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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真颜供养

    缥缈如烟的影子,像精灵踏着朝露,在娇艳的蔷薇花瓣上跳舞。金色的阳光洒在洁白的大理石阶上,丰满了她们纤细的腰肢,伴随悠扬的琴声,时而如荡舟在莲叶间嬉戏的少女,青春而富有朝气。时而如泣如诉,低低私语,像孤独的宫嫔,倚窗翘望君主,每个凄凉的眼神,都滑落一串晶莹的泪珠。琴音呜咽,哀婉凄艳。晕染着百花香气的晨风,吹拂起她们云朵般的裙裾,飘舞回旋。

    一行身材修长,穿着洁白长袍的宫女,挽着高高的发髻,眉如新月,额贴梅花,步态优雅,不徐不疾地走进漓香宫。这二十一人的队伍,袅袅婷婷,举手投足间,宛若一人。每个眼神,每个手势,每个步子的距离,都有严格的规范,她们不是单独的存在,每个人之间的连贯性,就像阳光下的影子,此起彼伏,相互依存。

    为了侍奉高贵的玉漓香公主,她们废寝忘食,寒冬酷暑,勤练不辍。作为第一百九十九个,服侍玉漓香公主晨起洗漱的宫女列队,她们希冀优雅的侍奉,将为卑微的婢女家族带来国王的赏赐与荣耀,为此殚思竭虑,奋斗不息。

    或许,玉漓香公主从不会在意这些琐事,从清晨躺在七万颗红宝石镶嵌的黄金望月门踏步大架子床上听琴,看窗外七千平方米的蔷薇花园的影子跳舞,到每日的玫瑰仙露洗漱,这些美丽的宫婢提线木偶般的表演,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晃过,从来不知任何一个,姓甚名谁?在她看来,她们跟每日数不清,也品尝不过来的一百多道精致饭菜一样,没什么不同?

    宫女们捧着翡翠雕刻的玉盆,丝绸刺绣的巾帕,形状各异的象牙、犀角梳子、各地进贡的芳香精油,珍稀的黑珍珠、绿水晶、砗磲、玳瑁····还有国王每日赐予的名贵衣冠,顶级工匠制作的珍宝首饰,公主的每一个早晨,都像是节日,所得赏赐,数不胜数。只是,玉漓香公主对这些珍宝,同样没有任何兴致。

    琴师们的目光追随着宫女们进入寝殿,眼中迅速蒙上了一层模糊的泪雾,当宿命无法改变,只能接受的时刻,那种无奈与悲哀,或许,只有同病相怜的人,才能真正了解。哀婉的琴声,忽然变得慷慨激昂,那些缥缈的影子瞬间变幻成一群魁梧彪悍的骑士,他们骑着战马,像战士奔腾在塞外广阔无垠的草原上,奏响壮烈奔放之歌。

    玉漓香公主喜欢这种节奏,这种热情激昂,血脉偾张的感觉。宫女们似乎也受到乐曲的影响,各就其位,各司其职,明快得体,她们每个人都是第一次服侍公主,公主美丽温和,没有其他主子们的毛病跟排场,洗手、洗脸,梳妆打扮都简单自然,她们进来前后不到十几分钟,就被命令退下。

    以至于宫婢们精心准备的侍奉舞蹈,服侍细节,洗漱顺序,全被打乱,领头宫婢一脸惊慌的匍匐在地上,想到精心准备的节目,一个也没用上,就被遣散。不知何处出了差错,迁怒了公主,看样子马上就要大祸临头,她们浑身因恐惧而瑟瑟发抖。

    “大家快起来,随我出去吧。”一位轮值的铁面宫婢,走过来,轻声道。她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发自内心深处的恐慌,以至于声音微微发颤。

    “是,奴婢告退。”领头宫女惶恐应道,慌张地爬起来,带着众人忐忑地跟在铁面宫婢身后,鱼贯而出,她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六神无主,唯恐会牵累整个宫婢司受罚,大家都一言不发地垂着头,匆匆跟着前面的人,眼睛盯着洁白的大理石地面,心中想着刚才的情景,全然不曾留意,前面的石壁上已经洞开两次石门,在她们穿过之后,就消失无形。

    这时,有一位小宫婢,走着走着,忽然回头望了一眼来时路,这一望不打紧,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尖声大叫道:“天啊!这是什么地方?”

    众宫婢闻言,才抬起头来,猛然望见前方屹立着一座巍峨的巨石崖壁,前方哪还有路?回头望,身后是万丈悬崖,何处还有宫门?一层层浪花般的流云随风涌动,像海浪般带着缭绕的湿气淹没脚下的石桥。

    前面领路的铁面宫婢一见有人发现了端倪,立刻就飞奔起来,速度快如闪电,飞鸟般冲进前面石壁上一扇正在洞开的大门,只听她高声道:“我只能送诸位到这里了。”她一下闪进石门,石门砰然关闭,就将紧随其后的宫婢们关在门外。

    宫女们追上来,惊慌失措地尖叫着,拼命拍打着眼前的石壁,撕心裂肺地叫道:“让我们进去,求求你让我们进去。”她们用尽浑身力气拍打,试图推动石壁,那石壁没有一丝摇晃,里面也没有任何回应。

    若非亲眼看见铁面宫婢进去,任谁也想象不出这里竟会有一扇门。仔细观察这扇开在岩壁上的石门,除了石头纹路颜色稍微有些许变化,沿着石壁有个两米多高的细线之外,严丝合缝的切割技术,可谓精密至极。

    “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哪里?谁能救救我们。救命啊!救命······”宫女们恐慌的呼救声,碰撞在崖壁上,发出阵阵空洞的回音,她们自幼生活在玉漓宫,谁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地方,若非那个宫婢突然回头,铁面宫婢惊逃,大家做梦也想不到,她们脚下仍是白色的大理石地面,此刻却已站在了四周都是悬崖峭壁的石桥上。

    “大家别白费力气了?若是公主想让我们活,就不会被丢在这里了。”那个发现端倪的小宫女颓然坐在地上,打量着四周陡峭光洁的巨石崖壁,高耸直入云间,天青如碧,像一池炫目的湖水,耀眼的刺目,就算是飞鸟,也会觉得眩晕吧?笔直上下,仿若深井。捉一只善于攀岩的猴子,扔在这里,估计也会急得抓耳挠腮,为这镜面一般无法攀缘地峭壁而哭泣。

    “原来我们的生命,只是服侍漓香公主一个早晨的祭品,什么王宫?什么公主?分明就是人间地狱,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魔。”一个双手血污,因用力过猛推砸石壁而折断手指的宫女摇晃着双臂,歇斯底里的悲愤嘶吼。

    “我来生做厉鬼也不会放过他们······”宫婢们群情悲愤,她们的双手惨不忍睹,血肉模糊,但那冰冷的石门,就像立在她们面前的一块巨大的墓碑,死一般的沉寂。

    “哪怕永生永世为厉鬼,也要让他们血债血偿,难怪昔日的姐妹只要进宫伺候,就没有再回去过,原来都死在这里,我们还蒙在鼓里······”宫婢们垂头丧气地望着桥下滚滚升腾起来的黑雾,不知这石桥下有多深?更不知底下有何物?只觉阴风阵阵,腥臭逼人。

    “若是有一人可以生还,也一定要回去告诉宫婢司的姐妹们,千万不要再来送死了。”宫婢们惊恐地望着桥下的黑雾,感觉死期就在眼前,本能地更用力地挽住身边小姐妹的手臂。

    “没听说过去见阎王的人还能生还的事情,若有的话,我们今天怎么还到这里?”那个手指折断的宫婢悲愤道。

    “你们快不要说这大不敬的话,小心族人受牵连啊。”领头的宫女大声训斥,虽然她心里跟大家一样恐惧悲愤,可她更怕激怒魔鬼般的帝王家,给自己的族人带来灭顶之灾。她的话极具震慑力,众宫女一下子安静下来,瞬间失声,都哑了一般。

    耳边还能听到琴师们激昂欢快的乐曲,想来离玉漓宫仍然很近。众宫女无望地哭泣着,被桥下的阴风吹得东倒西歪,大家手挽手,洁白的长袍在风中凌乱。

    只要你的心中还有牵挂,就会有恐惧,死亡从来不是人世间最恐怖的事情,那些幕后无声无形的黑手,才是超越死亡的恐怖,让那些被迫死亡的人们,到死都不敢发声。

    “我们大家跪下,祈求公主哀怜,身为奴婢,无论生死都没什么好抱怨的,这就是我们的宿命。”领头的宫女说着跪下身去,众人都跟着跪下,唯独那个发现端倪的小宫婢不肯跪下,倔强地地站在石桥上,鹤立鸡群。

    “钟粟儿,还不快跪下,你这是作死吗?”领头的宫女呵斥道。

    “不作也会死,我活着的时候跪了太久,您就让我站着死一回吧。”名唤钟粟儿的小宫婢苦笑着,她已经不相信会得到任何人的爱怜了。骨子里的傲慢在死亡面前,一下被激发出来,就像几年前,司徒家被满门抄斩,那时,她不姓钟,也不叫粟儿,她的真名叫司徒静。

    跟侍卫官司徒雅乃是同族,那日逃出浸水猪笼之后,她隐姓埋名,化名钟粟儿进宫寻觅司徒雅,只是宫规森严,她们日日训练,根本无法私自离开宫婢司,整整一年过去了,总算熬到可以服侍公主了,原本以为从此之后,就可以获得嬷嬷口里许诺她们的诸多特权,钟粟儿什么都不太在意,唯独在乎能够自由出入的权利,这样她就可以去找司徒雅了,谁知满心喜欢喜,一腔希望,最后竟落得这般田地。

    这是她第二次被皇家处决了,面对自己的命运,钟粟儿只能苦笑,心道,我无论是谁?都会死,天既不容,又何苦让我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