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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章 鹤顶红

    回到王宫时,已是中午,刚好可以用午饭,连琋已经等了他们多时了。

    一看到儿子那满嘴的焦糖,不禁皱眉道:“你怎么给他吃这些东西?”

    君悦不解,“这些东西怎么了?这是糖葫芦,小孩子都爱吃这个。”

    “别说这些东西又脏又硬,你别忘了他是你儿子,随随便便在街上乱吃东西,万一别人在这上面下药还你怎么办?”

    君悦吓了一跳,不是没有可能啊!

    刚才年有为还跟她说有人监视王宫呢!

    她赶紧抢了儿子手里的那串糖葫芦,丢给身后的梨子,“扔了扔了,赶紧扔了。”

    梨子也是吓得不轻,这要真吃出个好歹来,他这奴才可就是失职了。

    手里没了好吃的东西,糯米团一脸不高兴,嘴巴一咧就哭了出来。连琋赶紧抱了过去,又是替他擦着嘴巴又是哄他又是拿糕点逗他,他才止住了哭声。

    君悦心虚至极,夹着尾巴跟过去。心想果然是皇室中长大的孩子,这危机意识太强烈了。

    连琋瞪他一眼,“你这娘到底是怎么当的?!”

    “我错了错了。”君悦乖乖认错。“下次再也不会了,幸好这次没事。”

    连琋哼了声,带着儿子一整天都不理她。

    傍晚一家三口正吃着饭时,忽而的殿外传来了一串犬吠声,君悦神情一凛。

    她认得,这是发财的声音。

    发财是一条大黑狗,当年她刚回到赋城,大刀阔斧削贵族收权,得罪了不少人。好多人想要弄死她,不是刺杀就是下毒。

    于是兰若先为了她的小命,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大黑狗。这黑狗有一大技能,就是能闻到常人所闻不到的毒药的味。

    这么多年过去了,发财也已经是老态龙钟,如今是在颐养天年,基本上没狂吠得这么犀利过。最多就是跟猫啊老鼠啊玩完捉迷藏的游戏,陶冶情操。

    殿内众人齐齐跑到廊下一看,借着廊下明亮的灯光,他们看清楚了那狗冲着狂吠的东西。

    君悦只觉得五雷轰顶,脸色煞白,身子控制不住的踉跄后退了两步,撞在了墙壁上。

    连琋也是吓得大惊失色,慌忙喊道:“来人,快去把大夫叫来,把所有的大夫都叫来。”

    君悦猛地扒开人群,一口气冲向了儿子的房间。

    还在原地的小尤子惊瞪了眼睛,捂着嘴巴直直看向面前已经停止了狂吠的发财,声音颤抖着哆哆嗦嗦道:“糖、糖葫芦...”

    这不是中午主子让丢掉的糖葫芦吗?

    “还愣着做什么?”梨子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将他从惊讶中拉回来。“你腿快,快去把大夫给带来啊!”

    “哦哦哦。”小尤子连应几声,脑子一片空白,撒开腿忙跑了出去。

    梨子又肃声吩咐香雪道:“封锁广元殿,任何人不得走动不得出入。还有把这糖葫芦给保护好,留作证据。”

    香雪也忙应下,“是。”

    广元殿内,一时间人仰马翻。

    君悦一口气跑到糯米团的房间,里面乳母正满屋子乱追着喂他吃晚饭。君悦三两步冲过去,一把就抱住了儿子,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下来。

    她没发现,她抱着儿子的手臂正忍不住的颤抖。

    房间内一下子冲进来这么多人,乳母吓了一跳,赶紧缩在一角跪着。

    “娘亲。”糯米团看到母亲,乐得手舞足蹈。

    君悦忙退开来些,上下看着他急道:“糯米团,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疼,大夫呢?”

    她猛地转身朝后面一吼,“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已经去请了。”梨子忙应道。

    君悦再次抱紧了儿子,喉咙控制不住的呜咽出声来。

    她害怕极了,害怕怀里暖烘烘的儿子会凉下去,害怕他那双乌黑干净的大眼睛再也不会睁开,害怕以后再也抱不着他了。

    就像当年揽月台下,连城在她怀中死去一样。

    那是真真切切的切肤之痛。

    糯米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娘亲哭了,也忍不住的跟着哭了起来。整个殿内,哭声回荡。

    连琋深呼吸了口气,走过去蹲下,按着她的肩膀道:“别太担心了,糯米团不会有事的。”

    然而说完,他又觉得这样的安慰很是苍白,连他自己都不会相信。

    那串糖葫芦,糯米团虽然人小牙软,咬不动那山楂。可是外面那一层焦糖,是真真切切舔了的。

    “是我的错。”君悦抱怨自己道,“我就不该带他出去,不该给他买糖葫芦。你说的没错,我不是个好...”

    “好了,别再自责了。”连琋打断她道,“大夫来了,先把孩子报床上去吧!”

    他回头吩咐梨子,“让不相干的人出去,把那串糖葫芦带进来。”

    “是。”梨子应下,吩咐香雪将糖葫芦带进来。

    这时,小尤子也领了大夫进来。整个良医所的大夫都来了。

    君悦将糯米团抱到了床上,七八个大夫轮番把过脉又检查之后,得出一致结论:小王爷生龙活虎,精力充沛,并无任何大碍。

    君悦高高提起的一颗心,这才安安心心的放了下来。这心一松下来,整个人就像泄了气似的,瘫软的坐在了床头上,后背冷汗湿了里衣。

    连琋也如她一样终于将心沉了下来,不过他倒没有像君悦一样瘫软,而是继续的一贯平静。

    他回头看了香雪一眼,香雪将手里端的托盘送上前。

    “麻烦大夫看看这糖葫芦,可有什么不妥?”连琋道。

    孟元吉拿起那串糖葫芦,葫芦外层的糖已经融化得差不多了,露出里面实在的山楂果来,沾了灰尘,看起来很脏。

    他对着灯火看了看,而后又放下,从药箱里拿出银针,扎了那山楂一下,停一会,再拿起来对着灯火时,只见那干净光滑的银针上,乌黑一片。

    梨子倒吸了口凉气,“毒?”

    君悦夫妻两个刚沉下的心又再次提了起来。既然糖葫芦里有毒,那糯米团...

    “娘亲...”糯米团扑到她怀里,搂住了她脖子,笑咯咯的道:“玩。”

    君悦捏了一把他的小脸,“玩什么呀,再玩我就要吓死了。”

    糯米团嘟囔着嘴不高兴。

    “什么毒?”连琋问向孟元吉。

    孟元吉将银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惊道:“见血封喉,鹤顶红。”

    君悦和连琋对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惧。再看向那还活蹦乱跳的糯米团时,却是疑惑。

    君悦抱着糯米团站起来,看着众人道:“孟大夫留下,其他人先出去吧!”

    其他大夫领命,纷纷退了出去。就连梨子也带着其它宫人退了下去,掩上了房门。

    君悦这才看向孟元吉:“不瞒孟医正,这串糖葫芦,糯米团曾吃过。”

    “怎么可能?”孟元吉吓了一跳,“这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若是小王爷吃过,怎么可能还...”

    提溜着大眼睛看着他?

    “是真的。”连琋道,“这串糖葫芦,是他中午时吃的。但也只是添了外层的糖而已,里面的没吃到。”

    孟元吉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不似在说假,也茫然了。“那...那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这糖葫芦是在扔了之后沾上的鹤顶红?”

    君悦想想也有可能,将外面的梨子唤进来,问道:“这糖葫芦,你丢哪了?”

    “就院子里那株海东青的盆里面。”梨子道。

    “去把那海东青拿来。”

    “是。”梨子跑了出去,没一会又回来,怀里抱着一株腿长的海东青。

    君悦将糯米团交给梨子,走过去查看那海东青。却见那海东青的几片叶子,已经枯萎蔫败了,与其它完好的叶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欲伸手去触碰那叶子,然而手刚到半空中就被猛地截住。她转头看去,连琋沉着一张脸道:“你疯了。”

    “王爷不可。”孟元吉也阻止道。同时的拿出银针扎了那枯败的叶子一下,银针立刻变黑。

    他又凑过去轻轻闻了闻,确定无疑。“就是鹤顶红之毒。是谁这么心狠手辣,竟对一个孩子使用这样的毒药。”

    “会不会是这盆海东青里有毒,糖葫芦只是沾上了而已?”君悦再问。

    孟元吉又查看了一遍这盆里的土壤,以及其他地方,得出结论:“这盆海东青里,原本没有任何毒。而且如果是这土壤里有毒,那这海东青早就毁了。”

    君悦看着那株海东青,这么说这串糖葫芦应该是在买时就已经被下了毒,后来梨子把它扔在这盆里。他是将糖葫芦插在海东青的枝杈之间的,碰到了一些叶子,所以叶子被毒得枯萎了。

    可是,她回头看向糯米团,“为什么他会没事?”

    如果是见血封喉,那么当时在街上就已经...君悦猛然心尖一抖,不敢再想下去。

    连琋也同样看向儿子,还是一脸的天真无邪懵懂无知,完全不知道自己今天已经在鬼门关走过了。

    孟元吉想了想,道:“臣倒是有一种猜测,但那种情况出现的几率实在是太低了,我原本都不相信它的存在。可是在看到小王爷之后,臣也只能有这样的解释。”

    “什么解释?”

    孟元吉退后一步,抬手礼道:“在得出结论之前,臣有个不情之请。”

    “说。”

    “臣需要小王爷身上的两滴血,来做个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