了吗?怎么跑回来了?”

    小果子擦着额头上因为奔跑而冒出的汗珠,急喘道:“徒儿正是回来跟您禀报此事的。那位爷不想去雾凇院,他说他要住旁阙楼。”

    “什么?”梨子惊得勾着的后背都挺了几分,气道,“他当真以为自己背靠南楚就可以为所欲为,他算哪棵葱啊他,也敢肖想旁阙楼?”

    小果子挠挠头,虽说是徒弟,可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的师父。“师父,他以后可是王爷的人。”

    “切,我可告诉你,现在不要急着拍人马屁,他能住在这宫里多久还不一定呢!你去告诉他,雾凇院他要是不住,那就睡大草地吧!”

    “要不要先问一下王爷的意思?”

    梨子朝后看了一眼。此处与大殿已经有一段距离了,殿内的哭声已经听不到了。

    他回头道:“王爷身子不适,这种事就别去打扰她了。你去传话吧!”

    “嗳。”小果子应下,又原路跑回去了。

    再之后,公孙展和方尚术,以及李吴等人也分次到过广元殿,却都被香雪一句“王爷身子不适,不宜见客”给打发了回去。

    ---

    君悦哭着哭着,哭到最后累了,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然而这一觉,她睡得极不安稳。

    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从来到这个时空起,之后的八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悲悲喜喜,生生死死。有些人见过却已经忘记,有些莫逆之交甚至已经死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朝来寒雨晚来风,湿了谁的发,痛了谁的心?

    到底这些人是她生命里的过客,还是她只是这个时空的一个过客?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殿内烛火明亮,空旷无人。

    面前那扇能看见红梅的窗户已经关上了,空气中有些湿冷。

    恰此时,香雪端了托盘进来。见她醒来,面上一喜。“王爷可算是醒了。”

    君悦动了一下身体,等着她走近。在闻到她手上扑鼻的糯米香气的同时,也看到了她发上沾染的晶亮水珠。

    “外面下雨了吗?”

    绵绵春雨,润物细无声,却无声胜有声。

    香雪放下托盘,道:“是,傍晚的时候就下了。这讨厌的梅雨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王爷先喝点粥吧!”她将小米粥递给她,“这粥下午就熬了,一直温着。奴婢再让人去送些晚膳来。”

    “不必了。”君悦接过她手里的碗,“我喝这个就行,其它的我没胃口。对了,我睡着的这段时间,有人来找过我吗?”

    “有啊,可多了。各位大臣和郡主都来过,不过奴婢看王爷睡着,也就没让他们打扰您。”

    君悦只淡淡嗯了声,没再说话,专心的喝起了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