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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章 长跪不起

    “刚才是不是兰若先来了?”连琋问。

    君悦嗯了声,“来劝我离开的,被我两句话打发了。他胆子倒也大,这个时候还敢往旁阙楼这里凑。”

    “我倒是希望你能一直呆在这,两耳不闻楼外事。”

    不问政事,不谈战争,不吵架不生气,没有朝臣没有将领,只有他们夫妻二人。

    君悦朝他努了努嘴,“自私。”

    连琋淡淡一笑,是,他就是自私。

    但,人在弥留之际,无论怎样的私心,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吧!

    “主子,该用午膳了。”小尤子端了午饭进来。

    午餐和早餐还是一样,一碗粥,两个素包子,多了一叠青菜。都是容易消化的食物。

    连琋眉头微微一蹙,内心抵触。

    然而君悦却已经兴致勃勃的端起了一碗白粥,拿着小勺子慢慢搅动。热气蒸腾,将她的容颜掩映于一片白雾之后。

    “这一餐你必须把这碗粥吃完啊!”

    君悦舀了一小勺,放在嘴边吹了吹,道:“咱不急,慢慢吃,吃到傍晚都行。”

    连琋浓眉一挑,好一会才开口:“好。”

    这一碗粥,当然不可能吃到傍晚,不过也花了两刻钟的时间。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吃,吃累了还可以休息一会,反正吃到最后,那粥都快凉了。

    吃过粥,又喝了药,他又支撑不住的睡过去。

    午后房氐来过一次,说是在蜀中一带发现了佳旭的踪迹,不日将会找到他人。

    君悦沉声道:“连琋只能撑五日,我不管他现在在哪,五日之内,他必须出现在这里。”

    “是。”房氐其实很想说,就算佳旭神医来了,也未必能改变什么。

    可到底,佳旭也是唯一的希望。

    君悦没想到,兰若先会去而复返。而且这次还带了朝中一帮臣子来,乌央央的站在旁阙楼的百步之外。

    君悦纳闷的走过去,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吕济生,夏春秋,王昭礼,荆楚河等人,皱眉问:“干什么呢你们?”

    吕济生上前来,拱手道:“还请王爷离开旁阙楼,以江山社稷为重。”

    君悦看着他,“我倒想问,我住在这怎么就不是以江山社稷为重了?我说过,我出过天花,我不会被传染。”

    “王爷您为了个男人,丢下三十万大军,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丹州。一回来就扎头住进这里,不问政事,不顾边疆将士,不思黎民百姓。在您眼里,真的还有江山社稷吗?”

    君悦冷眼剜向兰若先,这臭男人真是会搞事。

    兰若先这回没有一丝害怕,反而迎难而上,严肃的对上她,一副“我是为你好”的姿态。

    “那本王想请问,除了这一件,我可还做了其它危害江山社稷之事?”君悦的视线再次落在吕济生的身上。

    吕济生摇摇头,“王爷一心为民,为了姜离鞠躬尽瘁,老臣拜服。”

    “既如此,你又怎知我现在所为,不是为了江山社稷?你又凭何断定我是任性妄为?”

    吕济生噎了一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不对啊,他是来指责王爷的不对的,这怎么就被对方三两句话反驳成反而是他的不对了呢?

    “君悦。”兰若先大声道,“谁都知道你这张颠倒黑白的嘴巴厉害,可也没你这么胡说八道的啊!

    各位大臣忠心耿耿,好心劝你以大局为重。你却要反过来指责他们的不是,是不是太没良心了你?

    你说你现在所为是有自己的考量,那是什么考量,你倒是说呀!”

    在场所有人虽觉得兰若先这话在理,可还是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表示不满。

    就算跟王爷的交情再好,到底是君臣有别,兰若先这种行为已经是严重犯上了。

    “兰大人,请慎言。”荆楚河提醒道。

    兰若先哼了声,不为所动。

    君悦到倒没有指责的意思,只冷冷的看着他,咬牙道:“我这么做是为什么,你会不知道吗?”

    “不就是...”兰若先被个拳头堵了下喉咙,后面的话怎么的也挤不出来了。

    不就是你丈夫吗?

    你位高权重,死了一个还不能找下一个吗?有的是男人排队等你挑,为何非要不顾大局不顾性命的吊死在这棵树上?

    就因为他长得漂亮了点?

    兰若先被君悦盯得有点发怵,然而他还是得假装不知道,硬着头皮道:“我不知道,你倒是告诉我,你有什么考量?”

    他坚信,君悦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任何借口,在她住进这旁阙楼的那一刻开始,都会变得虚无。

    人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人们只看到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丹州,只看到她抛下三十万大军,只看到她不顾江山社稷不顾黎民百姓。只看到她不顾身份,为了一个将死的男人,抛弃一切。

    人们只相信一个事实,她君悦色令智昏。

    旁阙楼内,连琋由小尤子扶着,半靠在阳台的槅门内,静静听着外面的争吵。

    楼内所有太监宫女也都放下了手上的活放轻脚步,看着主子,听着楼外的声音。

    君悦唯一的考量,就是心无旁骛的陪着自己的丈夫。

    可这话她要是说出来,她敢肯定,这些人会被气晕过去。

    她转身,面向高楼,沉声道:“我连续几天几夜没合过眼了,很累,我现在不想说太多,你们都回去吧!”

    “我就知道你说不出。”兰若先嚷道,“君悦,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让我们信服的理由来,我们不会走的。”

    君悦真想脚下一个后甩,一只鞋子砸过去。

    “王爷。”王昭礼上前一步,注视着眼前白色的背影道,“我们都知道容大人是您的旧主,您对他情深义重,那是您的仁义。可是您为他做了这么多,也足够了。

    您若再执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又让我们这些衷心的下臣,让边疆数十万撒血的将士,让姜离的黎民百姓如何自处?

    王爷,您不是一个人,您是整个姜离的主心骨啊!您不能为了一个人,而致我们于不顾。您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名声,让后世唾骂啊!”

    君悦听着他的长篇大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又是忠臣又是将士又是黎民又是名声的,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他话里话外只有一个意思。

    他在威胁她。

    忠臣、将士、黎民和连琋之间,她只能选择一个。

    她抬头望向二楼,阳台的槅门之后,隐隐灼灼的好像有一抹白影。白影静静的站在那,好似一尊雕塑。

    她稍稍扭头,对身后的人道:“你们如果觉得我这个王不合格,大可以去找别的人来做,或者你们自己抢着做。大凡有那能力的,这个王位我双手奉上。”

    身后传来哗啦啦的一阵响动。

    众人惶恐的跪下,王昭礼诚惶诚恐道:“臣不是那意思,臣只是希望王爷能够...”

    “以江山社稷为重吗?”君悦抢了他的台词,“能不能换个理由,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她转过身来,看着十几颗脑袋,道:“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这自古有一句话,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在我君悦的生命里,这是一件明知不可为而必须为的事。我知道这事在你们看来是多么的荒谬和愚蠢,但对我来说,它却比任何事都重要。

    我不会离开,你们就算是劝上三天三夜,我也还是这句话。”

    君悦说完,转身,欲离开。

    “王爷。”身后王昭礼的声音又传来。

    君悦愠恼,神情不耐烦。

    “王爷若执意不离开,臣便长跪不起。”王昭礼道。

    众声附和,“臣等长跪不起。”

    君悦面无表情,“那你们就跪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