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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四章 老相好

    西蜀与东吴的交界之地,两军面面相对。风沙席卷,旌旗飘摇。声威赫赫,谨严肃容。

    两军之间,是一张丈长的长桌,长桌以一面红色的布覆盖。在和暖的春光之下,反射着明媚的光芒。

    权懿和君悦各坐一边,身后是各自带来的将士,百步之后是千名士兵。

    鹰击长空,飞燕报春,万类嗷嗷竟自由。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这样的场景,可真有点熟悉。”权懿率先开口道。

    君悦将手肘横放桌面,手指有意无意的敲着,笑道:“几个月以前,天丽城,余阳坡,也是如此。”

    那时候,是明确竞争的规则。

    “可是现在,”权懿无奈道,“是战后的协议。”

    君悦微微摇头,“你说错了。”

    “哦,错了?”

    “是战败后的协议。你少了一个‘败’字,意思可就完全不一样。”

    权懿眼神一凛,嘲讽道:“你很得意?”

    君悦歪头,竟有些孩子气道:“我不能得意吗?”

    这话噎了权懿一口。的确,她的确有得意的资本。

    权懿咬着牙道:“我知道你在我军中安插了细作,要不是他们,你不可能每次都知道我们的部署。你真的很阴险,这一点从我初次见到你就已确定。”

    君悦翻了个白眼,“别说得好像你很正直似的,你不也在我军中安插了细作?大家同是玩阴的,你玩不过我,恼羞成怒,就反过来指责我小人,不觉得这种行为本就是小人所为?”

    “是,我是小人,你不也是小人吗?我是侵略者,而你是造反者。”

    君悦挑眉,“豺狼配虎豹,听上去就是一对完美的老相好。”

    权懿麦色健康的一张脸瞬间变成了黝黑的锅底。谁他妈跟你是老相好。

    背后传来低低的压抑的笑声。君悦回头看去,看着一群忍不住抖着肩膀的众人,摊摊手道:“我说错了吗?”

    邬骐达大嗓门道:“没错,的确是一对老相好。”

    为什么很严肃的问题,从这位爷嘴里说出来,总是这么搞笑?

    君悦正回头来,正色道:“是,我是造反了,这一点我没否认。我就是有野心,我就是要争这天下。蜀国在啟囸的手上,亡了。而在我手上,你们滚蛋了。是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跟谁走。

    你说我造反,那么你们吴国呢?不也是造了前朝李家的反。李家的国,不也是从别人手里夺过来的。要再这么计较,都要追溯到原始社会了。无非是立场不同,与自己敌对的人都是小人罢了。”

    权懿冷笑,“好一张伶牙俐齿,你的嘴就跟你的心一样,七窍玲珑。”

    “多谢夸奖。”君悦对于他的夸赞却之不恭。“不过...”

    她话锋一转,冷声道:“咱们就别在这互相言语伤害了,还是快点进入今天的主题。我都快两年没见着我儿子了,我着急回家。”

    “你儿子?”权懿忽而记起,“对,你还有个儿子。能否告知他叫什么?”

    “君临。”君悦道。

    身后站着的邬骐达古笙等人均是一惊,君临,亏她敢说出来。

    权懿也是一惊,“好霸气的名字。”

    君悦挑眉,“那是,我这人你也知道,喜欢张扬。”

    权懿嘴角冷笑,“那我要先恭喜你,君临天下的那一日。”

    “先谢过你的祝贺,不过我能预见,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只怕你是看不到的。”

    若真有那一天,那吴国必定会亡。要亡吴,先亡权。这是没法改变的路线。就跟要灭蜀,先灭麟一样。

    “废话不多说了。”君悦看着他,道:“开始吧!”

    刀光剑影里,是战场。谈判桌上,也一样是战场。

    丈长的谈判桌两端,是两国的代表,另一侧还有一尊方桌,坐着执笔的官员。大印摆于桌上,只待最后的定论。

    权懿先道:“开始之前,我首先确认一点,你代表的是蜀国,还是姜离?”

    君悦交叠着两腿,两手交握放于膝上,沉声道:“天下已经没有蜀国了,只有姜离。”

    “我知道了。”权懿也学着她的姿势,进入了正题。

    “自前年起,我们两国便一直处于战争之中,军士疲惫,百姓流离,所以我建议,你我双方休战三年,休养生息。”

    君悦郑重点头,“姜离同意。”又道,“战争不应该影响百姓生活,所以我建议,保留原先民间的商业往来,互市互利。”

    “这点我不太赞同。你西蜀地势复杂,土地贫瘠。商业互通对你有利,对我们可没利。除非姜离每年能交给吴国五百万两的白银,当作通市的过路费。”

    “那吴国的这个过路费,还真是漫天要价。向来只有我讹别人的钱,还从未遇到过讹我钱的人。贵国财大气粗,人才济济,你们觉得这钱,你们能讹到吗?”

    ......

    这一场谈判,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下午。

    分别之后,君悦并不急于赶路,而是仰躺在马鞍之上,仰头望着天,晃荡着一条腿,慢悠悠的前进。

    前面替她牵着马的房氐回头看了她一眼,都懒得说她了,太没有一军主将、一国之主的样子了。

    邬骐达走在她马侧,道:“王爷为何不答应他那五百万两的请求?”

    君悦白了他一眼,“你个大老粗,只知道拿刀砍人,你以为五百万两是那么好凑的?当年姜离作为齐国的属国,每年要交几百万两的贡银,搞得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可当时姜离国小,又弱,自然觉得这几百万两是个大数目。但现在是整个蜀国...哦不对...现在是姜离国了。整个姜离国,五百万两还是拿得出的。”

    另一侧的武翦也道:“王爷可能有所不知,姜离地势复杂,山地过多,粮食产量远远不如吴楚两国丰厚。

    一到战时,我们有一半的粮草都是从吴楚两国购入。如果吴国限制了在粮草交易上的数量,对我们是很不利的。”

    权懿不允许互市,互市就要交过路费,可君悦却不愿意。最后达成的协议是,互市可以,但两国在药材、粮食、铁器等一些与战时有关的东西上,通通杜绝。然而像其它茶叶、布料等等,还是可以。

    君悦重重叹了口气,“合着我扛着大旗,千辛万苦抢来的江山,就是个没油水的玩意。”

    武翦和邬骐达两人眼袋抽了抽,合着在这位爷的眼里,蜀国江山就是个没用的玩意?

    “不过啊,”君悦两手枕着后脑勺道,“办法总会想出来的。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问题,与之匹配的就是办法。回去我找司农司的人喝喝茶,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

    “王爷。”郭怀玉插话道,“您忘了吗,咱们可以建梯田啊!”

    君悦朝邬骐达炸了眨眼,“你看,办法不就来了吗?”

    邬骐达两眼茫然,“啥是梯田?”

    君悦看向郭怀玉,“你给他解释去。”

    于是郭怀玉便将梯田是啥给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

    君悦仰望着暖白的上空,明媚的阳光照射,又暖又舒服。她轻轻闭上眼睛,身子随着身下的马儿慢慢晃荡着,昏昏欲睡。

    可到底也没有睡着。

    梯田虽是一个办法,但光靠梯田,也不能将姜离的粮食产量提高上去。因为梯田也不是随便一处山坡就可以改建的。

    可她也不能答应给那五百万两的过路费,这费用实在太高了。

    最重要的一点,要是真给了这笔银子,姜离在吴国面前就弱了气势。这名为过路费,其实跟贡银有什么区别。

    姜离与吴国已是比肩而立,凭什么给贡银?

    回到军营,已是黄昏。

    君悦和连琋用着晚饭,便说了这事。

    连琋想也没想,便道:“如果是我,我也不会给。他们想捏住我们的命脉,无非是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比我们占据优势。那咱们便断了他们的优势。”

    君悦喝了口汤,道:“你说得轻巧,吴国一年四季雨水丰富,土地肥沃,所以他们养得起四国最大的军队,岂是你说能断就断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断了他们的优势,他们还有楚国这个蓄电池。楚吴一直是盟国,东吴若有难,南楚必定出手相帮。

    那南楚在这方面更是厉害。南楚的军队是没有强大的战斗力,可他们一年四季只有冬夏,粮食种两季,更是不愁吃喝。”

    “你别愁。”连琋平静道,“《孙子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方是上策。你可听过买鹿制楚的典故?”

    君悦微微一怔,“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既然知道,我们有三年的时间可以准备,又何必愁呢?”

    “三年。”君悦喃喃道,“听起来很长,可其实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你看我们这次出来,就是一年多,糯米团都两岁了。估计看到我们,别说亲近,还怕我们呢!”

    “有些事情,总是难以两全的。”

    “但是到最后,一定是圆满的。”君悦坚定道。

    连琋应和他,“对,一定是圆满的。”

    君悦将数十万大军重新整编,留吴刚、古笙、贺啸声及其部下镇守边关。其余的,于半月后,随军回朝,浩浩荡荡,绵延数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