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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舞会

    大耀,正合元年。

    纵然如今的大耀已如海上那飘摇不定的巨舟,然而巨舟核心那属于皇室的阁楼则因为地处中央而未受太大影响。

    随着那一日老皇帝在自己的龙床与美人共舞时“哎呦”一生便中道崩殂之后,他留下的还未足半的大业就不得不传给了自己的嫡长子秦宏玉继承。

    这位登基不足三个月的大耀新帝显然也如自己的老爹般胸怀大志,临位一月就以开枝散叶为名广纳天下秀女入宫,开始了他大色天下的宏图霸业。只是这一来使得大耀那巨舟之下本就暗流涌动的大海更是将风浪直接摆到了明面之上。

    不过想来这位新皇是有脑子的,他的脑子也没有进水,他明白自己该维护自己的统治。

    可惜的是那颗没有进水的脑子倒更像是一滩天然的白花花的豆腐脑,它不具备人类的思维,乃至于动物的思维都几不具备。

    如果你问他,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行驶着一艘巨舟,而你就位于巨舟中最核心的屋室,为了让自己的屋室不再晃动,你会怎么办?

    我们聪明的陛下一定会回答:这还不简单,我把舟拆了用来加固我的房子不就得了?

    他就是这么做的。

    不过且先不提已经是宿蠹藏奸的大耀是如何的岌岌可危,也不论它的暗中是如何的暗潮汹涌,但至少从表面上来看,风浪只是偶尔发生,宫殿依旧金碧辉煌,帝都仍然灯红酒绿。

    而此时海上的这只钢铁巨轮也一样的金碧辉煌灯红酒绿。

    这是一艘真正的船。

    它足足高了几十丈,百丈宽以及数百丈长的它遮蔽住了一方巨大的海域,虽然和这能与天河辉映的瀚海相比不过是天冠地屦,但当它行过时,周边掀起的巨大波浪与蔽日阴影仍让人为之心神悸动。

    这样一艘通体钢铁的巨轮自然不可能像普通的木舟一般仅一只有船舱,它上面矗立着无数大小阁楼,配上中间贯穿的纵横交错的大小道路,以及每到夜晚就点亮的路灯,再有道路上行驶的车辆马匹,与来来往往也大多花冠礼服的行人使得它更如同一座城市,或者说这本身就是一座海上之城。

    巨轮的中心区域,那虽仅有两层但高度足有七八丈的占地面积巨大。一个身穿着南陆白色华服的青年将左腿搭在了右腿上,斜倚在涂着金色的墙壁上。

    他的左手自然垂下,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蓝宝石戒指,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了一只高脚杯,并用手掌将之托起,北中则盛装小班杯南陆特产的红葡萄酒。

    他缓缓举起杯子,又呷一口,只觉无比惬意。这时他透过杯子的玻璃看到了一个缓步走来的青年,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青年。

    那是一个穿着传统北陆白色长袍的二十余岁的青年,长发束起,背负长剑,倒是侠客打扮。其人面如冠玉,唇若涂朱,五官端正,身形修长,端的是一表人才。此人他认识,也是三年前与自己一同前往南陆留学的学员,名为叶宝,这次也是作为毕业生与自己一同返回北陆。

    一位老朋友了。

    叶宝的脸上总是挂着一丝的微笑,哪怕是平时也会给人一种他在保持微笑的感觉。当叶宝走到顾君泽的前方约四丈处时停下了脚步,开始端详起面前的好友,觉得顾君泽今天的造型比以往更加欠揍了。

    一头在北陆人看起来颇短但在南陆人看起来又很长的头发如被鞭炮炸过一般成几绺,一张同样英俊但比自己终究差一点的面容上挂着慵懒的表情,眼镜微微眯起,似乎对什么事都不在意。两只手虽然一只自然垂着一只拿着酒杯,但似乎都有多动症一般不断微微晃动,尤其是拿着酒杯的右手更为明显——里面的鲜艳如血的红酒翻腾着红色酒花。

    “顾君泽,”叶宝对着顾君泽喊了一句:“前几天你不说要低调一点吗,穿成这样,弄一个这样的头型在这喝名贵的红酒,也算低调吗?”

    顾君泽这才把眼镜睁开,依旧是有些懒洋洋的说了一句:“有问题吗?首先说头发,一个在南陆的留学的留学生留着南陆常见的短发,没问题吧?至于发型,你应该这么想,一个没有丝毫修为,靠老爹捐资产才混到了毕业证的男子,打扮的时髦像个纨绔子弟也正常吧?

    “至于穿衣,咱们可是去参加舞会的,我穿成这样才没错。倒是你一头南陆常见的长发,南陆的长袍外加一把长剑,在我们这里可算是个异类了,堪称,奇装异服。”

    “我是北陆人,”叶宝脸上笑意更浓,忽然又变得有点认真起来,似乎是刻意的提醒了一句:“你也是北陆人。”

    顾君泽似乎压根没听出来叶宝那句“你也是北陆人”的弦外之音,“南陆地处偏南较为炎热,所以短发更为盛行。北陆则相对寒冷,因此大多留长发。虽然对于修为境界较高的人来说这没有什么影响,可人们又不是生来就有修为,久而久之习惯了就不改了。”

    “所以,”顾君泽笑了笑,“对我这个压根没修为的普通人来说,剪短发纯属是为了凉快。要不是太短了显示不出我英俊的帅气,我倒是真不介意剃得再短,甚至来个光头了。”

    叶宝摇了摇头,缓步走到顾君泽左边,也学着他一般将身体斜倚在墙上。

    “来一杯吗?”顾君泽举起酒杯示意,“我的储物戒指里多的是。”

    说完他将左手上的蓝宝石戒指对着叶宝晃了晃,海上的红日映着紫蓝色的宝石,蓝光四射,明亮而刺眼。

    “不了,”叶宝摆手拒绝,忽然凑到顾君泽耳边,压低了声音,“今天的舞会有暗潮的人混进来了。”

    顾君泽神色一僵,右手宛如得了帕金森一般晃了一下,如果不是刚才喝了不少,真是要把酒都洒出去了一般。

    顾君泽哭丧着脸,声音更是如同哀嚎,“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我没必要逗你玩。暗潮的人就是混进来了,不过我还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叶宝微笑道:“而且我认为,你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而你之所以来这儿,就是为了等暗潮的人出现,你好出手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得了吧,”顾君泽白了他一眼,“我可不像你修为高深,我就一个普通人,暗潮的不找我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把他们一网打尽?暗潮都不用网,一根鱼叉就能把我解决了。好在我是普通人,他们是不会想不开盯上我的。那个,我现在退出舞会还来得及吧?”

    “来不及了,”叶宝道:“当船上所有人都是修为不低的修士时,你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就会让你变得容易受到关注,你要是现在就退出了,我几乎可以保证暗潮会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态度把你灭口。”

    “啊?”顾君泽脸色更加如同哭的一般,“我是真的没有修为,这不能赖我啊。要不你先把我安全送走你再回来?”

    “不可能的,”叶宝一把拽过顾君泽,“你必须得跟我进去。”

    “嘿,你放开我,我的酒……你放开我成吗,我自己能走……”

    —

    奢华的两层舞厅之中,到处都是来来往往衣着华丽的帅哥靓女,男人一般或是黑色燕尾,又或一身白色礼服,领口往往都扎着一只领结,女人的穿着则更加多样了,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裙装将她曼妙的身形衬托,头发扎成各种好看的发型,上面自有头饰束住。

    顾君泽坐在吧台上边,慢慢品尝着鸡尾酒,眼神平静的看着那众多的五光十色的荧光灯下,看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男女舞者,眼珠时不时就会转动一下,又时不时朝着站在不远处站立的叶宝瞥上一眼。

    每当顾君泽瞥过来的时候,叶宝总会和他对视上,在第十六次对视之后,顾君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叶宝所在的位置走去,手里还端着大半杯的四色鸡尾酒。

    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的男子大踏步走来,他的脚步不轻,白皮鞋踏在红褐色夹杂着莹白色的瓷砖发出的声响在舞会这样热闹的地方也被顾君泽听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长得比较英俊的男子,看起来比顾君泽和叶宝略大一点,身形较为挺拔,白净面皮,没留胡须,披肩长发染成了金黄色并烫成卷,领口还扎了个蓝色蝴蝶结,他昂着头走来,很有些趾高气扬的意味。

    顾君泽像是忽然脚下一滑般,却正好撞到了那名男子身上。

    四色鸡尾酒在空中如同小瀑布一般落到了地砖上,一部分溅起,恰好落到那双擦得洁白的妖兽皮鞋上。

    “喂,你没长眼睛啊?”那男子满脸怒容的道。

    “呀,抱歉喽张公子,我是故意的。”顾君泽笑着走了个道歉的形式。

    听到这人认识自己,张梓维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学院中有名的学渣顾君泽,顿时脸上怒意更盛:“顾君泽,原来是你小子?你什么意思,仇视优秀学员?”

    “不好意思,”顾君泽微笑道:“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嘛,不像您修为高深,可是玄元境界,虽然是近来才突破的,但比道元境的叶宝只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嘿嘿,我普通人滑一跤正常,你说对不,千年老二公子?”

    张梓维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发现顾君泽的嘴确实够贱,也十分阴损,其中讽刺意味甚重,不过他突然笑了——被气笑了。

    一个普通人,留学生里公认的有史以来的垫底且永远不可能翻身的学渣竟然来嘲讽自己这个留学生里的第二名?

    于是他反讥道:“顾君泽,这不对吧,这次返回北陆的人里怎么有你呢?你是毕业了呢,还是被开除了呢?你要是毕业了,这水分怕不是有点大,是压根没有干货在内吧?”

    “哦,没办法,我老爹有钱,捐了不多,也就几千两吧,我就毕业了。”顾君泽微笑道。

    看张梓维正要继续嘲讽时,顾君泽忽然面带善意的提醒道:“张公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张梓维瞬间想起乐瑶郡主邀请自己跳舞的这件事,也不再继续逗留,“给我等着,下次我再找你算账。”

    说完,他调转过身,却是向着卫生间走去。

    顾君泽不再看他,居然是转身回去又倒了一杯酒,然后悠哉悠哉的绕过方才他洒的那片酒,走到了叶宝身边。

    “你干嘛招惹他呢?”叶宝问道。

    “单纯看他不顺眼喽。”顾君泽摊手道。

    “我很好奇,”叶宝道:“刚才被我拖着进来的时候你还是一脸吃屎的表情,现在怎么又恢复了你招牌式的欠揍模样?”

    “那不寻思真不进来吗,但是既然被你拽进来我也就只好反抗不如享受了。”顾君泽道。

    叶宝露出了一丝鄙夷之色,“我在想,你到底是喜欢扮猪吃虎呢,还是喜欢臭得瑟呢?”

    “都不喜欢,”顾君泽喝了一口酒:“我喜欢下棋。要不,你现在陪我来一盘?让你执黑,不用给我贴目,省的我赢得太轻松了。”

    “不是都什么时候了,你小子还想着下棋?还有你干嘛来我这儿,就你刚才的表现,加上咱俩现在这样,指不定暗潮的人都注意到咱俩了。待会儿暗潮的人杀过来,我看你怎么办。”

    “实话说吧,”顾君泽道:“我不来你也被注意到了。看到那边穿黑色皮衣耍小刀的男人没。”

    叶宝早就注意到了那个男人,那是一个在吧台西北方孤零零坐在一张桌子上的男人,就位于顾叶二人的右前方,他把头埋在了自己黑色礼服的立领中,手里不停的转动着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小刀。

    “表面上他是在自己喝闷酒,实际上他一直关注着你,我猜暗潮是知道你实力不凡,怕你干扰他们的行动所以特地派出此人盯住你,一旦他们开始行动,你又出手的话,此人一定会出手拦截,甚至我怀疑他会主动出手刺杀你。你可能就是他们的目标。”顾君泽低声道。

    “还有一个细节不知道你发现没有,”顾君泽道:“我刚才倒在地上的那一摊酒,到现在都没人去擦。这极其的不正常,要知道像咱们这种奢华舞会必然有保洁人员,一旦哪里脏了他们会敏锐的发觉并将之清理,可现在没有。而且——”

    顾君泽顿一下,继续道:“我刚才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两个保洁大婶,透过她们那露了指头和部分手掌的破手套,我看到她们的手有着些许的变形,应该是常年使用某种固定的刺杀武器产生的。

    “更重要的是她们身上散发出的杀气,虽然已经极力去掩盖了,但以我的感知力还是感受到了一丝。你不要怀疑我的感知力,我虽然没有元力修为,但对杀气的感知比你只强不弱。所以这一切就解释的通了。”

    “我觉得你说了一堆废话,”叶宝冷哼一声:“我早就知道有暗潮的人潜伏进来了。”

    “嘿嘿。”顾君泽忽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我在想我方才去卫生间,在第一号室不小心洒了一堆酒,以张梓维那样顾及形象的估计会进里间换鞋,他又讨厌‘千年老二’这个称呼,估计会进一号室,当他看到我用自己调出来的七色酒画出来的南北陆大地图的时候,你说他会不会既惊喜又意外?”

    “……你能认真点吗?”

    “哦,认真点的来说我觉得我用酒画的那副画相对更像《蒙莎丽娜》一点。”

    “……”

    舞会照常进行着,无数青年才俊以及高官富商都在这里进行着这场回北陆之前最后一次的大型娱乐。

    由于北陆守旧派比较讨厌这种外来事物,而掌权的恰好又大都是守旧派,所以北陆本土极少举办这种源自于南陆的舞会,甚至在法律上有着名文的规定不许上流人士以个人或团体名义举办或参加任何形式的类似于舞会的各种娱乐场所,因此只有在这大海之上,返程途中,北陆国法没有波及到的地方,由他们最后进行一次欢愉时刻。

    暃白男爵,一个十分优秀的贵族子弟,在留学生中他与张梓维齐名,综合实力两人并列第二,修为也不相上下,从身高上略矮于张梓维,但颜值更胜一筹,一头乌黑短发配上那瓜子脸,以及那一双迷倒万千少女的双眼更是令无数美人为之心动。此刻他面前的的那个蓝衣女子,就是他的未婚妻,平川侯的二小姐。

    值得一提的是,暃白男爵本名青山,他就是平川侯好友阳陵侯素取和的嫡长子。

    看着面前那美丽动人未婚妻长灵,素青山心中暗自想着这次回去就要求父亲与长世叔完婚。

    就在他陶醉之际,忽然,灯,灭了!

    周围一片漆黑,这人许多人都吓了一跳,但好在他们不是普通人,因此哪怕是处于黑暗中也没有丝毫慌乱,只是这样的黑暗终究对视线有些一定影响——即使不大。

    而此时的素青山,作为强者的他本能的感觉到了危机的忽然降临。

    同样的,在他身前的长灵虽然修为弱他一些,但其本身也是一等一的天之骄女,她也紧接着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气!

    只见吧台上刚给一个贵公子倒完酒的服务生,忽然全身气势一变,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锋利得刃上寒光刺目的匕首,在这黑暗中,如暴起的银蛇,直取素青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