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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章 定规则

    次日,君悦按约定,来到了帖子上所说的地点,余阳坡。

    据说,这里是每天傍晚残阳能够照到的最后一处地方,故而取名余阳。

    坡上早已有人在等候,一身银色铠甲,铮铮铁骨。边上候着几个一律服色的甲兵,几匹马正喷着响鼻低头吃草,时不时的抬起脖子看一下同伴。

    中间平地上铺了一张草席,席上放置着一张矮桌,两边各有两个坐垫。桌上一壶酒,配几个酒杯。

    还挺有闲情的,君悦如是想。

    她和连琋两人下了马,将马交给同来的古笙等几个士兵。

    “权大将军,好久不见。”她打招呼。

    权懿未回头,视线依旧看着远方。

    此处是一处高坡,站在坡顶上,能够将远处的城镇看得一清二楚。整齐规划过的城市,街道纵横,屋舍林立,远远的还能隐约看到行走的人群,飘动的旗子。

    权懿悠悠道:“这是天丽城,曾经是蓝韶的国都。蓝韶亡国后,蓝韶皇室尽数被杀,然而这座城市却繁华依旧。”

    身后连琋眼眸微微一动,呼吸一凝。君悦轻拍了下他的手臂,而后信步走到权懿的身侧,与他并肩而立,目光也眺望向远方。

    那是梅书亭出生的地方,是他曾经的国,曾经的故乡。

    他已经很多年没回来了,或者是没有机会,又或者是不敢回来。

    “战争让很多人都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君悦叹声道,“人人都厌恶战争,可千百年来,战争却从未停止过。”

    “那么姜离王你呢?”权懿终于转头看他。

    多年未见,他也变了。变得更沉稳,更有王者之风。常年的战争,令他的容颜已经染了些许的风霜。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早已不见,却更像一片汪洋大海,深不见底了。

    “你又为何发动这场战争?你不也在做着让人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事吗?”

    君悦亦是转头,对上他的目光,嘲讽道:“瞧大将军这话说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姜离是鱼肉,却也不想任人宰割。

    若是没人惹我,我很乐意在我的赋城里过逍遥快活的生活,谁愿意过这种风吹日晒刀头舔血的日子。每天醒来,都不敢奢望明天还能活着。”

    权懿嘴角冷冷一笑,转头看了身后的连琋一眼。“你是为了他吧!”

    “我做事,只为自己。”君悦答道,“你也不用猜。走到这一步,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权懿挑眉,“对,已经不重要了。”

    君悦转身,走到草席上,折叠了腿规规矩矩的坐下。

    这种跪坐的方式,她一开始是真的不习惯,没坐个五分钟就觉得脚踝发麻腿抽筋。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听闻在江北城,你想收服一人,结果失败了。”权懿边走过来,边道。

    君悦一手放在膝上,一手放在矮桌上,手指轻微敲击着,道:“权大将军消息挺灵通的。”

    权懿也跪坐下来,“知己知彼而已。”

    君悦也不恼,因为他这句话说得对。他的一举一动,她也知道。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权懿拿起桌上的酒壶,斟满了两杯酒,而后将其中一杯推至君悦面前。道:“那有些规则,咱们就不得不事先定下。毕竟现在,吴国还不想与姜离为敌。”

    君悦挑眉,“同意。”

    她拿起他推过来的那杯酒,却也只是拿在手中,轻轻晃着里面的酒水,却又控制着不让它流出来。

    “首先,我们两军不得起冲突,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若是被我抓到,格杀勿论。”权懿看着她道。

    君悦眼一抬,放下酒杯,双臂环胸,接下他的话。“其次,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两军不会交汇。太安的东北一城是凡州,东南一城是怀化。太安拿下之前,吴军不得踏进怀化一步。当然,我军也不会越过凡州一寸。”

    “第三,不得像江北城那样,放火烧城,残害城内百姓。”

    “第四,如果是你先进了太安,启囸这个人,你必须把他交给我。”君悦加重了语气,“我说的是必须,且是活的。”

    权懿看了她身后的连琋一眼,笑道:“可以。还有吗?”

    君悦放下手臂,撑在矮桌上,目光沉沉道:“以上几点,只在太安城破前有效。”

    “同意。”权懿应得轻松。

    姜离手上的兵力也就十五万左右,能与他的四十万抗衡吗?

    就算他君悦先夺下太安,面对四十万大军,他在里面又能坐多久?更何况,还要面对破城后的一推麻烦事。

    可既然他能想到这些,君悦也一定能想到,他又会怎么做?

    但肯定的一点是,他不会就此罢手。否则这一路打来,有什么意义?

    规则已定,双方一致同意,击掌为约,不得违背。

    临别前,权懿还问了一个困扰他多时的问题:“你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攻破蜀国最复杂的防线,一路到达江北?”

    君悦调皮的眨眨眼,“想知道?”

    她突然发现,这种“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游戏,其实还挺有趣的。

    权懿发自内心道:“想。”

    “这个问题,我那个想收服却没收服成的人也问过,你猜我怎么回答他?”

    权懿很老实的摇头,“我不知道。”

    君悦收起了顽劣,正色道:“我跟他说:这个问题,也许将来有一天,你自己会明白。如果你永远不明白,那就带进棺材里,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你。”

    “所以,你给我的回答,也是这句话。”

    “是。”

    权懿望着他深邃的双眸,也没有因为他的隐瞒而气恼。只是困惑不得解,终是有点失望。“我或许猜到一点,但...”

    他忽而住口,不说了。

    “但是什么?”君悦接下他的话。

    “但我想是你,但又觉不是你。”他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君悦脸上一笑而过,“别整得那么高深,我人粗笨,听不懂。”

    权懿也是一笑而过,没有再追问。

    两人一揖道别,各自离去。

    回去的路上,连琋才对她道:“其实他刚才的那个问题,我也想问。”

    君悦的眼珠转了一圈,看向他。

    然而他继续道:“不过我知道,你的回答,还是那句话。所以,我也就不执着于那个答案了。”

    “等潮水退去的时候,答案也就自然而然的浮出水面了。所以,不急。”君悦道。

    连琋细想了下她这句话,也就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岔开了话题去:“其实你应该加一条的。”

    “什么?”

    “如果他夺得太安,便放我们离开,对于我们夺下的城,也不可觊觎半分。”

    如此就算此行未能功成,至少也扩大了姜离版图,待来日再厚积薄发。

    君悦莞尔一笑,“连琋,你觉得他会吗?如果是他拿下太安,也就等于是他拿下蜀国。你觉得他会放虎归山吗?”

    “但当他入主太安的时候,也会是最孱弱最麻烦的时候。如果我们想走,他未必拦得住。”

    “你说得有道理。”君悦并没有反驳他。“但是我不想给自己留后路。没有了后路,我们便只能拼了命的往前冲。不然多想一分后面的退路,变少一分前进的勇气。”

    连琋微微一怔,其实她这话,也是他所想。

    只不过他说的这条后路,是留给她的后路。

    既然他与她所想的一样,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看来,该把赋城的邬骐达押过来了。”

    君悦歪头看他一眼,“你跟我想到一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