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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鹞鹰吐卷

    一间屋子里,墙上挂满了各种水墨画,有奇山怪石图、猛虎出林图、飞湍瀑布图,夏荷冬梅图、稚子敲灯图以及春宫作乐图,可以说应有尽有,每一幅画皆惟妙惟肖,生动活然,这屋子一看就是文人墨客的居住之所,不仅干净整洁,还别有格调。

    一座镂空红漆木架将房子一分为二,上边有诸多空格,放置着一些古玩珍奇,透过这些空格,隐约能看见对面有一道人影,此人正盘溪坐在床上,嘴唇发白,身上散着淡淡的血腥气,正是二当家诸葛义,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带着郁闷,好似遭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过这也说的过去,毕竟昨日一事,他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场蓄谋已久的计划代价极大,眼看就要成了,只要魔头将所有人杀掉,宝贝自然到手,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位看似貌不惊人的老儒生不知从那里冒出来,只一拳,就将他费劲千辛万苦召唤出来的魔头打地落荒而逃,至今还不曾联系上,这是多么憋屈啊!

    这幽冥祭对他消耗极大,几乎透支了他全身上下的法力,无论他现在怎么临时抱佛脚,打坐休养生息,起到的恢复作用只能说是杯水车薪,不要个一年半载,恐怕是无法恢复巅峰状态,这会儿认清现实,只觉自己真变成百无一用、弱不禁风的书生了,在这么一个乱世,若自身没有什么自保手段,凭借他这坏事做尽的名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杀死曝尸荒野了。

    这让诸葛义心情很是沉重。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刚才,他听说恓惶林有几人闯上了山门,其中一人,一己之力将数百兄弟打得在地上起不来,连看似人畜无害实则阴险狡诈的四当家都栽到了那人手上,这足以说明,对方不是一般人。

    既然是从恓惶林来的,又有这等实力,结合他通过黄金王蛇看到的画面,自然猜得出来者是谁,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找上门来,意图当然很简单,说白了,无外乎就是来讨个说法,而他作为召唤魔头出来的主谋,首当其冲要被问责。

    不过大当家和他现在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应该不会将所有责任都推到自己头上,况且既然对方上山没有大开杀戒,说明事情还有周旋的余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些人或许要借此事,狠狠敲一笔无忧山?或者说另有图谋?

    习惯性摩挲起大拇指和二拇指,诸葛义脑海闪过诸多念头,眸子微眯,像一条毒蛇,透着阴冷。

    就在他思考问题时,一只鹞鹰落在了窗沿,两只眼睛极其灵动,驻足一会儿后,展开翅膀飞了起来,却不是飞向外边,而是朝里飞去,先是停留在一只玉颈高冠瓷瓶上,又扑腾翅膀,双爪准确无误踏入搁在书桌一角的砚台上,浅黄色的爪子瞬间沾上了黑墨。

    “孽畜,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被打断注意力的诸葛义大喝一声,苍白的脸上出现了愠怒,本以为一身怒吼会将其震走,偏偏这只鸟十分淡定,眼眸中好似还表露出了不屑,起身一跳,带起一摊墨迹,两只被染成黑黢黢的爪丫子在摊在书桌的水墨画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脚印。

    “不可!我的画啊!”诸葛义见状,赶忙从床上爬起,想要将这只鹞鹰赶走,但为时已晚,这幅画已被糟蹋地面目全非,诸葛义气的七窍生烟,伸手就要捉拿鹞鹰,鹞鹰怎会束手就擒,扑腾翅膀,一跳,落在了太师椅上,诸葛义心中怒火大气,追着就要打,奈何身子孱弱,没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面色发白,而鹞鹰灵活无比,蹦来跳去,竟将诸葛义耍的团团转。

    “你这不长眼的死鸟,欺人太甚!”诸葛义跑不动,气急败坏之下将脚底下的鞋子扔了出去,哐当一声,鹞鹰没砸到,反倒将自己珍藏的瓷器砸倒,落在地上成了个粉碎。

    而鹞鹰则堂而皇之地从他面前飞过,最后更是胆大包天,落在了诸葛义的发髻上。

    太岁头上动土,是可忍孰不可忍,诸葛义这么一会儿,目欲眦裂,面若癫狂,正准备使出浑身解数,一巴掌拍到自己脑袋上,只听上边传来一道声音:“稍安勿躁,看画。”

    这声音有些耳熟,带着点沧桑,诸葛义疯魔之色缓了下来,犹豫片刻,放下举到一半的巴掌,环顾四周,看了眼狼藉一样的房间,忍住怒意,有些不耐烦地朝画瞄去,这一看,他竟收不回眼,整个人好似痴了,醉了,傻了,过了好一会才喃喃念道:“绝了,点睛之笔是也!”

    这是一副仕女观樱图,诸葛义一挥而就,一气呵成,可谓通达无碍,妙手偶成,仕女身姿婀娜,眉眼生动,在一棵樱花树下驻足而立,可谓美不胜收,只不过一向吹毛求疵的他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意味,因此迟迟没有竣工。

    方才鹞鹰落脚的地方,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别有用心,爪印落下,恰巧成了一对燕影,而被带出的一片细微墨粒,则化作了朦胧雨滴,正儿八经一看,俨然一副“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奇景,好似让这幅画活了起来,直让诸葛义拍案叫绝。

    “刚才多有得罪,请前辈见谅,敢问前辈尊姓大名是?”诸葛义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他这会儿哪儿看不出来,这鹞鹰并非误入此地,而是特地前来,就像他控制黄金王蛇一样,这鹞鹰身后必定受到什么人的掌控,而这人能一眼看出画中不足之处,并巧妙借助鹞鹰的躯体画龙点睛,定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极有可能是一位高人。

    “你当真不记得老夫了?”鹞鹰再次发出声音,依旧沧桑。

    “您......难道是纣前辈?”

    “呵呵,你终于想起来了。”

    诸葛义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童颜鹤发,满面春风的老人,正是此人泄露天机,告知他恓惶林有一柄充斥着混沌之气的神兵,扬言拿到此器,天下莫能与其争锋,他一开始并不相信,后来要不是偶然通过黄金蛇与孙智才搭上线得知确有此事之后,他差点就当这老人是在说笑了,没想到此时老人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不知有何深意:“怎会忘记?若不是纣前辈,小的早就成一具死尸了。”

    修行一事殊为不易,诸多凶险蕴在其中,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命丧黄泉了,其中一道坎就是川流境中期的扣心关,当年诸葛义就是在这一关迟迟无法跨过,差点就要五脏俱焚了,幸好遇见了自称纣夜先的前辈,给他点拨了一下,体内的灵气瞬间畅通无阻,成功到了川流境后期。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再说那也是你命不该绝,吉人自有天相,老夫只不过顺水推舟而已。”鹞鹰仍矗立在诸葛义的头顶上,缓缓回道,“此番前来,别无他事,是想赠你一桩机缘,就看你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诸葛义眼前一亮,有这等好事自然要抓住机会,但心里又冒出一丝怀疑,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纣前辈不可能无缘无故送他好处,于是抱拳道:“不知纣前辈有何吩咐,晚辈定当竭尽全力,替您将事情办好。”

    “呵呵,有心了,老夫云游四海,喜交天下英才,此次前来,别无所求,只是与你结个善缘罢了。”

    “能得到纣前辈的赏识,晚辈受宠若惊啊。”

    鹞鹰见客气话说的差不多了,就直入主题,说起了正事:“诸葛义,我知道你召出了一只魔头去取那柄神兵,此等大手笔着实在老夫意料之外,按理说,有魔头相助,事情必定马到成功,可青霞书院提前获悉了天机,出手干扰,才导致了现在这种局面,话说回来,你现在修为尽失,手无缚鸡之力,要是被有心人知道,这条小命可就不保了啊,唉,此事说到底,老夫需要承担一定责任。”

    诸葛义心中一震,他觉得还是低估了纣夜先,这人来无影去无踪,好似长了天眼,对自己的情况了如指掌,不禁好奇纣夜先倒底是谁,有什么身份,修行到了什么境界等等,好奇归好奇,可不能胡乱询问,若是惹恼了人家,不知有何下场。

    诸葛义恭敬道:“真是什么事也逃不过纣前辈的法眼啊,晚辈也正为这件事着急,当真愁死个人。”

    鹞鹰终于从诸葛义的头上飞到别处,落在茶壶上,“莫要担心,老夫所说机缘,便是应对此事。”

    诸葛义有些口干舌燥:“请纣前辈指教。”

    “那魔头墨蚀被青霞书院的老家伙紧追不舍,被打得差点溃散,只剩下一团魔气,要不是半路杀出了另一个魔头糜炤,墨蚀早就烟消云散了,此时他有了喘息之机,不知躲在天上哪一片云中调养生息,但要不了多久,青霞书院那人击退糜炤之时,便是墨蚀大难临头之期,你所做的一切就彻底付之东流了,不过老夫有个物尽其用的法子,不过过程有些凶险,就看你愿不愿意尝试了。”

    诸葛义咬紧牙跟:“只要能摆脱当前这副境地,无论什么凶险,我都愿意一试。”

    “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鹞鹰眸子闪出锐利之光,嘴里吐出了一道卷轴,只留下了一句“看完这个你就知道该怎么做”就展翅飞走了。

    诸葛义将卷轴打开,他一目十行看下去,脸上难以抑制地出现了兴奋,在房间里放声大笑起来。

    远处的山峦上,一位童颜鹤发的老人眯着眼眸,看天,心情似乎有些不错,脸颊红润,笑起来有皱纹,但不多,一看就保养极好。

    不多时,鹞鹰就飞回了老人的肩膀,张着嘴,讨要食物,老人手指一弹,一颗金丹刚飞到一半,就被鹞鹰叼了去,朝天空扶摇直上,瞬间就没影了。

    老人身后平坦石面上边盘坐着一位中年男子,紧闭双眼,浑身上下冒着诡秘的黑光,脸上更是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若仔细看去,会发现他的鼻梁有些歪。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老人负手而立,转身看了眼这男子,喃喃道:“没想到这么一个无名小卒,竟能和那八块星辰石产生共鸣,越来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