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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0五章 本来就坏

    待那士兵走出大门,厅堂屏风之后,成王府的谋士走了出来,看着那士兵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觉得他的话是否可信?”成王问。

    谋士顿了一会,才道:“不可信,才可信。”

    “怎么说?”

    “玉佩可以赠也可以偷,实在做不得一个信物,自然不可信。但他说的也有道理,蜂巢的眼线遍布各地,若是白纸明言,情报很容易泄露了出去。借着扶棺归京的由头,让人混在其中,向王爷传达口谕,却是合理的。”

    成王不解道:“可本王若要调兵,声势也必定瞒不住这丹僼城内的蜂巢眼线,情报依然会传出去。”

    “有些事情毫无破绽,太过完美,看起来反倒是刻意,值得怀疑。而那些漏洞百出的,才是合情合理。”谋士高深莫测道。

    成王点了点头,赞同这话。

    “口传,最起码情报不会那么快传出去。”谋士又道,“若君悦在路上时就已经得到都城调兵的消息,必定会提前布下部署,反倒对我们不利。可若等王爷将都城守得固若金汤,君悦就算得到了情报,只怕也是晚了。”

    “所以,你是觉得那个士兵的话,可信?”

    “这要看王爷是否觉得他可信。”

    成王垂头,看着手上洁白无瑕的玉佩,日晷的纹路清晰均匀,左右对称。

    ----

    姜离的军队,一半驻扎在城外,一半留在城内。

    傍晚时,连琋和君悦简单的吃过饭后,便进了书房议事。

    一张方桌的两端,两人面对而坐。

    “吴帝的大军已经向这边赶来了。他们士气高涨,群情激愤,若是正面对战,此刻怕不是最佳时期。”连琋道。

    “权懿的死,对他们的打击的确很大,比我想象的要大。”

    君悦的指腹轻轻敲着桌面,沉声道:“我在吴帝假死之前,对他说了番话,本是想将他引到登州来。如今看来,我应该是适得其反了。”

    “你要避其锋芒吗?”

    “你觉得呢?”

    连琋直视着她,道:“避不了。”

    君悦赞同他的话,“的确,我们已经无处可避了。且一味避让,只会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我军士气反而跌落。昨日得到的消息,蔚德县已经沦为一片焦土。”

    连琋放在膝上的双手,几不可见的颤了一下。

    幸好,事先遣散了城中百姓。

    “吴军这两天就会到达登州,整军扎寨,最晚不过五日便会与我军开战,眼下需要你向蜂巢下达一个命令。”他道。

    君悦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命令我早已下了,蜂巢各处情报点,全面封锁通往丹僼的所有通道,拦截丹僼与吴帝之间所有的信息往来。”

    连琋淡淡一笑。相处久了,便也就摸透对方的心思,心有灵犀。

    “如此便好。我一直想...”

    “天色不早了。”君悦打断他的话,脸色虽然如常,但不想再聊下去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你日夜赶路也累了,先回去好好休息。有什么话,改天再说。”

    平静的桃花琉璃目下,浅浅的划过一道轻轻的涟漪。

    连琋面不改色,平静道:“好,那你也好好休息,别忙太晚了。”

    说完,起身,稍稍整了整衣裳,走了出去。

    待脚步声远去了,君悦才垂下眼眸来,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非白看到自家主子回了自己院子时,吃了一惊。“主上怎么回来了?”

    按照王爷那性格,久没见到她这宝贝丈夫,还不得缠着腻歪到半夜,怎么这么快就把人放回来了?

    连琋看着房内昏黄的灯火,淡淡吩咐道:“你先出去吧!”

    “哦。”非白不敢多问,依令退了出去。

    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夫妻俩吵架了。

    王爷一和主上吵架,要么就把他赶回来,要么就是...

    他自己回来。

    可夫妻俩刚刚见面,能吵什么呀?

    非白出了院子,往前厅去时,正好碰到了君悦的贴身护卫流光,忙扯了他问:“你家王爷跟我家主子吵什么了?”

    哪知流光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攥紧了手中长剑,鼻孔里喷了一口气,而后一言不发的从他身边越过。

    非白没有追问。

    因为对方刚才的那个眼神。

    同是死士,他太了解那样的眼神了,犹如寒风利箭,满是杀气。

    他刚才想杀他。

    “为什么?”

    非白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这两主子的这次吵架,非比寻常。

    内室里,连琋躺在床上,怔怔的望着帐顶,却全无睡意。

    为什么?明明两个人如今离得很近,他却有种隔着很远的感觉。就像两人近在咫尺,却怎么也摸不到对方的心口。

    他明显的感觉到,君悦变了。

    待他的态度变了。

    是在丹僼城时,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

    正如连琋所说的,吴军在两日后,追到了登州城,与登州隔着一镇安营扎寨。

    未等吴军休整,姜离率先进行了一次偷袭。吴军虽然群情激愤,士气高涨,但到底连日奔波,疲惫不堪,是而不敌,姜离大胜。

    这一战,是姜离自虎丘之后的第一次胜仗,故而一扫之前的低落阴霾,振奋人心。

    然而三日后,吴军主动宣战,两军在平原上交锋,姜离不敌,又败。

    再之后的两战,姜离还是败。

    高山之巅,君悦一身白甲,乌发高束。连琋身姿挺拔,迎风而立。俊男美女直视着山河风光,睥睨万物。

    山脚不远处建有了望台,依稀可见旌旗飘扬,飞鸟停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连琋道。

    君悦接了他的话,“吴军的人数多于我们,又满身仇恨,杀起来个个跟狼一样不顾一切。眼下他们这般情形,对我们的确是不利。”

    连琋不语。

    君悦玩笑道:“如果我也死了,咱们的士兵大概也...”

    “别胡说八道。”连琋语气略重,神情微恼。

    山巅清风爽朗,舒眉爽情。

    君悦朝他淡淡一笑,“玩笑而已。我虽然已经在鬼门关走过很多次了,但我可真不想死透。我还要回去接儿子呢!”

    “我看到了。”

    君悦迷茫,“什么?”

    “你房间里的那个猴子面具。”连琋看着她道,“是给糯米团买的吧!”

    君悦微微吃惊。

    惊讶不是因为他发现了那个面具,而是他竟然叫糯米团的小名。

    连琋是一个传统重礼的人,一般都是叫孩子名字的,很少叫孩子的小名。

    “一会回去了,你也去城里给孩子买份礼物吧!不然回去了,你拿什么去见他。”她道。

    连琋轻轻“嗯”了声,算是应了她。

    君悦的视线重新落向前方,说回正题。“如果我们还跟吴军正面硬碰硬,只怕所有人的命都会交代在这里。”

    “你有什么想法?”

    “必须分散掉他们的兵力。”

    连琋道:“我已将耿立从赋城调来,可率一路军力。若是分三路分散他们的兵力,我们还是有胜算的。”

    君悦接上他的话,“一路往赋城,一路向西南,一路往东。”

    往赋城,自是不必说,姜离的都城。往西南,则是去邕城。而往东,自然是吴国。

    “只是,”连琋有些犹豫,“我只怕容霈之不会分散他的兵力。”

    若是吴帝不分散他的兵力,而他们本就在人数上处于劣势,再分散的话,到时候容霈之逐个击破,他们可就完了。

    君悦浅笑,“不如我们来赌一下吧!”

    “赌什么?”

    “赌他更恨你,还是更恨我。”

    “我猜怕是不相上下。”

    君悦挑挑眉,“倒也是,咱们这狼狈为奸的夫妻,他恨不得一口都吞了。可到底他只有一个人,你说他是会追你,还是追我?”

    连琋转身,迈步往山下走去。“我可不希望他来追我。”

    君悦有点恼,“那你是希望他去追我喽!”

    “我又不是女人,他追我做什么?”

    “......”君悦噎了口,“连琋,你学坏了。”

    嗯不对,你本来就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