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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章 诀别

    马匹驮着两个人一路奔出好远,在一条三岔路口前停了下来,流光翻身下马。

    “主上,咱们换一下衣裳。”他说道。

    君悦头晕眼花,无力支撑,眼看就要摔下马去。好在下面的流光抓着她的手臂,稳住她的身形。一双手虽染了污血,却强劲有力。

    “干什么?”君悦虚弱的问。

    流光道:“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我们两个人一匹马,跑不了多远。属下穿上你的衣服,引开他们。”

    “不行。”君悦一口回绝,“房氐和流星都不在了,我不能再让你出事。”

    流光感激的看着她,“谢主上的厚爱。可我们身为您的护卫,为护您,也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不代表着你们就该去死。”

    “可我们之中,必须有一个人去引开那些人,这个任务只能是我属下来。主上,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还有整个姜离。姜离可以没有我们,但不能没有你。”

    “放屁。”君悦拼了一口气的破口大骂。“全他妈放...你干嘛?”

    流光已不由分说的就解了她的外袍,白色的外袍早已被血染红,剑刃划开了一道道的口子,半边的袖子已经不知丢在哪了。

    “你给我住手。”君悦气愤,“干什么,大白天的非礼我啊!”

    流光笑了笑,“主上,别闹了。”

    他迅速解了她的外套,又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来不及深情道别,耳边已经传来了踏踏纷乱的马蹄声。

    “主上。”流光站在马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珍重。”

    那一瞬间,君悦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了诀别。

    她不由得一慌,“流光...”

    “走。”流光手中剑刃一剑刺中了马屁,入肉三分。马嘶痛的仰天长啸,而后如箭离弦一般的飞了出去。

    君悦头晕眼花的差一点就被甩下来,等她终于稳定身形回头看去时,三岔路口的地方已经没有了流光的身影。

    如果她早先知道今天会和所有人生死决别,那么她一定会在上一次分别的时候,好好的跟他们说再见。

    因为上次简单的一句再见,就真的再也不见了。

    君悦最后还是被追上了,他们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人,于是兵分两路,反正他们也是人多势众。

    君悦打斗了一路,逃了一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人可以很强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人也很脆弱,当身体内的血液和力量少于能维持生存的最小值时,便弱得连一只蝼蚁都能欺负。

    她眼睁睁的看着空中的那两支箭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像闪电一般,迅速的射穿了她的身体。

    “呵....”

    君悦身体猛地弹了一下,人惊醒了过来,满头是汗。

    她怔怔的望着帐顶,眼神空洞,似乎眼睛是睁开了,但意识还是停留在最后自己倒下的那一个画面。胸口的位置好像真的被箭射穿了一般,痛得无法呼吸。

    “姑娘醒了?呀,是又做了噩梦吗,满头的汗。”

    君悦微微转头看去,面前映着一张熟悉的脸。

    意识渐渐的回到脑中,君悦慢慢回过神来。

    距离那一场刺杀,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

    “天亮了。”

    “是啊!”桑葚笑着将帐帘向两边挂起,“姑娘今儿醒得有点晚了呢!”

    君悦撑着身体坐了起来,胸口处仿佛是惯性一般,真的隐隐的疼。

    她本就有心疾,这次还能活着,真的是要感谢容霈之。

    “可能是昨晚多喝了几杯吧!”她掀被下床,桑葚伺候着她梳洗。

    吃过早饭,君悦便去了书房,桑葚形影不离的跟着。

    然而刚走到书案前,君悦看着桌上的笔墨摆设,神情一冷,“你动了我的东西?”

    “姑娘。”桑葚吓得忙跪下去,额头触地求饶道,“请姑娘恕罪。昨夜奴婢收拾桌案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笔架,姑娘饶命。”

    君悦微微侧头,俯视着她的头顶,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好一会,她才冷冷道:“你摔的不是笔架吧!”

    她正回头看向桌案,“纸张少了一张,镇纸比原来的位置偏离了两寸,书歪了十五度。你说你摔了笔架,然而笔架却是原封未动。你用过书案,是吗?”

    桑葚每听一个字,后背就多一层薄汗,跪在地面上的膝盖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她竟,观察入微至此。

    桑葚突然觉得,现在的她,竟比那夜杀人时,还要可怕。

    是那种不怒自威的可怕。

    “姑...姑娘...”

    君悦绕过桌案,到圈椅处坐下,上身后仰,看着她道:“其实,这书案你用便用了,但为什么你要撒谎呢?”

    “奴婢...奴婢...”桑葚结结巴巴的,不知所措。

    任何的谎言,在极度聪明的人面前,都是不攻自破。

    所以,不如说实话。

    “前阵子奴婢见姑娘竟用黛笔瞄像,觉得很是新奇。于是趁姑娘昨夜睡着后,也想来试试,便...便用了姑娘的桌案。因为怕姑娘责罚,便想着糊弄过去。不想姑娘锐眼睿智,观察细微。都是奴婢的罪过,请姑娘降罪。”

    君悦轻轻一笑,“算了。”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这原本就是你们家皇帝的东西,也算不得是我的,你要用便用,我不会责怪什么。我只是,不喜欢别人骗我怕了。谁都不喜欢被骗,你说是吧!”

    这话,桑葚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好在君悦也没想为难她,“你起来吧!去看看我的燕窝熬好了没有,熬好了就送来。”

    “是。”桑葚如蒙大赦。

    一直到人影消失在了门口,君悦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垮了下来。

    她从怀中摸出一块冰凉的东西,碧绿的,有拳头那么大,雕刻成锁的形状。

    这是糯米团戴了五年的玉锁,公孙展送的。

    她手肘撑着桌面,曲起手指抵着太阳穴,另一手将玉锁放在指间把玩了几下,而后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玉锁上散发着淡淡的茉莉香味,这是吴皇后念桑葚伺候她有功,特意赏赐的护手油膏。整个来恩殿,独她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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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散朝很晚,冬季里事务本就多,又逢姜离内乱,年下各种祭祀等等,一直到将近午时才结束。

    散朝后,骠骑大将军被单独留了下来。

    吴帝走下御阶,到大殿上,将手上的一张纸张递给他。

    权懿恭敬地接过一看,神情不解,“这是什么?”

    吴帝负手,“桑葚昨夜从君悦的衣裳里找到的,应该就是昨天撞她的那人给的东西。”

    “这是个小锁片?”

    纸张上黑色笔墨勾勒出一个锁片的形状,吴帝道:“这锁是玉做的。”

    “玉锁?”权懿沉声道,“这种东西一般都是小孩子才戴的,讨个吉利。孩子...莫非...”

    “如果朕猜的不错,这应该就是她那儿子戴的东西。既然她儿子在公孙展的手上,那么这东西想必就是公孙展送来了。”

    “那他送这玉锁来是什么意思?”

    “这就要看君悦要怎么做了。”

    权懿心想,这的确是能摧毁君悦这座建立在流沙上的高楼的最有力的一只手。没有一个母亲,能忍受儿子的性命被威胁。

    他忽而疑惑道:“君悦此人警惕性极高,一般人近不了身,桑葚姑娘是怎么看到这玉锁的?”

    吴帝挑眉,“为了这个,朕可费了一番心力。”

    要迷晕一个警惕性极高的高手,一次下的药量不能太多。酒里下一点,洗澡水里下一点,茶水里下一点,炭炉里下一点。每一处的量不能太多,但也能积少成多。

    这算是隐秘,权懿聪明的不再多问。

    他伸手进袖子里,也拿出两张纸。

    只不过纸上不是什么玉锁图样,而是两个人。

    “臣查访过成衣店对面的居民,有人说当天的确看见两个脸生的人在观察着成衣店。臣根据他们的描述,画出画像。”

    吴帝看了一眼,摇头。“他们是谁?”

    “这个,臣只见过一次。如果臣记得不错,他应该是梅书亭。”

    “梅书亭?”吴帝眉头高皱,“轩辕亭,蓝韶皇室,姜离的户司副司?”

    “正是,不过据可靠消息,此人于大半月前已经辞官。”

    “辞官?然后出现在这?”吴帝邪魅一笑,“丹僼,真是越来越热闹了。另一个呢?”

    “另一个,是君悦身边时刻不离身的双生护卫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