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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孙大师

    白陌良此话一出,陆挽溪和沐青莲皆脸色大变,再去看李琢玉,这少年已经没了呼吸。

    “哥哥,你醒醒呀!”小盼从夜叉汉子腿边绕过来,用手搭在李琢玉的肩上,轻轻摇晃。

    本来还在李琢玉衣领上挂着的望天,此时不知道钻到了哪去。

    也许钻到地缝里,去躲避天谴去了吧?无人可知。

    这些匪徒倒似不像外边那老汉说的那么丧尽天良,看到李琢玉身中剧毒,倒也知道救人要紧,看样子不像是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白陌良衣襟上沾了血,他说完那句话后,周围的匪徒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但谁都没把这话当回事,人命关天,岂能因为一句话就耽误了时机?

    “小盼乖,二伯带哥哥去治病!”夜叉汉子五大三粗地抱起竹匣,和众人一起返回了寨中。

    陆挽溪正要跟过去,却发现白陌良扎在地上不动。

    “喂,无良道人,那人就算真的没救了,你也不该坐在此地乘凉吧?没听他们说吗?那黄金蛇被人豢养,要说没有解药,我可不信。另外,你就不想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抢过一个叫阿钰的花季少女?”

    白陌良陡然咳出了一团污血。

    “唉唉唉,无良道人,你可别吓我。”陆挽溪连忙上前,急得跺起了脚。

    “不是小道不愿意去,只是身负重伤,有心无力。”

    那位老七当时并未走远,发现异常,又折返回来,听闻此言,挥手朝人吩咐了几句,不多会儿,白陌良便被人抬到了担架上。

    说是担架,其实就两根木头架一块破布。

    老七名叫迟立龙,兄弟几人中,除了大哥外,属他武力值最高。

    方才败在陆挽溪脚下,这汉子自认为不丢人,反而觉得长了见识。

    他走在陆挽溪旁边,打量了担架上穿着道袍的白陌良,又看了眼衣着朴素的沐青莲,最后才将视线挪到了淡蓝色萝裙的陆挽溪身上,但也只是余光一扫,便又望向别处。

    “不知这位女侠如何称呼?”

    “陆挽溪。”

    “不瞒陆女侠,方才一事其实是个天大的误会。想必你也知道,我们这林子布有幻阵,非一般人能进。外边都是穷僻之处,人烟稀少,但凡听闻过这林子之人,想必都会敬而远之,除了别有用心者,谁会擅闯此地?我二哥,也就是刚刚拿石锤的那汉子,见着你们二话不说就出了手,其实也存了试探之心。我知道是他不对,可毕竟是兄弟,总得团结不是?没想到陆女侠武功如此高深莫测,小弟着实佩服!”

    迟立龙说着又暗自瞟了一眼陆挽溪,他是个知道分寸的人,知道什么样的人可以惹,什么样的人惹不起,像陆挽溪这样,年轻貌美,又身手不凡,必定大有来头,现在放低姿态才是明智之举。

    陆挽溪却好似心不在焉,她眼神一直落在白陌良苍白的脸上,但思绪仿佛又飘到远处,这会儿反应过来,随口答道:“嗯,对!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迟立龙:“.......”

    感情说半天你都没听进去是吗?

    “陆女侠,不知你们来访此地,有何贵干啊?”恭维的话再说一次就变味了,迟立龙将话题一转,将他最关心之事问了出来。

    “问得好。”陆挽溪想到了什么,飘忽不定的眼神突然一转,变得犀利起来,“我且问你,前几年是否抢走过一个叫阿钰的女孩?”

    迟立龙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巨变,粗着脖子吼道:“怎么可能!我们兄弟深居此地,从未做过强抢民女的勾当,没想到陆女侠武艺高强,却也是个不分青红皂白之人!还请莫要诋毁我们恓惶林的名声!”

    “哦?倒是我唐突了,莫怪。”

    陆挽溪没想到这汉子反应这么剧烈,眼里出现一抹疑惑之色,按道理,外面那老汉也没有必要撒谎,为什么口风对不上?

    或许,这汉子在演戏?

    她将宝剑横在胸前,试探道:“你们这些兄弟以什么为生?一群大老爷们窝在这里,难道会老实种地?”

    迟立龙尴尬一笑:“不瞒陆女侠,俺这些兄弟倒不是什么好鸟,不过也并非极大的恶人。这林子乃是连接几地的要道,北通朝明县,南往御水州,不时会有商人从这儿经过。俺们就做一些收路费的营生,若是看到有肥羊,也会顺手薅点毛发,但知道点到为止,不伤人性命。若是有一些无辜平民入误入此地,俺们也算有些良心,待其在林中晃到精疲力竭之后,将其带出林子,并给上一顿干粮。”

    “敢情你们这是在劫富济贫咯?”

    陆挽溪半开玩笑似地说着,正眼看了看迟立龙,才发现这汉子只有一只耳朵。

    “女侠见笑了,俺们蜗居在此也是求个安身。”汉子注意到了陆挽溪好奇的眼神,云淡风轻道:“前些年遭遇了祸事,侥幸生还,却掉了只耳朵——哎,到了,这边请。”

    当时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隐约能看见房屋的轮廓。

    原来这恓惶林别有洞天,原先密集的树木已消失不见,变成了屋舍俨然的聚居地。

    迟立龙带她去的地方是一间大屋子,像是个议事厅,外边挂了一个牌匾,像模像样写着“聚义堂”三个大字,里面已围了不少人,四方架子上升起了火,看着倒明亮。

    李琢玉和白陌良便是被带到了此地。

    中间有一张大桌子,李琢玉置身其上,双眼紧阖,灰色面容一半映着火光,一半倒着阴影,配上紫色的嘴唇,活像鬼。

    而在他旁边站着一位黑白服饰的中年男人,此人面色苍白,鼻梁歪斜,手掌上密密麻麻出现了青色的符文,像是被丹青笔描画过。

    只见他手持一道青色的铃铛,像赌徒摇骰子般,从李琢玉的脸部挪动到腹前,来回摆动,若是放在街头巷尾,他这模样活似装神弄鬼的神棍。

    白陌良被放置在一旁的地面,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神棍施法,深沉的眼尾出现了血色。

    那铃铛带着某种节奏,忽快忽慢,摇动时,李琢玉脸上的颜色开始发生变化,从灰到紫,从紫变青,最后成了一道黄色的烟,被这铃铛吸了进去。

    不多时,李琢玉就恢复了原状,皮肤又成了原来的白皙之色。

    神棍施法完毕,摸了摸歪歪扭扭的鼻梁,将铃铛在手中打了个旋,然后按在桌上,诸位汉子见过大师的招牌动作,知道下一刻他将铃铛掀开,这少年就该醒了。

    谁知那神棍却没了动静,眉毛皱到了房梁,一个劲摇头道:“不该......不该。”

    聚义堂第一把交椅上坐着位男人,此人剑眉星目,脸上透着股枭雄的气质,莫约四十多岁,鼻梁挺拔,透过衣服,便可知此人身材健壮,肌肉结实,只是却是个独臂。

    这位独臂男人怀中,坐着一位红衣小女孩,女孩眼里似装着万千河流,水汪汪的,转身问男人:“哥哥怎么还不醒呢?”

    独臂男人摸了摸小女孩的翘翘辫,从凳子上站起来,地面上映出一道粗壮的黑影,火光摇曳,男人声音略有磁性,但又带着股沧桑:“孙大师何出此言?”

    那被称为孙大师的神棍让开了身子,颔首道:“那蛇并非寻常品种,乃是我培育多年的灵蛇,按说它性子温顺,不会主动伤人,不知为何会咬伤这位少年。另外,那灵蛇不似寻常黄金蛇,体内虽有剧毒,可我按照大哥你的吩咐,将其毒素拔除了八分,若真是咬了人,虽也会经历黄青紫灰四个阶段,但也不至于要了人命,这少年此时没有呼吸,生机全无,着实奇怪的很。”

    接着,这神棍捂着心窝,一脸肉痛地朝白陌良等人望了过去:“可怜了我那饲养多年的灵蛇,想必已死在你们手中吧?”

    陆挽溪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正是死在我剑下!”

    那神棍敢怒不敢言,脸上一阵青一阵黄,他大概知道陆挽溪将兄弟打得落花流水之事了,突然想到什么,食指勾住铃铛上面的铁环:“不过,既然是灵蛇,其体内的毒素自然不同凡响,就像一股能量,能在人体游走,虽不至于伤人,可亦难以拔除,若不是我这紫金铃铛被灵蛇血液滋养,与之有所联系,也不会如此轻而易举将其吸出。但我方才发现,这灵蛇的毒素好似沾上了另外的气息,不知是不是此事导致了这位少年身陨?待我查看一番。”

    说着,神棍将铃铛摆在桌前,掌心横在空中,像抹开窗户上的灰尘那样,在铃铛上缓缓掠过。

    众人睁大了眼,只见缭绕在铃铛上面的黄烟竟平铺开来,浮在半空,不多时,烟雾中间隆起了一道白色的花纹,看其形状,分明与白陌良眉心的印记遥相呼应。

    “灵蛇之毒亦有灵,遇到另一股灵气,可能会产生反抗之力,本来不会伤人性命,可一旦被激化,那可就说不定了。”

    他若有若无将视线挪到白陌良身上,其含义不言而喻。

    “原来如此,是小道自作聪明了。”白陌良语气恹恹的,带着股凄凉,传进人的耳中,流沙似的,还没怎么玩味,就带着那一抹意犹未尽的心绪,沉入风中了。

    白陌良听出来,李琢玉是因他而死,他不曾杀生,可却因自己疏忽大意,葬送了一条鲜活的性命,一时间道心浮动,浑身血液沸腾。

    外面风还在呼呼吹过,他眸子半张,往旁边一瞭,只看得见汉子们互相开合着下颌,朝着李琢玉指指点点,似在议论什么,陆挽溪则站在自己跟前,朱唇频启,神色焦急,她似乎也在说着什么。

    但这些本该有的声音,好似被无限拉远,白陌良分明离这些人不足十米,却什么也听不到,他只听见耳中传出一阵嗡鸣,这种感觉,就像双耳被一根琴弦贯穿,并且有人在用毫无章法的手猛然弹奏,琴弦震动,嗡鸣不断,脑中刺痛不止,耳鸣声来越来大,后来,曲终收拨当心画,声音戛然而止,白陌良一口心头血喷了出来,便晕了过去。

    陆挽溪:“陌良!”

    老秀才叹气:“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啊!”

    “大哥......这该如何处理啊?”

    站在神棍身后的男人沉默片刻,问了句:“这少年当真没得救了?”

    神棍将铃铛收了起来,皱着眉,摇头道,“不是小弟不救人,实在是无能为力,大罗金仙下凡也不行,这少年若是能死而复生,我孙智才......”

    那神棍为了证明自己已尽了全力,刚要说“我孙智才不日之后身陨道消”,还没说出口,身后的木板上传来一阵响动。

    “嘎吱。”

    结巴汉子牙齿咯咯作响,指着大厅中央的木板,惊恐道:

    “诈诈......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