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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锦囊

    说完,榆木将这条黄金蛇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双手别在身后,闲庭信步走了起来,鹑衣百结,踵决肘见,一幅凄凉的寒酸样硬被他走出江南才子特有的诗情画意,他垂着眼皮打量了四周,嘴里咂摸出声:“这地儿有点意思。”

    榆木接着看向站在此地噤若寒蝉的众人,作了个揖:“初逢胜地,打搅了诸位的雅兴,还请海涵。”接着又望向陆挽溪,亦是客客气气道:“原来是个倾城倾国的仙子,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是迫不得已,请仙子莫要动怒。”

    榆木越是客气,陆挽溪越是不敢轻举妄动,这魔头说话虽中听,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依旧让人呼吸凝滞,方才吸收了数万冤魂,实力估计到了一个恐怖的程度,刚才被那道闪电伤到,心有余悸,试探道:

    “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道长,借你扇子一用。”榆木伸手一攫,白陌良手中蓄势待发的折扇便飞了出去,拿到折扇,榆木熟练一抡,啪的一声作响,扇面展开,动作行云流水,一点也不觉得突兀,仿佛这把扇子就应该这样被打开,榆木接着信手一摇,扇起几道秋风,让这幅穷酸丑陋模样,多了一丝风流才子的韵味。

    “区区名号,不足挂齿,既然仙女问到,鄙人也只好如实奉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墨蚀是也!”

    陆挽溪在脑海思索这个名字,却没有任何线索,摸不清这墨蚀的脾性,正想着该如何应对,眼前一花,却是白陌良身影闪过,这位年轻道人掌心如风,携排山倒海之势,直奔榆木而去。

    “啧啧,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墨蚀向来不喜与人动武,你这道人,为何非要以卵击石?”

    榆木身子诡异的在地面平行移动了五寸,避过了白陌良全力一掌,轻飘飘用折扇挨了一下他的肩膀,白陌良一口鲜血喷出,倒飞出去。

    陆挽溪美目紧蹙,心想这无良道人怎会如此鲁莽,难道就因为被抢走了自己心爱的扇子?

    白陌良连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白得发亮的牙齿似裹了一层红糖衣,溢出唇边,他缓慢而沉重地说:“墨蚀,四大魔将之一,坠魔之前,乃是烟雨城城主长子,喜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坠魔之后,喜滥杀无辜,以人为食,手中有十万亡灵,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哦?这就是关于我的传闻吗?倒是有意思。”榆木往林中看,无忧山那群漆黑如墨的喽啰围了过来,站在五当家身后,异口同声喊了声主人,榆木收回目光,盯着白陌良看:“是不是说话客气,没有如传闻那样穷凶极恶,你就以为我在故意拖延时间,恢复实力?所以才有了趁我病,要我命,先下手为强的心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榆木眼睛一冷:“杀死你们,易如反掌。”

    接着他又轻轻一笑,将折扇合起,语气轻柔:“只不过呀.....杀人就像做菜,你得将食材处理好,该腌制得腌制,该清洗得清洗,还得焚香净手,念两句往生经,这才有意思,哪能囫囵扔进锅里?就算火候控制得再好,煮熟了,也食之无味。”

    陆挽溪听出榆木话中的弦外之音,心中莫名不安起来,咬牙道:“魔头,你到底想怎样!”

    宁不屈不知何时,走到了雅居内,他先是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宁巧盼的额头上,然后轻手轻脚走到了雅居另一侧,坐在棋盘之前。

    萧仙人离开之前仍不放心,留了最后一道杀手锏,他告诉宁不屈,万一恓惶林真有一天面临灭顶之灾,走投无路之时可打开他放在棋盘之下的锦囊,说不定事情还有一线生机,除此之外,万万不可妄动。

    外面那魔头鸠占鹊巢,占据了榆木的躯体,又吞噬了数万兄弟的冤魂,他们现在就如砧板上的肉,指不定魔头什么时候兴致一到,就将他们齐齐倒下了锅,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将手伸到了棋盘下面,稍一摸索,确实摸到一团毛茸茸的丝制袋子,将其拿出来,望了眼窗外,似乎无事发生,他屏气凝神,将其打开,倒出一张白色小纸条,展顺,上面写道:乾坤逆转,水火相行。

    宁不屈神情呆滞,这八个字有何深意,如何能解除当前的燃眉之急?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棋盘突然动了,上面的黑白两子不断更换位置,目不暇接,只让人眼花缭乱,几个呼吸之后,棋盘不再变化,上面摆出了一副阴阳鱼的图案,就在他凑过脑袋临近去看时,一道光忽从棋盘上跃起,没入宁不屈眉心。

    “想怎样?”

    榆木重复了陆挽溪的问题,目露思索之意,过了一会儿,想到了答案,双眼精光直冒,原本的儒雅荡然无存,搓着手,像一个急不可耐,饿了十天半个月的老饕:“很简单.....自然是大快朵颐,饱餐一顿!”

    语调从低到高,带着点儿颤音,似乎压抑着迫不及待的兴奋,众人听了脚底直冒冷气,结合白陌良刚才那番话,自然不难猜出这魔头伪善面目下那残忍到令人发指的心思。

    榆木莞尔一笑,拍了拍肩膀上的蛇头:“乖乖,别急,吃饱了好办事,那些冤魂是软宝,不抵肚子,还是血肉来的实在。”说完,他将眼神往人群里一扫,众人顿时觉得自己不能动弹,“就你了,先挑个肥一点的解解馋。”

    榆木舔了舔嘴唇,手指往上勾了勾,肥头大耳的楮墨如被拎起来的幼犬,浮在半空,手脚胡乱挥舞,脸成了猪肝色,嘴里一个劲喊道:

    “我是厨子,我是厨子,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别杀我啊!”

    “哦?厨子?”榆木稍作犹豫,接着脸色一变,狞笑道:“你这厨子能把自己做成什么菜?我最喜欢红烧,你能做吗?”

    楮墨噤若寒蝉。

    榆木想到什么,眼神一动,隔空取物,榆木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落了下来,榆木抓在手中,放在鼻子上嗅了嗅,眼前一亮,“果然,厨子会随身携带一些调料,正合我意。”说着,他将包裹中的孜然、辣椒粉、盐巴、花椒、等调味品往上一挥,这些东西随风而动,落在人群身上,楮墨更是首当其中,全身上下占满了调料,如一只被腌制的肥鸡。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榆木狭长的马脸笑出一道法令纹,张嘴吐出一口气,竟化作了火焰,直奔楮墨而去。

    楮墨扯子嗓子大叫:“道长,女侠,救我!”

    眼看火舌就要将楮墨吞没,白陌良一把拎住他的衣领,险险避开,而陆挽溪则伸手隔空一握,郁垒剑飞来,顺势斩下,一道剑气宛如新月,带着清冷的气息,朝榆木袭去。

    “就知道你们两个不自量力的东西不会袖手旁观!”榆木一跃而起,落在了剑气上,一脚将其踩成粉碎,接着借力往前,破开陆挽溪精妙绝伦如同雨幕的剑法,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探出一掌,陆挽溪顿时花容失色,玉倒山颓般落在了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榆木揶揄道:“真把自己当仙子?”

    李琢玉探出脑袋,只见白陌良将褚墨放在地上,双手合十,嘴中念念有词,身子渐渐发出一层淡淡的金光,发丝舞动,衣袍飘玦,少年心想无良道人应该在施法,果不其然,白陌良身上的金光朝天上汇聚,隐隐成了一道巨大无比的印章,方形,上面盘踞着一只麒麟,栩栩如生,睁着一双睥睨天下的怒眼,似要将一切妖魔踩在脚下,印章下方,雕刻着两个纹路复杂的大字:诛邪。

    “诛邪印?没想到还能看到这玩意儿,当真有趣。”榆木正要避开,却发现手脚无法移动,低头看去,被他强取豪夺的折扇竟发生变化,化作了一幅长长的画卷,从他的腰间开始裹缠,分别往头脚两处方向延展,不一会,他就裹成了木乃伊。

    陆挽溪给了白陌良一个赞赏的眼神,心想这道人还算有点手段嘛,不愧是自己看上的男人。

    众人赶紧和榆木拉开距离。

    天上的金印越来越凝实,仿佛如真金铸成,白陌良中指和食指打了一个奇怪的结,在中指下方穿过,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又扭了回来,掌心分开,手指缠绕,结了一个印,仿佛蕴含了什么天地至理,对准榆木,往前推出,诛邪印訇然落下,地面一震,枯叶与灰尘四起,周围仿佛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仍没动静,有人窃窃私语:“死了吗?”

    “道长那么厉害,应该死了吧?”

    “既然你们那么想死,我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来一个大杂烩好了。”尘埃散去,榆木用手将乱糟糟的黑发捋顺,眼里顿时失去了眼白,成了两颗发霉变黑的龙眼,有黑光从眼里激射而出,在天上编制成了密密麻麻的蛛网,一只斑鸠飞过,身子被切成了两半,鲜红的血肉落在地上,触目惊心,这蛛网要是落了下来,他们的后果可想而知。

    榆木嘴中一吼:“落!”

    黑色蛛网,铺天盖地而来。

    陆挽溪手中握着一枚传送符,她拖着步子来到白陌良旁边,看了看天,夕阳只剩最后一抹余晖了,当她正要发动符文时,身后的雅居传来一阵波动,就像平静湖面上突然漾起了涟漪,这涟漪往四周散去,将天上的蛛网抹了一干二净,涟漪一直扩散,涵盖了整片恓惶林。

    “是宁大哥!”

    白陌良低声喃喃,他将折扇从地上抓起,收回袖子,方才这个波动,让他觉得乾坤八卦阵好似出现了什么别的变化,至于是什么,他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来。

    李琢玉撇了撇嘴,看来这魔头也只是徒有虚名嘛,他将头一挪,却发现周围的林子不知何时燃烧起来,杨树枝叶在火中变成赤红色,一股热浪将众人包裹其中。

    榆木眼中闪过疑惑之色,随即一步跃起,正要落在雅居屋顶上,天上突然出现一道水龙,咆哮着朝他冲来,榆木一掌将其击溃,可这水龙在半空又凝结出了实体,再次向他纠缠而来。

    就在榆木与水龙斗得激烈之时,另一边,孙智才嘴里发出了骂娘之声,他本在林子里穿行,按照他的计划,二当家将林中的冤魂去除干净,他就可以如履平地,朝目的地进发。

    谁知走到一半,天上下起了雨,这雨奇怪的紧,淅淅沥沥,如丝如雾,就像龙王爷打了个极小的喷嚏,放在江南之乡,定是才子们争先抢后感叹一番无病呻吟的绝佳题材,放在这恓惶林,就极其浪费了,孙智才估摸着顶多让他的鞋底带些泥,至于成为落水狗,那是绝不可能的。

    谁知道眨眼的功夫,周围竟浸满了水,杨树也不知怎么回事,仿佛根底疏松,一溜烟往泥土里沉,没过多久,他所在的这块地儿就成了一片水洼,深不见底。

    凭借儿时自学成才的狗刨招式,孙智才呛了几口水后,倒也能摇摇晃晃地凫起身子,缓慢而吃力地往前游动。

    莫约半盏茶时间,孙智才乌青的嘴唇里吐出一口水,加快了摆动身子的节奏,一手搭在一块石头上,将自己撑了起来,平躺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缓过这口气后,朝旁边看去,眼里出现贪婪之色。

    这地方就是他此行的终点,刚才他还以为这莫名其妙泛滥的雨水会将此地淹没,谁知这儿竟然滴水未沾,和之前他看到的一模一样。

    宁不屈带女儿外出看病之时,他探寻里层的林子不下十次,他在萧仙人的雅居中看到了那本修行功法,将其誊抄之后,回去修行过数次,奈何资质愚钝,一直无法开窍,只能因循守旧,还是按照黄金蛇来修炼。

    另外,他在雅居里翻箱倒柜虽没有收获,却偶然在棋谱中看到了一幅地图,上面标记了两处地方,一处就是雅居,另一处,则是这里。

    地图上对这个地方给出了批注,而正是这个批注,让孙智才那颗早就躁动不安的心越发蠢蠢欲动起来。

    批注道:此乃阵法龙睛之地,定乾坤之造化,守阴阳之意变,吾将贴身之宝置于此,上接星辰宇化之光,下揽天地混沌之气,可解一切怨憎会,贪痴嗔,保恓惶魂魄之安定,养至宝灵韵之滋长,凡人莫可近,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