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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章 事起

    一张赐死诏书,随着厚重的宫门打开,由禁卫军所持,快马加鞭送到漠北去。

    随后蜀国的太子并几位中枢首脑缓步走出,宣布蜀帝决意。

    蜀国鄂王,蜀帝次子,虽为天之贵胄,战功赫赫,然德行有失,致使蜀国动荡不安,实乃大罪,故赐死。此后蜀国,再无鄂王此人。

    一时间,宫门口百姓欢腾,欢呼震天。

    马车内,尤尚书不解的看向啟囸,问:“太子为何不趁这次机会,杀了啟麟?要知道利用百姓的愤怒杀死啟麟,名正言顺。太子只要再坚持两天,陛下就顶不住了。”

    啟囸神秘一笑,“就算父皇顶不住压力,你觉得他真的就会杀二弟吗?你别忘了,二弟也是父皇的儿子,血浓于水。”

    尤尚书看着他,不说话。

    啟囸继续道:“既然父皇无论如何都不会杀二弟,我这个时候去说,不正好中他下怀。这样既解决了如今的局面,又能保住了二弟,还能在父皇心里留个好印象,一箭三雕。”

    “可是人不杀,始终是个祸患。”

    “咱们跟他斗了两年多,也该清楚他的实力。就算父皇真的派人去杀他,也未必杀得了。何不先选个折中的办法,一步一步来。他如今就是一只没了脚的蜈蚣,爬不了多久了。”

    尤尚书觉得他此话倒也有理。

    可是,这倒不太像太子平日里的行事风格。太子虽说也是有勇有谋,可行事总是过于冒进了些。但这回他却是十分有耐心,像一个耐心十足等待猎物挣扎而死的猎手。

    莫非...“这该不会是姜离王的主意吧!”

    太子朝他一笑,不肯定也不否定。

    尤尚书不赞同道:“太子殿下,老臣已经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过多的接触这位姜离王。他是个危险的人物,他插手咱们朝廷的事,已经太多了。”

    啟囸大手一挥,不耐烦道:“岳父多虑了。君悦这个人,是有点野心,可他所谋的无非就是姜离那半块巴掌大的地方而已,不足为虑。

    况且,他的确一心为本宫着想。前几日父皇生辰,那‘一统江山’的礼物,便是他着人送来的。还有这次的主意,也是他出的。

    不是我说你们。你们跟父皇大半辈子了,还不如人家只见过几面的了解呢!你们做臣子也好我做儿子也好,万事都以父皇的意愿为先。父皇高兴了,咱们才有好日子过。不是吗?”

    尤尚书语噎,倒也无话可驳。

    瞧他们这大半年,给太子出了多少主意,就是不能令陛下高兴。可人家一个“一桶姜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在这一点上,他的确佩服这个姜离王。

    “可臣觉得,这个人还是少来往点好。他插手的事,太多了。太子会渐渐养成依赖于他的习惯,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再者,他如今跟南楚那层不清不楚的关系,难保不会殃及到太子。”

    啟囸想想,“岳父说的倒也是。南楚送人给他这件事,的确是解释不通的。”

    “最令老臣想不通的是,陛下竟然只字不提,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按理姜离与南楚往来,陛下应该很生气才对。但是陛下除见过去了一趟姜离的李吴二人外,其它的什么也没说,更没有召他去商量。这实在是反常。

    啟囸蹙眉,“看来还是派人去姜离,查查这个南楚美人才行。”

    他话刚说完,马车猛地剧烈摇晃了下。啟囸因为惯性,上身往前倾斜,差点就栽在了车板上。尤尚书人老平衡差,更是不小心撞上了车壁。

    “怎么回事?”

    啟囸不悦的隔着车门,问向外面的人。

    随身护卫的杨一修道:“太子,是宫里人。”

    宫里人?

    啟囸一怔,和尤尚书对视了一眼。而后抬手掀开窗帘往外看去,见前面拦路的的确是皇宫禁卫。“把人带过来。”

    那禁卫下马,疾跑过来,禀报道:“还请太子殿下速速进宫,陛下昏倒了。”

    啟囸一惊,“本宫刚才出来的时候父皇还好好的,怎会昏倒?”

    “具体情况属下也不清楚。”

    啟囸也不敢耽搁,放下帘子让马车掉转方向,又重新往皇宫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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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十五,月圆夜。

    君悦今晚休息得很早,和连琋吃过晚饭后,洗洗簌簌后就把人都赶了出去,然后睡了。

    然而人躺在床上,她却是没有睡着,睁着一双眼睛望着帐顶。帐顶的中央悬挂着一个鎏金的香球,球内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气。

    这药香,是熏蚊子用的。

    殿内很静,静得只剩下夜晚的的轻风,吹得放下的帐帘微微抖动。帐外的烛火透过薄纱帐帘的细微缝隙散进来,在帐内留下黄白的剪影。

    亥时正,帐外传来了脚步声。而后一个黑色的人影便映在了微微抖动的薄纱帐帘上。

    君悦躺得很端正,依旧望着帐顶的香球,沉声道:“你今晚来得比以往都早。”

    帐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陛下说你最近表现不错,特意嘱咐在下来得早一点,让你少受点罪。药在这。”

    话落,劲风袭来,掀起了闭合的帐帘,帐外的火光一下子就将帐内照了个全亮。

    便是在帐帘掀起的那一瞬间,一颗拇指大的药丸也随之扔了进来,落在了君悦盖到肩上的锦缎棉被上。

    “还望姜离王再接再厉,继续做一条听话的...狗。”

    语毕,帐帘上人影一闪,室内归于平静,风声比之刚才的更大了些。

    待那人走了好一会,君悦才缓缓的站起来,捡起落在棉被上的那颗黑色的药丸,食指和拇指捏着把玩。

    昏暗之中,她的嘴角在笑,笑得异常抚媚,仿佛饮了血后满足的妖魔,深邃的眼睛里散发着兴奋的光芒。

    “少主。”

    帐外传来了声音。

    君悦收起笑容来,抬手撩起一边的帐帘,将手中的那颗药丸递给他。“拿去喂了那只大猩猩吧!它受苦了。”

    房氐接过药丸,问道:“那人嘴巴太不干净,要不要属下去收拾他一下?”

    “不用,再让他蹦跶一段时间吧!”

    房氐应了声是,“那少主好好休息吧!”

    君悦嗯了声。等人走了,她也放下帐帘,重新躺了下来,双眼怔怔的望着房顶,却是完全没有睡意。

    或许以往习惯了在每个月的这一天,都要痛上几个时辰。最近突然的不痛了,他反而不习惯了。

    以往每个月月圆时蛊毒发作,她都会痛得死去活来,冷汗涔涔。全身犹如万蚁噬咬,心脏处更是像有一把匕首刺了进去,然后再顺时针搅动,再逆时针搅动,痛得她扣着床头的木板,指甲都掰断了。

    而那个每个月都会进宫来给她送解药的人,就像刚才一样,冷漠的站在床前,看着她疼,看着她求死不能。然后像个救世主一样,施舍的将解药扔给她。

    那样的痛,那样的耻辱,即使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汗毛直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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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休沐,君悦不用去议事。

    然而一大早的年有为便来找她,也不说是什么事,只让她亲自到宫门口去看看。

    君悦见他神情不对,料想城门口的事一定不简单。

    然而等她人真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这岂止是不简单,简直就是大麻烦。

    宫门口围了不少人,而且几个司正副司也都闻讯赶来了,正围着前面垒起的几十个箱子打量议论。其中有几个箱子,还是打开的,里面盛满闪闪发光的金子银子。

    “这不是要运往太安的岁贡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苗斐疑弧的看向刚出来的君悦。

    陆执深笑看向她,“王爷,您给解释解释呗,为什么已经运往太安的岁贡,会出现在了你的宫门口?”

    君悦一个头两个大,鬼知道怎么回事?

    她看向年有为,“怎么回事?”

    年有为道:“臣一早过来当值时,就看到守门的仪卫全都东倒西歪的睡着了,而且宫门口就放着这几十个箱子。”

    “你说什么?”兰若先一惊,指着宫门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在当值的时候全部睡大觉,这大门形同虚设?你这是让贼人大摇大摆的进去刺杀啊!”

    年有为歉道:“是臣的疏忽,还请王爷责罚。”

    “责罚?”兰若先气道,“君悦昨晚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罚你有用吗?”

    这种事情,想想都后怕。

    公孙展道:“好了,事已至此,责罚什么的以后再说,先弄清楚这到底怎么回事?劳烦年统领带人把围观的百姓都疏散了,还有马上去请大夫来,看看这些睡过去的仪卫是否中了迷药。”

    年有为微微颔首,照吩咐做去了。

    君悦回头吩咐跟随出来的梨子,“派人去府衙传话,把杨白山叫来。”

    “是。”梨子领命,回头吩咐了一个小太监传话去了。

    君悦再指挥着其他仪卫道:“先把这些箱子搬进里面去吧!”

    方尚术插话道:“王爷就这么把东西搬进宫里,不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君悦嘲讽,“你是在跟本王要解释?”

    她“本王”两个字一出,便是亮出了身份。历来只有臣子给君王解释,什么时候君王需要向臣子解释的。

    别以为拿着把尚方宝剑就可以在这号令她。在姜离,她才是君,管你什么身份,都是臣。

    方尚术噎了口,倒没再说什么,看着仪卫将箱子搬进了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