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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章 回朝

    幽暗的地牢里,厚重的石壁透着刺骨的阴冷。

    身穿厚甲的仪卫提着食盒,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不耐烦的朝里面喊道:“吃饭了。”

    南宫素寰将视线从巴掌大的窗口上收回来,起身走过去。

    仪卫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取出,从牢门的缝隙间递进去。

    “外面很热闹。”南宫素寰随意道。

    鼓声震天动地,好像打雷一样。欢呼和呐喊声飘过来,好像一年中的上元节,远在王宫都能感受到外面的热闹。

    “那是,王爷凯旋而归,当然热闹,整个赋城,万人空巷。”仪卫自豪道。

    “凯旋而归。”南宫素寰喃喃一声,“这么说,她赢了。”

    仪卫知道她说的“她”是谁,站起来道:“那是,王爷英武盖世,用兵如神,龙江大闸一开,就淹了吴军几十万。我也真是纳闷,你当初手里也不过几万人,怎么就敢趁王爷不在,想鸠占鹊巢?女人也想做皇帝啊?”

    南宫素寰拿着地上的饭菜,回到桌边。

    “如今王爷回来了,你说,他会怎么处置你这个亲姐姐?贬为庶人,还是杀鸡儆猴?”仪卫取笑她。

    南宫素寰顾自吃着饭菜,没有再理会他。

    仪卫讨了个没趣,切了声,“摆什么尊贵。”转身出了地牢。

    南宫素寰微微抬头,再次看向那扇巴掌大的窗口,嘲讽的笑了下。

    “女人做皇帝,不可以吗?”

    她不就是个最好的证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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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军凯旋,百姓欢呼,百官跪迎。

    君悦高骑骏马,一身白甲,自东城门进入,在众人的欢呼和目送中,沿着朱雀大道,浩浩荡荡往王宫而去。

    震耳的鼓声,洪亮的唢呐声,浑厚的号角声,这原始的交响乐震得她耳朵疼脑瓜子疼,却又不得不表露出一副十分开心十分亲切的样子,来面对她这些可爱的国民。

    到朱雀大街中段时,正好与从南城门进来的邕城将士遇上,邬骐达贺啸声等人纷纷见礼,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王爷,幸不辱命。”

    “好。”君悦看着他们道,“南境的百姓,会永远记得你们的恩德的。”

    邬骐达粗声道:“保家卫国,本就是我等军人的职责。只是遗憾,没能同王爷一起并肩作战,杀他吴军个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君悦淡淡一笑,“姜离之外以前有楚吴,东泽之外有蛮夷、匈奴,将军还怕没有仗可打吗?只是我看你这年纪,可得好好保养,要不然过个两年,你连刀都提不动了。”

    “胡说,老子壮得很呢!杀他个千军万马不是问题。”

    君悦笑了,周围的人也都跟着笑。

    军人的笑声,听起来总是很舒服,干脆而纯粹。

    “王爷,咱先回宫吧!”古笙提醒道。

    君悦点头,轻轻吓马,当先走在了众人前面。

    邬骐达正要赶上去时,却被贺啸声拦下了。

    “干嘛?”邬骐达不解。

    贺啸声提醒道:“今时不同往日了,我们不能与君上并肩同行。”

    过去不在乎这些或许没什么,但从今天起,他就是这天下的皇帝,是他们的君主。君臣有别,这是无法逾越的原则。

    邬骐达无语,再看周边的几个同级将士,也都是如此,也只能郁闷的循规。

    只是众人心中都有一个疑惑,那位同王爷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容源呢?

    虽说是换了个名字,可谁都心知肚明,那就是原先齐国的永宁王。这个特殊的身份,如今没有随军回来,又该作何解读?

    大军浩浩荡荡,一直到宫门口。

    百官跪迎:“恭迎王爷回朝。”

    君悦翻身下马,叫众人起身。

    这还是遇刺之后,辗转一年有余,再次见到这些臣子。

    臣子们神色各异,有兴奋的,有恭敬的,有畏惧的,有亲切的,有虚假的,有真诚的,有算计的,还有纠结的。

    这诸多的情绪,她现在是没有力气去辨了。

    她微微抬头,望着这副熟悉的宫门,巍峨庄重、古质朴素。

    “我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身边再也没有了丈夫,宫里也再没有等她的姐姐。

    她带着胜利归来,却输了最亲的人。

    公孙展同众人一样,没在队伍中看到连琋的影子,心中疑惑。只是眼下,也不好相问。

    王宫一如既往,大概是为了迎接她回来,明显洗刷过,干干净净清清亮亮的,还挂了彩带。

    在承运殿受百官拜见后,君悦简单交代了几件事,便让众人都散了,自己也回广元殿。

    广元殿内,一众宫女太监分站两侧,房绮文已经备好了衣物饭菜浴水。

    许久不见,香雪和梨子忍不住的热泪盈眶。“可总算是把您盼回来了。”

    君悦抬手,帮这老太监擦干眼泪,取笑道:“老大不小了,还哭哭啼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三岁呢!”

    “三岁就三岁。”梨子扭着脸抽噎,“只要您能平平安安的,一岁都行。”

    君悦对他无语,转头对房绮文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房绮文摇头,“比起王爷,我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我知道你有话要问,只是我现在真的累,就想好好泡个澡吃个饭睡个觉,你容后再问可好?”

    房绮文微微曲身,“但凭王爷安排。”

    主子回来了,广元殿里众人都很高兴,却又很安静。众人欢天喜地的做事,却又默契的低声或者不出声。

    香雪伺候着她泡澡,在看到她身上大大小小伤痕的时候,又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这么多的伤,怎么像一个女子啊?”

    女子之身,该是养得白白嫩嫩滑滑腻腻的,哪里像眼前这般,随便摸一处,都像是在摸一块老树皮一样,凹凸不平,坑坑洼洼。

    君悦后脖颈搭在浴桶边缘上,闭着眼睛道:“不看就行了。”

    这打打杀杀十几年,能完好无存才怪。

    反正以后也没人看了。

    那夜,她亲眼看着岑筱若在她面前倒下,看着连琋眼神中对她的绝望,看着天地悠悠,独剩一片黑暗。

    她知道,他们之间,以后只剩下仇恨。

    可杀岑筱若,她不后悔。

    那晚,她和连琋对视了很久,却一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她离开,都没有说一句。

    或许问再多的为什么,解释再多因为什么,最后都会变得苍白无力。在鲜热的血液面前,任何的言语哪怕只是一声叹息,都会变得多余。

    于是,不如不问。

    不如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