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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章 打破

    瑟瑟秋风,撕裂着沉静的黑夜。

    浓墨的上空,寥寥的几颗星星寂寞的挂着,无精打采。上弦月被飘云挡去了一半,半分光辉也无。

    君悦脱了铠甲,只着一身常服,静静的站在帐内,面对着帐墙。帐墙上贴着一张纸,便是今日议事时他画的那张。

    纵横交错,圈圈点点,文字潦草。除她之外,别人想破脑袋也看不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帐内烛火通明,将本就不大的空间照亮如白昼,将她修长的身影投射在铺着虎皮的地面上。

    “啪啪啪...”

    有鸟儿扑扇着翅膀飞动的声响,将她从神思中拉了回来。她回头看去,一只通体灰黑的鸽子正停留在她的帐门处,赤红的两脚正悠闲的踱着步,一双雪亮的眼睛不停的这里看看,那里瞅瞅,似乎是在寻找着它的主人。

    君悦走过去,看了帐外一眼,巡逻的士兵刚刚过去,并没有什么人。

    她单膝蹲下,抓起了地上的那只鸽子,解下绑在它脚上的小竹筒,而后对它说了声“辛苦了”,便将它放飞了去。

    “去吧!”

    灰黑的鸽子再次扑扇着翅膀飞入了黑夜中。

    君悦打开小竹筒,抽出卷在里面的一张两指宽的小纸笺,一看之后,秀气的眉头紧紧皱起。

    “容公子在看什么?”

    连琋吓了一跳,然而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缓缓转过身来。

    他看向出声的人,不答反问:“你觉得我在看什么?”

    房氐视线直直望向前方,此处的位置,正好可以看清主帐的大门。而从主帐大门看过来,却因为有火盆和营帐的遮挡,看不见这边的情形。

    主帐大门前,那个白色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容公子有什么疑问,大可进去问少主。能说的,少主不会隐瞒。”房氐道。

    连琋眼睛微微一眯,压低了嗓音,“能说的?”

    房氐却不再多说,道:“夜深了,容公子早些休息吧!”

    他说完,径自转身走了,并不理会还在原地冷冷看着他的人。

    “少主。”非白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愧疚道,“对不起,属下没能发现他。”

    连琋扬了扬手,“无妨,他的武功在你们之上,你们不察也是理所当然。”

    “上次在街上跟踪我们的那人,轻功十分了得。就是在这军营内,也有不少的高手化装成士兵,时刻保护在她身侧。”非白望着前方的帐门道。

    连琋目光清冷,“不要去惊动这些人。”

    “他们会对您不利吗?”非白道。

    “他们会杀了你。”

    非白一怔,继而恭敬的应下:“是。那少主,咱们要怎么攻入这太安城?”

    “这不用我们操心。”他下巴微微指了指前方,“她不是能耐吗?让她去想办法。”

    非白迟疑道:“可如果是少主拿下太安...”

    “她才是王爷。”连琋打断他道,“要知道在人前,我们是君臣。臣可以聪明,但不可以聪明过君。不然,那些老将大臣会排挤我们的。”

    非白微微颔首,“属下明白了。”

    连琋微微侧头向后道:“你回去吧,我去找她。”

    “是。”

    帐内的虎皮地毯上有人影投进来,君悦转头看去,微微一笑。“这么晚了还不睡?”

    连琋走过去,鼻尖能嗅到帐内还未散去的烧纸的味道。他看了一眼桌上的茶杯,里面正有一点烧纸的灰烬。她正在面对着帐墙,上面贴着那张他看不懂的东西。

    “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吗?”他道。

    君悦挑了挑眉,自嘲道:“果然,自己写的字,只有自己能看懂。”

    她解释,“这是我发明的简体文,方便速记的。”

    连琋走到身边,指了指那纸张,“那你能告诉我,都是什么意思吗?”

    “其实也没什么。”君悦转过身,直接坐在了矮桌上,拿起桌上的一只毛笔把玩着,道:

    “无非就是罗列一下我军和吴军的优势劣势,以及我军和太安内蜀军的优势劣势。这一对比之下,看得我直揪心。”

    “其实现在攻城,我们是最不占优势的一方。如今城内君臣一心,存量充足,硬攻只怕损失惨重。”连琋道。

    君悦一脸颓败,“你能别再泼冷水了吗?这大半夜的我已经够冷了。”

    连琋嘴角弯弯,笑道:“人在绝望的时候,是最团结的时候。但其实,却也是最脆弱的时候。”

    君悦白了他一眼,“说人话。”

    连琋悠悠走到灯架前,张开手掌置于烛火之上慢慢移动,似乎是在烤火,又似乎是在轻抚着那烛火的温度。君悦看着他,觉得他这动作有点令人心里发毛。

    “你还记得当年与吴军对垒,权懿散播谣言说‘你若不投降,就屠城’的事吗?”

    君悦恨恨点头,“记得。”

    那个时候,她被全城百姓记恨。觉得她为了私欲,不顾百姓死活。就连军心都动摇了。

    她微微蹙眉道:“你让我如法炮制?”

    “你是王者,当注重自己的名声。即便是谎言,也会累及你以后的声名。日后口口相传,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了。”连琋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既然他们军民一心,那我们就打破这种状况。”

    连琋突然的,放在烛火上的手掌迅速压下,烛火在一瞬间熄灭了,只留一缕袅袅白烟从手掌下钻出来。

    君悦看得心一紧,握笔的手不由得用力了几分。她怎么感觉,连琋这举动,有点反派的味道啊!

    便是在连琋转身时,君悦也迅速低下头来,继续把玩着手上的毛笔,当是什么也没看到。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意志这个东西,是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的。每个人都有恐惧,这恐惧来源于未知。

    你今天能吃饱,明天能吃饱,那后天呢,半个月后呢,一个月后呢?你今天不会死,那明天呢,后天呢,城破之后呢?”

    他看向门外墨黑的夜色,喃喃道:“很多时候,眼前看到的东西,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看不到的,没有尽头的等待。就算等到了,你也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君悦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低沉而落寞,充满着无尽的忧伤。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傻傻的站在原地,面对着周身的人来人往,不知所措。

    满身萧瑟。

    她放下笔,起身走到他身后,慢慢的张开手臂,拥抱了这个满身萧瑟的后背。

    不言不语,只是紧紧的抱着。

    帐内很静,灯架上的烛火爆裂出一个火花来,晃动了地上相拥的剪影。

    那三年的蛰伏里,他也是在一个个黑夜中等待吧!没有人相陪,看不到尽头。那是他人生中最恐惧的三年。

    “放心,以后,有我和孩子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