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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筹备

    陈郁在早上五点就起床了。

    最近这两天,每一次起床的时候,陈郁都要思考前一天经历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幻觉。

    穿着睡衣走到一楼,看到了自己昨晚写的任务笔记、又看到了柜台旁边纸板箱内一些其他的道具,他心情居然没有任何波动。

    “哦,原来不是幻觉。”

    他心已经麻了。

    拿出方便面,今天陈郁准备吃鲜虾鱼板味的,打开电热水壶,陈郁开始做早餐。

    打开超市门口的卷帘门,外面天还黑着,东边只有一点点蒙蒙亮。

    “张雯昨天晚上十二点多开始直播的,当时我睡着了,”陈郁嘴里嚼着糖瓜,翻看着手机,“直播地点在家中,可能是她从火葬场下夜班回家了。”

    陈郁看了一会儿她的直播,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还是那样……太过正常了,完全不像什么受到刺激的样子。

    就是她身边的那些变异之后出现的诡异贝壳、长满红毛的物体让人极度不适。

    “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你?你是不是真的陷入危险了?”陈郁现在还对张雯有一份恻隐之心,那天谈话时她表露出的可怜和无助真的令人心疼。

    扑朔迷离,波澜诡谲。

    陈郁现在已经知道,在进行任务的时候,会要面对未知的危险和真正的神秘领域。

    现在这个游戏已经把陈郁逼到头了,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是愚蠢的。

    而且陈郁的内心甚至隐隐渴望继续这个游戏。

    昨晚想明白黑影怪物的机制,利用头脑逃出生天的感觉实在是爽。

    心灵颤栗的爽。

    人一旦财务自由以后,干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劲。对于陈郁来说,任何电子游戏都没有这个刺激,这可是要在现实中感受最恐怖的游戏啊。

    在网站上搜索了当地的租赁货车的电话,陈郁拿起手机,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喂?”陈郁说道。

    “喂什么啊!你谁啊,有病啊!这才几点啊,打什么电话啊!”

    陈郁看看表,才五点半,确实很多人都没有醒呢。

    “实在不好意思,咱们这儿是租车公司吧?我想租用一辆小货车,拉货用。”陈郁觉得这个人起床气不小,只好语气温软地说道。

    没想到话筒中的声音顿时字正腔圆了起来:“感谢你的来电,我们这里提供纯电、混动、低栏车、高栏车、厢式车以及多种规格的越野货车、全挂牵引车等,蓝牌或者黄牌都有,小货车一天租用费限时折扣,只需付150元。”

    “来了生意怎么语气就突然变成这样了?”陈郁愣了一下。

    话筒中的磁性男声继续说道:“请问您需要哪种类型的货车?”

    “小货车就行了,”陈郁把昨晚自己思考的想法说了出来,盛满80个铁罐子需要一定的体积,“要厢式的,不需要太大的。”

    “需要冷藏吗?”

    “不需要。”

    “那4.2米的厢式小货车可以吗,燃油现在一直涨价,推荐给您一款纯电动的,当然能源补充是额外收费的,您可以在我们公司楼下的加油站和充电桩补充能量,比较便宜。当然也可以自行加油。”对方说道。

    陈郁:“不用电动的,我还是用烧油的吧。”

    陈郁考虑到现在还是加油站比较多,开燃油车比较方便,电动车没电可就糟了,现在不是省钱的时候。

    “您需要司机吗?如果是您本人租车,需要提供本人C1级别以上驾照的复印件。”

    “我自己开,我有驾照。”

    没想到这个租车公司效率还挺快,上午七点,一辆小货车就停在了陈郁家门口,当时通话的对方本人亲自到了,他是老板,搬着一台复印机,手里还拿着两份租赁合同。

    陈郁看了看合同,没什么问题,租用三天,签字付款一气呵成。

    “公司现在进行酬宾活动,油箱里面有半箱油,是附送给客户免费使用的。”这个老板也复印了陈郁的驾照,说话依旧字正腔圆。

    “好的,”陈郁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咱们市里有没有出租皮划艇的?”

    租车老板:“据我所知没有,但是有喜欢钓鱼的小老板很多都在车库备着皮划艇。我自己有一艘游艇,小兄弟你要用改天咱们去南方,我给停海上了,那船有点儿大,开不到咱们家这儿。”

    陈郁汗颜:“不、不用了。”

    晚上想要租用皮划艇或者竹筏渡河的计划彻底落空了。

    “你把车给我开过来了,那你怎么回公司?”陈郁有点疑惑,这么高身价的老板亲自来送车,不会是打车回家吧?

    “有办法,”这个无利不起早的老板从厢式货车的货厢里抬下来了一辆电动车,把复印机放在车座上,“我骑这个回去。”

    陈郁看着如此“专业”的租车老板远去:“这才是做生意的样子啊,什么时候我也能正儿八经地经营超市。”

    ……

    ……

    早上没有其他事情,陈郁也不太想去找张雯,于是决定先把那些铁罐搬出来,搬到货车上,虽然今晚火葬场的招标会只需要自己带着一个罐子前往,但是都装上也是一种保险。

    “没准中标了当场就能卸货,省得来回跑,我可不想三番五次去那里。”陈郁也在摸索这个游戏机制,任何能让自己减少涉入危险的事情他都要去做。

    “80个罐子,应该很快就搬完了。”

    罐子会在超市的货架上瞬间补充,陈郁只需要拿出来就行。

    陈郁预计一个小时就能干完这些活儿,没想到干了足足三个小时,他累得气喘吁吁,发现这也是个技术活。

    “不能垒太高,否则会倒。不能有缝隙,否则铁罐会在车厢里碰撞震荡。”陈郁喝着自家超市的老汽水,累得不行,“普通人的小事儿我都干不好,想要在怪物手下活着出来是不是有点难?”

    陈郁有点灰心了。

    歇了一会儿,陈郁握住了货车的门把手,打开了门。

    车里有一股淡淡的异味儿。

    刚毕业的时候,陈郁自己也去奔驰宝马专卖店转了一圈儿,眼馋地试了试,最后还是舍不得给自己买一辆。

    但是那种皮质座椅以及推背感的滋味他从未忘记。

    这是他第二次坐在驾驶室中,感觉却非常不一样。

    “挂挡、踩油门,哦,对,先系上安全带。”

    从驾校毕业以后,陈郁就没怎么开过车,没想到再次摸到方向盘,居然还挺得心应手。

    “出发!”

    陈郁开着货车在路上,副驾驶的手机中正在播放着视频。

    这是一个网上卖得比较好的心理学讲座。

    里面梳着大背头穿着西服的讲师滔滔不绝地讲着课:“为什么要进行心理暗示,为什么要欺骗自己,一个原因,不用我告诉你,你自己心里清楚。”

    “两个字,成功。”

    “那就是暗示自己一定要成功!再重复一遍,你想要成功,就要暗示自己一定会成功!屏幕前的你未来一定能挣到大钱!只需要388元,赶快来买我的心理成功学课程,你将体验到……”

    “这都什么玩意儿。”陈郁开着车,手里拿着手机又切换了一个心理学课程。

    手机中播放了一个温和的声音:“目前心理学界的普遍看法是,心理暗示并不等同于自我欺骗,前者是根源于现实、是真正的有被实现的可能的合理期待,但是自我欺骗就是某种程度上脱离实际的空想和幻想。”

    陈郁听着,说道:“这个还比较靠谱。”

    手机中缓缓播放着:“想要做到积极的心理暗示,除了想象最终的结果外,还需要想象出这个过程,这样才是合理的引导,引导出自己想要的目的……”

    陈郁今晚是一定要经过那座桥的,那么要怎么过桥呢?

    虽然还能重复昨晚的方法,在驾驶室中放一只小虫子,碰到了黑影怪物就赶紧用灵魂蜡烛烧它。

    ……可是,即便自己冲过了桥,前面还有很多的长满红毛的怪物。

    陈郁不想把正在燃烧的灵魂蜡烛扔掉,也不想在烛光照耀下,面对那么多堵在桥的另一端的红毛怪物。

    那么,只能想别的办法。

    桥上的黑影怪物的机制已经被自己摸清——所以,陈郁想的第一个办法就是催眠自己,告诉自己内心,自己其实不想去火葬场!

    这样的话,那怪物询问的时候,自己就能回答“我不去”,而不遭到怪物攻击!这样就能正常通过那座桥。

    但是在半天之内能不能学会这种心理学技巧,陈郁心中也没底。

    陈郁开到加油站,首先把燃油加满了。

    加完油以后,二话不说,陈郁拧动钥匙,他心中有一个目标——趁着日光大好,先去看看永安桥那边的新郊火葬场!

    陈郁决定白天一定要来看看这个地方!

    上桥的一瞬间,陈郁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昨晚自己在这里看到了那么多怪物,真的太可怕了。

    “应该不会出现的。”

    陈郁的车迅速地开过了这座钢结构大桥,黑影怪物没有出现。

    “果然如此,”陈郁把车速降到安全车速,“白天和夜晚是不一样的,白天那只黑影怪物不会出现。”

    白天怪物不会出现……

    不会出现……

    对啊!白天它不会出现!

    刚过桥,陈郁就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真傻,真的!”陈郁还觉得自己挺聪明,想到了晚上用心理学欺骗自己的内心过桥的方法。

    但是当自己通过桥了以后,陈郁才想到了一个更加简单的办法——既然白天这座桥上不会出现黑影怪物,那么自己白天就先过来等着不就好了嘛!

    “对啊!这样不就过桥了嘛!”

    陈郁捶胸顿足,想到昨晚自己浪费了一支珍贵的灵魂蜡烛,心痛不已。

    “我怎么这么蠢!”

    昨天因为龙继刚的葬礼,让陈郁陷入了“自己一定要找到夜晚过桥的办法,”但是却忘记了白天这座桥是没有怪物的!

    “而且任务提示上也只是写了要‘在夜晚的路上直面一个恐怖的怪物’,这意思某种意义上太直白了,游戏在暗示我,想让我在白天过来!”

    陈郁又想打自己一巴掌。

    “陈郁啊陈郁,就你这样儿的还算是身经百战的老游戏玩家吗?”

    “可是……龙继刚和他的团队无法像我这样,深入想到这一步。他们更不可能摸清怪物的机制。因为他们不像我一样,拥有克制鬼怪的蜡烛,”陈郁喃喃说道,语气也有点伤感,“可惜了,他死得不值啊。”

    路边田地中的玉米秧子已经有半人高,正在茁壮生长,陈郁开了一会儿车,不多时就看到了在田地中开设的新郊火葬场。

    陈郁今天早上也没闲着,特意在网上查了查新郊火葬场的相关信息。

    没想到信息少得可怜,只知道这座火葬场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就建立了,经历了很多年的时间,一直开着。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它仿佛就是一直静默在人们身边,不被关注。想想也是,活人都有畏惧死亡、畏惧终结的心理,自然会潜意识地想要忘记世界上还有这种地方,不愿记起自己终有一日也要来到这里。

    这恰好成为了这座诡异火葬场异常低调的原因。

    陈郁把车开到了火葬场的大门,造型古老粗陋的大门上面挂着“新郊火葬场”的锈蚀牌子,大门现在敞开着,似乎无意阻拦任何想要进入的人。

    门口订着一块亚克力材质的牌子,牌子上面写着开放时间——

    [火葬场营业时间:上午6:00——12:00;下午13:00——17:00;吊唁厅开放时间:上午5:00——上午12:00;]

    “火葬场处理遗体的时间是全天,”陈郁看着上面的文字,“但是吊唁厅……不在家里举行葬礼的家庭会在火葬场的吊唁厅为逝者举办葬礼,一般都是在上午通知亲友前来吊唁,所以只在上午开放。”

    近些年农村拆迁情况非常普遍,失去家乡宅院和田地的家庭往往会在家中老人百年之后,选择火葬场火化遗体,近年来这种情况越来越多。

    陈郁看到了吊唁厅那高高的穹顶,这显然是近些年扩建后的建筑,颇有世纪初崇洋媚外的画虎不成反类犬的西方风格,居然是一个哥特风的屋顶。

    即便是在白天,这座建筑也给了陈郁非常不好的感观。

    羊入虎口的感觉。

    门口附近还有一个金属牌子,上面写着的文字放在这里就有一种异常搞笑的感觉——

    【敬告大家:火葬场严禁夜间进入,夜间厂区内只允许夜班工人以及持有通行证的客人来往。】

    【1.因为火葬场地处偏僻位置,四周有较多农田和密林,所以园区不时出现野生动物,这是正常现象,请大家不要惊慌。】

    【2.因为野生动物并未接种疫苗,很可能携带致病菌,所以园区提醒大家:非必要情况下,不要在厂区闲逛。珍爱自己的生命,是你的责任。】

    【3.在白天的园区内,平时只会出现白色兔子以及灰色兔子,偶尔会出现黄毛野狗,他们性格温和,都非常平易近人,但是园区不建议向他们投喂食物。】

    【4.在场区单独行走的时候,非常罕见的情况下,你会在偏僻地方遇到红色野猪,野猪非常凶悍,大型食肉动物也要让其三分,但是野猪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类,所以当你看到野猪的时候,不要尝试激怒野猪。】

    【5.野猪在远距离上会害怕人类,所以,你千万不要离它们太近了。】

    【6.野猪习惯对一件新事物看个分明,当离你比较近,看见你时,它也许会打量你几秒钟。在这时千万不要害怕,认真盯着它,它会走的。】

    【7.如果它没有走,园区内有很多金属材质的指示牌,请缓步离开它们的视线,然后遵照指示牌上的信息,尽快进入吊唁厅、门卫室或者办公楼一楼,这里是安全的。】

    【8.如果你无法及时到达上述地点,请大声呼喊,会有身穿白色工装的工作人员为你提供帮助。】

    【9.以上规则适用于白天正常经营的火葬场,如遇其他情况——例如,火葬场临时关闭,或者深处夜间的火葬场,以上条例失效,请获准通行的客人在门卫处领取一份特殊指南。】

    陈郁读了好几遍,最后还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这个规定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踟蹰了半天,迈步走进了火葬厂。

    正值上午,有很多亲属带着亲人的遗体来火化,水泥浇筑的大院子东侧的建筑似乎就是火化室,门口停着很多辆灵车,有穿着孝衣的人在门口等着,大都表情麻木,看不出悲喜。

    龙继刚的遗体似乎正在火化,陈郁看到了那对可怜的母女,有很多青年男子陪同前来,在附近用锐利地眼神观察着路人。

    “他们是警…”

    陈郁昨天和他们见过面,现在不想横生枝节,于是便往办公楼的方向走着。

    “没有看到昨天下午那个要‘执行任务’的青年,”陈郁想到,“要是见到他了,想办法提醒他晚上不要过桥,不能再有无谓的牺牲了。”

    除了路人,火葬厂也有很多职工,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他们全部穿着白色的工装。

    “白色的,”陈郁尽量缓慢地走着,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为什么是白色的?”

    陈郁现在终于发现火葬场的工装也能说明一部分问题,他亲眼见过的工装有灰色的,张雯和买阀门的周大琦在那辆夜晚出发的班车上就是穿着灰色工装。

    而曾经骚扰张雯的疯狂粉丝,也就是那个她曾提及过的中年火葬场工人,穿得则是黄色工装。

    而最令陈郁忌惮的,是昨天晚上那辆诡异班车的司机,陈郁没看清那个人的面貌,那个人穿着一件血红色的工装。

    “我要穿上红色工装了,我要进入那片黑暗中了。”陈郁仍旧记得张雯和自己的谈话,似乎穿着黄色工装的夜班工人很害怕穿上红色工装。

    “红色是进阶?红色是陷入某种境地的意思?”陈郁正在想。“难道白色、灰色、黄色、红色代表着不同状态的职工?甚至可能和涉足神秘领域的严重程度有关?”

    陈郁的大脑飞速思考,这些信息都很有用,但是现在都没什么头绪。

    “我记得火葬场大门前有一个关于野生动物的提醒……”

    走着走着,陈郁走到了办公大楼前。

    “3号门禁卡有什么用处暂时还不知道。不过说起来,我来办公楼好像真的有点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