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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怀念

    十一,中秋节。

    这是忙碌的快乐的一天。除了奶奶懒怠动在家里养神,宝然父女和叔叔婶婶全家出动,又借了两辆自行车,连带周叔叔一家,一大早就动身往东边的黄埔江进发。

    大家一路说笑,兴致都是很高。宝然坐在爸爸身前的自行车小座儿里,听旁边并行的周叔叔在同爸爸说:“还记不记得那年我们俩偷跑去城隍庙,晚上一瘸一拐才回了家,一人还挨了一顿巴掌的事儿?”

    宝然爸笑着:“当然记得!呵呵,越揍胆儿越大,从那以后就经常性的不打招呼往外跑!”

    周叔叔车上前面是红玉,后面是红梅。红梅只是偷偷地笑,红玉却张口就说:“妈妈说了,这样儿的就叫记吃不记打,还是打得轻了!”

    她这话前后左右听得一清二楚,齐齐哄笑。

    宝然叔叔带着阿宁在另一边儿,闻言隔着宝然爸冲着周叔叔喊:“周大哥,所以你们后来越跑越远,干脆一气儿去了新疆?我还记得那时候周婶婶同我家姆妈去火车站想截你们回来的,说是连你们面儿都没见着?”

    “是啊!”周叔叔笑,“都上了车,谁还肯下来!你唐姐姐还帮我们打掩护来,把她们给指到后面车厢去找!”

    唐阿姨在后边儿撇嘴笑:“那时候年轻,傻得来!”

    宝然爸说:“年轻好啊!就算老干傻事儿,也是很好的!”

    前世里宝然主要生活在浦东,现在那里对于上海市民来讲还是一个农村,但闲空的时候黄埔静安这边也还是来打过转儿的,当时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是妄图想要找到爸爸的一点痕迹吗?所以大体印象还是有一点儿的,现在看起来,也不知是记忆模糊了还是发展变化实在太大,一点儿前世的影子都找不到。

    路上很多的东西在她看来都新鲜无比,马路当中高高的小岗亭里坐着人工控制信号灯的交警,这时候的交警真可爱,敬职敬业只管交通,不理财政;还有路上空交织遍布的电车线网,有时会瞧见一个司机匆匆忙忙下车来,拽着翘了工的“辫子”往那线上搭。还看到了传说中的三门两节铰接是的大公交车,据说曾经发生过小孩子从接缝中掉下车去的惨剧。

    但不愧是中国第一大城市,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呃……好像反了,应该说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也不对,乱了,看官们你们懂得的啦……总之看上去这个城市永远是一副忙忙碌碌,生机勃勃的样子,不管你是本地人外地人,也不管你是自豪得意羡慕嫉妒指天怨地忧国疾民,她都是自管自地奔跑着,奋斗着,拥挤着,繁华着。

    不管那些里里外外蝼蚁生存的人们,自顾自昂首屹立在滔滔的黄埔江边。

    看看爸爸叔叔阿姨婶婶,还有哥哥姐姐,自己这兴高采烈一起去寻找童年及享受童年的一行人,对于这个高高在上的大上海,又算是什么呢?

    他们先去逛了豫园。

    大人们慢慢地走,不时说着以前来的时候这个花墙最好爬,那个柳树有点儿枯掉了,任孩子们前前后后跑的跑跳的跳。

    宝然爸就问叔叔:“阿新,那年是不是你还在上小学,这里封起来大修,你非要扭着我带你进来玩儿?”

    叔叔说:“记得记得,你带我从那边翻墙进去,走了没两步就给人瞧见了,往里面使劲儿逃,差点跑散了找不出来,后来我们躲到那边的石头洞里才没给人揪出来。”

    婶婶就说:“阿新你小时候也这么皮的呀!”

    大家都笑,小时候有几个是真正老实的?

    这边一帮孩子也是边玩边聊。阿宁大咧咧问红彬:“你总讲新疆多好多好,那里可有的这么好玩的地方?到底是新疆好还是上海好?”

    “当然是新疆好!在那里到了夏天我可以在院子里铺上凉席一觉睡到天亮,在那里冬天的时候可以在雪地上打滚,那雪可厚了,跟毯子一样!秋天的时候可以堆起叶子来烧肉吃,还有西瓜甜瓜管够,这里有吗?”红彬一口气举出一串儿的例子。平时他可不会这么说话,今天出来倒有一大半儿是新疆过来的,底气十足。

    阿宁语塞,她是个男孩子气十足的小姑娘,说实在的,对红彬描述的世界还是相当神往的。

    “我觉得这里好!这里人多,热闹,晚上出来也有的玩儿,还有很多很漂亮的甜点心!”红玉提出了反对意见。

    红彬不屑:“人多有什么用?挤来挤去的妈妈天天都怕把你给搞丢了!那些小点心,指甲盖那么大,吃起来还不够麻烦的,再说了,有好吃的也轮不到你!”

    说得红玉脸色一黯,低头看看自己手里只剩下一小牙的月饼。月饼是要凭票买的,爸爸妈妈都舍不得吃,好不容易弄到一只给他们三个分了,红彬的三两口就进了肚,自己的眼看着也要吃完了。红玉相对娇惯,可也是有眼色的,知道绝对不能因为这个去找爸爸妈妈撒娇,想着趁人不注意,爱惜地轻轻揪下一根红丝,放进嘴里慢慢地嚼。

    边上的红梅一声不吭,从口袋里取出油纸包裹的自己的那份月饼,一掰两半,给弟弟妹妹一人一份儿。

    分完了回头看看,发现宝然有点落后了,又过去把她拉上。宝然从自己巴掌大的小背包里取出一只月饼给她。红梅楞了楞说:“姐姐不要。”

    宝然张嘴给她看自己的小细牙:“硬,宝然咬不动!”

    这时候的月饼里面掺了冰糖,红绿丝,很考验牙口。

    红梅就笑笑接过,并不吃,依旧用油纸包起来放口袋里收好,又牵起宝然的手:“他们要走远了,我们跟上。”

    默不作声又走了一会儿,红梅轻轻地问:“宝然,听说你昨天晚上住到奶奶家去啦?”

    “是啊!”消息挺灵通的么。宝然抬头,见红梅又露出了担心的神色,想了想明白她误会了,又补充说:“爸爸毕业,学校不能住了。我们明天就回家了。”

    “回家?回新疆吗?”红梅似乎吃了一惊。

    “是啊!明天晚上就上火车啦!”

    “这么快啊……”红梅喃喃自语。

    “姐姐说什么?”宝然没听清楚。

    “没什么。我说,早点儿回家也好。”

    出了豫园就是城隍庙,这两个地方同南京路,外滩一起,几乎是来上海的必游之处。

    城隍庙也已经不是宝然爸记忆中的那个了,虽然殿阁廊台都还在,里面却不再供奉城隍神像,而是改成了小商品批发部和商城办公室。宝然爸遗憾地说,想当年他还在这里淘过不少好书呢,九曲桥头,湖心亭回龙桥上,消磨过多少少年时光啊!

    周叔叔与唐阿姨也颇为触动感叹,“你还别说,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一直都没时间也没兴致带孩子们过来逛逛,没想到已经变成这样子了!”

    孩子们一点遗憾没有,对他们来讲现在这个样子已经足够好了。他们在革命的反封建的时代长大,对于古书线本和城隍老爷也没什么兴趣,道教佛教都搞不清,虽然那飞翘繁复檐角很啰嗦,沧桑斑驳的墙面太老旧,可是这里有小笼包子,鸽蛋圆子,鸡鸭血汤,萝卜丝酥饼,有这些还不够好么?况且爸爸妈妈们今天都格外的大方,让他们放开了量个个儿吃得胃饱肚圆。

    宝然也吃得几乎泪流满面,呜~~~,我果然只是平民,欣赏不了精工细作专供游人和外宾的名吃美食,只会享受着平屋小店敞篷陋座的小吃小点,永远上不了大台面。

    大家的午饭就算是在这里解决了,临走时,还额外带了些梨膏糖和五香豆,预备一会逛南京路的时候打嘴儿吃。

    南京路对宝然实在没什么吸引力,人,人,哪儿哪儿都是人。在奶奶家里只觉得上海住房紧张,到这儿才真切地感受到人山人海是个什么滋味儿。过去,现在,和将来,这里永远不缺少汹涌的人流。

    爸爸去商店里采购些带回家的东西,婶婶同唐阿姨跟去做参谋。两位叔叔便带着对商场不感兴趣的孩子们先去了外滩,看看黄埔江。他们要在这里直待到晚上,因为国庆期间这里可以看到难得的彩灯。

    等夜幕降临,彩灯亮起的时候,却不能吸引宝然了。不是因为前世见惯了霓虹闪烁,而是……,天哪她看到了什么?传说中的情人墙啊!

    路灯下,沿着江岸边的防汛墙,密密麻麻地靠满了一双双的人儿,背对了人群,脸朝江面,虽然没什么过分亲昵的举动,却是各管各细细私语地毫无顾忌。

    看着那一对对几乎没有间隔却又互不干扰的小鸳鸯,宝然突然觉得,其实周叔叔一家也不算很惨,这就是这时候上海的现实,家住这里的小青年们谈个恋爱都只能挤到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更何况已经离开了几十年又拖家带口重新返回的他们?吵归吵,烦归烦,至少他们还能挤进各自的家里有个睡觉的地方,前世里宝然可没少听见回城后东求西告无处容身的事情。

    当然啦也只是自己在这儿想想而已,毕竟没有感同身受。

    尤其等到晚上回家,宝然同阿宁姐姐挤在双层床的上铺,听着下面阿宣哥哥的鼾声和爸爸不自在的翻扭声,还有门角帘子后面婶婶的起夜声,宝然简直要唾弃自己了:装什么深沉!做什么清高!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