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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美人玉

    王驼子深夜翻墙入院,钱还是次要的,这只是他顺手为妇人谋的一条后路,毕竟那位大人脾气捉摸不定,吩咐做的事看似轻而易举,他虽一介凡夫俗子,好歹也猜得出这事实际上暗藏风险,若是之后大人行了那鸟尽弓藏之举,跟他熬了那么久苦日子的夫人至少还能另寻一个好人家。

    虽说夫人平日对他凶巴巴,可今日毕竟也一反常态地对他百依百顺。

    王驼子想,死也值了。

    他去找刘善存的主要原因,便是那个药瓶,里面装的不是他物,而是刘善存祸害村中妇女的罪魁祸首。

    无色无味的迷药一旦入腹,便是任人摆布的下场。

    王驼子本想将这药给李琢玉喝,可情况有变,只好见机行事地送入了白陌良的嘴中。他没想到这道人还挺配合,三言两语下来便中了招,应是初出茅庐的小道,显然不知江湖凶险。

    他虽坏事做尽,可杀人一事容易打草惊蛇,所以选择了稳妥的法子,只要这里的人没有看见他接下来做了什么就好。

    他朝李琢玉走了过去,这个废物该怎么处理他还没想好。

    “别过来!”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色,绝非白陌良那种心慈手软之辈,李琢玉虽没什么阅历,可脑子里就是知道这世上的恶人,别人叫得越惨,越害怕,就越能激起他杀人的欲望,因此装模作样地喊道,“你要……你要干什么?别过来!我求求你,放过我,别杀我……”

    王驼子阴森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李琢玉此时的露怯让他觉得事情好像不难处理了,他对着李琢玉残忍地舔了舔嘴唇,将腰带扯了下来,一把勒在了李琢玉惊惧万分的眸子上,又从身上掏出一块手帕,揉成团,粗鲁地塞进残疾少年的嘴中。

    他声音沙哑地像鬼神夜半催命的呼号。

    “小子,既然你这么怕死,我就成全你。”

    李琢玉心里巴不得这位獐头鼠目的驼子立刻将他血溅当场,可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下文,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中猜想难不成这位刁民杀人之前还有别的癖好不成?

    但他失望了,王驼子只不过想吓唬一下这个“心里脆弱”的少年,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这位驼子。

    龙王的神像下方,摆着一个棱角分明的箱子。

    王驼子观察了四周,在门口张望了好一会,确定无人后才从兜里拿出了一把钥匙,缓缓走向了功德箱,里面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但那位大人如此焦急,定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咔嚓一声,箱子开了。

    里面的铜钱堆成了一座小山,王驼子眼中闪着精光,尽管就在刚刚他敲诈了一笔不少的银两,可到底还是按奈不住贪财的心,伸手抓了一把铜钱往兜里装,沉甸甸地重量让他有些飘飘然。

    到底也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大人嘴里的宝贝总不可能是这一箱的铜钱吧?王驼子粗糙手掌深入钱堆腹地,果然摸到一个质感特别的东西,他不急着拿出来,而是小心翼翼推平了“小山堆”,钱币小山渐渐土崩瓦解,水流般发出哗啦声响。

    一个细小精致的木匣浮出水面,颜色似秋蝉外壳,深棕,上面的光泽则如刚拨开的板栗,微微反射着月色,上边花纹如老树年轮,透着沧桑与古朴,可细细嗅去,又能闻到一股淡淡清香,没有沾染半点铜臭气息,让王驼子精神一振。

    他如履薄冰地将木匣从钱堆里拿出,对待稀世珍宝一样藏在了怀里。

    正要转身离去,突然,他定下了脚步,低着脑袋,将目光投在了这个与众不同的木匣上——连匣子都如此别致,里面藏着的东西岂不是更加珍贵?

    此时,龙王庙外。

    依旧是在一颗老槐树下,王驼子尊称的大人眯起了眼,白的如在水里泡了许久的脸上浮起了笑意,自言自语道,“小小的蝼蚁,还不是玩弄于股掌之间?”

    王驼子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声音,这声音出现地毫无征兆,仿佛源于他灵魂深处,一点也不显多余,在他耳边越来越强烈,像一根羽毛,不断在王驼子心头抚弄,似乎在说:“打开它,王二狗!那位大人就算有通天的本领还能在你身上长眼睛不成?他像狗一样使唤你,你甘愿就这样被他操纵?也许里面藏着的秘密可以让你将大人踩在脚下,再也不用听从他的摆布!打开它,打开它……”

    王驼子双眸逐渐赤红,内心出现了鲜有的挣扎,他并不知道自己中了那位大人的“蛊心念”,慢慢陷入了魔障中。

    李琢玉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他很好奇这位村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痛下杀手,他都等得不耐烦了,杀个人有那么难吗?更何况是他这么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妖物”?

    魏公公望着星罗密布的夜空,似乎在等待一场绚丽的烟火。

    木匣被打开了。

    里面散着淡绿色的翡翠光芒,映入王驼子眼帘的是一块精巧玉佩,上面没有多余的杂质,晶莹剔透,像荔枝的果肉,也像仙女的玉颈,王驼子看到的好似不是一块玉,而是一位美人。

    他将这块玉紧紧握在手里,神魂颠倒地往庙外走去。

    蝉鸣声此起彼伏,吞没了整片夜色,李琢玉隐约间听到了一股水流声。

    王驼子佝偻的身子形单影只,夜空下出现了一道弯曲的水流,如同被人抖起来的丝绸,将王驼子裹成了一个木乃伊,由于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甚至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连人带玉被卷入了井底。

    月色下,井底的水面泛起了细小涟漪,缓缓荡漾之后,归于了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而看到主人后,摇摆着尾巴跑过来的旺财停在了半路,迷茫了片刻,随后对着空中发出了不绝如缕的犬吠。

    “不可能!不可能!”

    魏公公心有所感,拇指按在指腹,快速推演,天上迟迟没有异相说明他万无一失的计划还是失败了,可他越是推演越是吃惊,因为他算不到王驼子这个人究竟去了哪里。

    他手指掐诀,又开始新的一轮推演,可似乎有什么强大的存在遮掩了天机,让他心神一震,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吐了出来,他本就苍白的脸更加面无血色了。

    刘善存身上残留着淡淡的腥味,术士本来微微皱起的眉头在看到那一袋子银钱后变得平缓起来。

    “村长。”术士周青天深夜正在打坐,房间简陋的香炉里冒着屡屡青烟,倒底是术士,房间布置就与普通的村民不一样,他夹着一张黄色符箓,手指微动,这符箓竟燃烧起来,术士顺手倒了一杯茶,将这即将燃尽的黄纸泡在杯中,递给了刘善存。

    “村长来此寒舍,实在让小道受宠若惊啊。”

    刘善存呵呵一笑,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周道长,你这符茶果真有神效啊!上次喝完后,没想到我这一身老骨头竟能在床上折腾一晚上。”

    “喝了我这符茶,夜御十人,不在话下!不过最好还是每月服用一次,否则伤及根本。村长今夜喝了这一杯,回去后还是要掌握分寸,莫要透支了身子,细水长流才是正道。”

    “周道长,我这回可不是为了你的符茶。”刘善存将一袋子银钱放在了桌上,脸色阴沉,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忆,胡子憋成了倒八字,“我找你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周青天掂了掂银钱的重量,浓眉一挑,村长接下来要说的可不是小事。

    “道长。”刘善存摸着自己的胡子,“王老三的娘子被你封了那么久想必已怨气深重,何不放她出来重见天日?”

    “你疯了?”周青天被村长这话吓一跳,“当初可是你……”

    “对!”村长打断了周青天的话,“今时不同往日,你既然有本事封住她,就有本事放她出来。”

    “村长莫不是忘了,当年这女鬼缠着你不放,要不是我及时出手,你已经没命了。”周青天观察村长的表情,发现他没有改变主意的迹象。

    刘善存从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了一小截金块,笑着按在桌上。

    其含义不言而喻。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房间沉默了片刻。

    “小道学艺不精,但还是会一点移花接木的手段,可以保证这女鬼放出来第一选择不是找你寻仇。”周青天眼疾手快地将金块捏在手中,在上面留下了一道牙印后,眉开眼笑道,“若是村长看谁不顺眼,只需弄到那人的生辰八字和贴身之物,我定当让那女鬼扰得他不死不休。”

    刘善存早有准备似的,手中出现了王驼子丢在他家的手巾,又报了王驼子的生辰八字,将脑袋凑过去,面目狰狞到狗皮膏药都褶开了一角,他阴森森道:“我要王驼子,王二狗,恶鬼缠身,永世不得安宁。”

    周术士咧嘴一笑,直勾勾看着刘善存,眼里尽是藏不住的心狠手辣。

    “事不宜迟,我今晚就施法,让那鬼魂好生伺候一下王二狗。”

    刘善存满意地点了点头,背着手离开了。

    他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敲响了薛寡妇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