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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章 最大赌局

    公孙展控制赋城的消息,在隔天一早就传到沙城。

    吴帝听了之后,沉着脸去找君悦。

    有下人给他端来了一碗百合粥,吴帝陪着她,慢悠悠的搅拌着,说起赋城的情况。

    “密道?”

    君悦吃着包子,表情惊讶。“我天天坐在承运殿上,我怎么不知道里面有条密道?”

    吴帝狐疑的看着她,“那公孙展为何会知道?”

    君悦耸肩,“我怎么知道他知道,他知道就代表我一定会知道吗?我如果知道了难道会傻到让他知道吗,我....”

    “够了。”吴帝不耐烦的,阻止她继续哗啦啦一通流水似的说下去,绕得他头晕。

    君悦浑不在意。“这座王宫,是前朝的鄞王所建,精致奢侈,气派非凡。有钱有权的人家,在自己家里设个密室挖条地道,不是很正常吗?我就不相信你的皇宫没有逃生密道。”

    “所以当年齐国的永宁王,也是通过密道逃走的吗?”

    “这个你应该去问他。”

    “他没告诉过你吗?”

    君悦筷子夹着包子蘸酱,瞥了他一眼。“他告诉我了,我就必须要告诉你吗?”

    吴帝挑挑眉,意识到这个话题的无聊性。

    他慢慢搅拌着粥,就是不喝,似乎是嫌弃它烫。

    “不过,你倒是回答了朕多年前的一个疑惑。”

    君悦抬眼看了他一下,挑眉示意他说。

    吴帝看向她,眉目沉思。“当年姜离三大世族的金库,同时被人洗劫一空,盗贼就是通过密道将财务运出去的。这件事,是你干的吧!”

    君悦声音一冷,“吴帝陛下,说话要讲证据,没有证据就是诬陷。我好歹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呢!”

    吴帝冷笑,完全不信她的一本正经。

    道:“姜离积贫近百年,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就算后来你改革励治、肃清朝政,这些年来最多也只能解决百姓的温饱问题,富庶远远达不到。

    而即便是你东讹西诈,也不可能养活百万军队。你还扬言姜离就算连续两年战争,也能顶得住。这笔军资,可不是个小数目。

    而且,我查过,你姜离兵的军饷,从来就没有断过。哪怕是在收成不好的时候,你也从未拖延。且给家属的抚恤金,也从不断。

    此外,你还养了十几支医疗队,全国范围内开设善缘堂,大肆修道。以你姜离现在的国力,是做不到这些的。

    只除非,你手上有源源不断的金钱,供你挥霍。而你君家,可拿不出这笔钱。”

    君悦吃着包子,“所以呢?”

    吴帝续道:“当时的三大世族,可谓一手遮天,势力庞大,他们将整个赋城翻过来,也没找到丢失的银子。”

    “然后你就说是我偷的?”

    “他们的确是将赋城翻个底朝天,甚至你的王宫,他们也可能查过。可有个地方他们肯定没找过,或者说他们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那便是你王宫的那条密道。所以你偷来的银子,应该是在那条密道里吧!”

    君悦朝他咧了下嘴巴,给了个笑容,不置可否。

    吴帝看着她的表情,便知自己的猜测对了。

    “所以,你说你不知道密道的存在,根本就是在说谎。”他似笑非笑道。

    君悦的胃口一下就全消了。

    她无奈的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布巾擦了擦嘴角,肃然道:“看来,我这早餐是吃不下了。”

    “是吗?”吴帝将自己面前的粥推给她,冷笑。“朕倒觉得这粥挺香的,吃一碗吧!”

    君悦看着眼前已经没了热气的粥,面色抗拒。

    “怎么不吃?”吴帝冷笑,“这可是出自你院子里下人之手。”

    君悦看着他,声音冷硬。“你觉得,这粥有毒?”

    “朕没这么说,只是让你吃而已。”

    君悦看了他三秒,嘴角勾了勾,当着他的面,一口一口的吃起来,直到最后一口。

    吃完,放下筷子,她喟叹:“这粥的确是香,不过就是吃的有点撑。”

    “看你吃得那么津津有味,看来这粥的确香。”吴帝扬声一喊,“来人。”

    候在门外的下人弓背迈小步进来,吴帝吩咐:“再盛一碗百合粥来。”

    下人领命退下,没一会就端了粥进来,再次退下。

    吴帝这回也不管烫不烫,安心的吃了。

    “你跟公孙展,从来就没有敌对过,朕说得对吗?”他道。

    君悦沉默。

    他继续道:“王宫的密道,除了王宫的主人,外人不可能得知。

    而公孙展却能通过密道,悄无声息的就拿下王宫,收拾了李字军,说明你们从一开始就是一伙的。

    他从来就没有拿你儿子威胁过你,他一直就是你的人,他派来的刺客也是做戏给朕看的。对吗?”

    君悦端起茶,喝了两口,冲掉嘴巴里的油腻感。

    道:“有些人,只要遇上,对上几个眼神,说上几句话,便知道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你可以毫无条件的信任他,相信他永远不会背叛你。不管外界怎么议论他怎么质疑他,你就是信他。”

    “呵,朕倒是稀奇了,堂堂姜离王竟然去无条件信任一个曾经要害自己的人。”

    “所以,你注定了一生孤独。”

    “帝王永远是孤独的,朕不介意这份孤独。”

    君悦摇头,“所以,我们不是一路人,永远不是。你天天把‘爱民如子’这四个字挂在嘴边,可一个连情爱都没有的帝王,又如何做到爱民如子?

    当然,这是我的思想,也许你会认为我这是软弱、妇人之仁。但平民也好,帝王也罢,都是人。不是别人喊你‘天子’,你就真把自己当天的儿子。你本质上,还是个人。

    无论是佛家儒家,还是大智度论、吕氏春秋,皆言七情六欲,人之所具也。你说不介意孤独,也就是要抛弃情欲中的某情某欲,这么说来,你岂非连人都不是?”

    吴帝双眸一冷,丢了羹匙,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你骂朕。”

    君悦笑了笑,“君悦岂敢,陛下是帝王,九五之尊,谁敢骂您?”

    “你分明...”话音一落,吴帝寒冷的双眸中顿时爬上了恐惧,大手捏住了自己的喉咙。

    因为他发现,他好像说不了话了。

    他惊恐的看着面前还剩一小半的百合粥,不可置信的抬头指着君悦,“你...你...”

    ...下毒。

    话说不出口,求救不成,他的下一个反应便是往门口逃去。

    然而他人还没有完全站起,便全身无力的又摔回地面。

    君悦敛了笑意,悠悠站了起来,俯视着他道:“吴帝陛下,第一碗粥,的确是没有毒的。你也不想想,我要下毒,难道没算到你知道、从而提前服下解药吗?”

    她往前走了两步,到他身后。“不妨坦白告诉你吧!

    其实我、公孙展、连琋,我们三个人从一开始就在演戏。除了我的伤,他们两个的内战是假的,去丹僼杀我也是假的。从头到尾,我们都是在演戏。

    我若不重伤,姜离若不内战,如何让你放松警惕,引得你提前出手?你当真以为你一路能打到这里,是你们的本事吗?”

    吴帝虽然身体动弹不了,喉咙发不出声音,但他的耳力却是相当的好。

    君悦的话,一字不落全落入他的耳中。

    他说不出此时自己的身体感受,只觉得后背好像有一支冷箭正朝他刺来,他能感觉到那股强劲的风,却没有力气逃离,只能静待它一寸一寸的往自己的心脏靠近。

    此生第一次,他真真正正感觉到,什么是惧怕。

    “我们的配合很完美,因为你再怎么怀疑、再怎么试探,最终还是到了这里。原本我是想着再过几日与他们里应外合,再次在虎丘之地让你们全军覆没的,可他妈的突然冒出了个李字军,让你猜到了我和公孙展的关系。所以,我只能提前离开了。”

    君悦走到门口,看向外面清晨的暖阳。

    暖阳斜照,映衬了她一身的白衣像撒了一层淡淡的金粉。

    “君...悦...”

    她听到了后面撕裂的愤怒声,就像一股气从胸腔拼尽全力想要冲破阻碍,却也只能冲出一点点一样,苟延残喘。

    君悦转身看去,只能看到他躺在地上,僵硬的背对着他。

    “你知道人生再大的赌局是什么吗?”

    君悦自问自答:“便是把自己也当成一枚棋,置之死地而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