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威胁
厄尔多姆的夜晚是怎么样的？在山上真正看到夕阳坠下之前，李二从未想到过这个问题。这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实际上，大部分的时候，李二会想到的只是过去不久的、当下的、不久之后甚至马上就要发生的事情，对于超过一定时间段的未来，如果不是专门抽调时间出来思考的话，李二是想不到的。他认为这是人类的有限性的又一大有力证明，他也认为这不是自己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所有的人都会存在的一个……现象吧，称之为毛病或者缺陷就显得太过了。
时时刻刻思考将要发生却不一定发生的未来情景是需要消耗脑力的，那种无法定量衡量却在抽象的意义上存在的一种数值。
厄尔多姆的夜晚是怎么样的？在想到问题的那一瞬间，李二也获得了它的答案。他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一座山上过夜——危险且攻击性极强的被称之为龙的生物盘踞在这座山上，山顶或者深山内还有千百年前或是更久之前制造了这个国家都城惨案的一条龙王，神龙斯拉瑞克。这听起来很危险对不对？李二也是这么担忧的，但并非是对于他自己的安危，而是小水的。
“那个女孩怎么样了？她那么弱小，看上去那么弱小，她被龙族抓走了，她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该怎么救回她……”
“现在，还来得及吗……”
李二的心中抱着积极又消极的想法，随着黑夜的降临，心中的焦虑也越发地高涨。作为一个偏向悲观的人，他心里知道，自己这一次救援的行动从开始就已经失败了，具体地说，在他看到那个旅人焦黑的尸体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赶不及了。支撑着他追随骑士走下去的是一份对于奇迹的渴望，以及一定要亲眼见到她最后的样子的执念。
奇迹之所以称之为奇迹，不正是因为在客观环境的一般情况推理下，那份几乎最不可能实现的可能性在各种几乎不可能再现的条件之下实现了吗？总要心怀希望和虔诚，如果自己所盼望的那种奇迹的可能性实现了呢？
就算……就算自己心中的那种可能性直到最后也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但他还是要见到小水最后的样子，不论是什么样子。或许是如同看到的那个死去的旅人一样的焦黑，几乎分辨不出来；甚至是更进一步，已经化作了消散在空中的粉尘。但不管怎么样，他一定，一定要见到她最后的样子，不论是什么样子。
抱着被拒绝的准备，李二请求骑士能够帮助他，但理所当然地，骑士拒绝了。
“按照我们之间的约定和我能够答应的最大范围，我能够提供的帮助已经是最大限度了。我知道你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帮助，但曾经的经历让我更加明白，我无法帮助你。至少是在这个时候我无法帮助到你。我明白你的请求，关于那个女孩你可以做到超乎想象的程度，正如我当年一样……”
“但很抱歉，我对那个女孩没有你那样的感情，否则在看到火龙抓走她的时候我已经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而不是像这样经过这么久之后再来追查，或许这么说很过分……但你应该明白，及时追查到是几乎不可能的，等你看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和旅人焦黑的尸体或许没有两样。骑士的荣耀感对于我的现在的行动不会有任何影响，它曾经对我无比重要，但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真正的骑士就会明白，作为一个骑士的前提条件就是作为一个人。而人，总是要考虑到除了荣耀感之外的东西，毕竟一个活着的人才是人，死掉的只能称之为尸体了。”
李二不出意外地得到了自己想象之中的答案，他和戴维安的谈话避开了另外两人。李二有一种感觉，如果被火龙抓走的不是小水而是吉姆的话，戴维安的理性与冷漠不可能再这样优雅地保持在脸上。
“那个叫做维西亚的母龙或许能帮到你。至少同为龙，她应该更明白一条龙的想法。”
李二抬起头，确定自己眼前走过的骑士不是幻影，那么耳边听到的声音也是骑士的建议。
“骑士，我离开的时间里能帮我稍微解释一下吗？”
“举手之劳。”
李二是记得维西亚的巢穴位置的，她就在他们来的山谷之中，卧着，或者说虚弱地卧着。
他们在山上找的过夜点离山谷并不远，有一些距离但并不远，应该是某个小龙临时的住处，山洞中褪下的鳞片足以证明这一点，而鳞片上的破损和纹路也证明了它已经在这个山洞之中呆了很久了，这是一个被废弃的山洞。
路上被戴维安用明显的标志做出了指示，他们能够很容易地沿着标出来的这条路原路返回，用戴维安的话来说就是：“安全体面地离开。”
李二安全体面地到达了山谷之中，很明显，龙族的鼻子很好使，李二刚到山谷口就已经被维西亚发现了。
“啊，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偷偷溜出来的侍从？你的味道隔了整个厄尔多姆都能闻见，很特殊。”
维西亚的话语之中并没有明显的恶意，这让李二稍稍放心了一点，但他还是没有太过松懈，毕竟她随时能够张开的大口中满是锋利的尖齿，被咬一口肯定不好受。
绕过山谷前的一颗不知名大树，李二又感觉到了面对龙族的那种压迫感。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张血盆大口张开等着你，只要再向前或者向后一步就会被某种不知名的存在吞噬殆尽。死亡并不可怕，但因为这种未知的危险而引发的那种无尽的焦虑、恐惧才是最令人煎熬的。
李二就这么站在了原地，这里应该算是安全距离——虽然他离印象中母龙的位置还差了将近百米，但这样已经够了，山谷中独特的环境足以让李二把自己的声音传递给维西亚。
他们陷入了沉默，但沉默总归要打破。李二率先开口，他需要知道，他应该怎样去找到小水。
“一个女孩，”李二的声音干涩无比，就好像是熬了三天三夜南瓜汤之后的铁锅，锅内又黏又稠，有些部分甚至已经焦黑，“被厄尔多姆的火龙抓走了，我该怎么样才能找到她？”
维西亚像是找到了玩具，语气变得轻松了许多：“厄尔多姆的龙可是不少，火龙算是其中数量最多的一种啦！从老到少，那么多条火龙都可能做出你口中的那件事，谁知道他们究竟在哪儿呢？反正我是不太知道啦……况且，就算知道，我又为什么要帮你呢？我不帮你的话，你又能怎么办呢？”
李二不假思索，将心中大胆的想法一点点说出：“在我的家乡，曾经有很多的猎人，他们喜欢捕猎，享受那种和其他生命之间的搏斗的快感。当然，这样的搏斗大部分的时候都不太公平，但生命之间本来就是不平衡的。我没有当过猎人，但我听过猎人所说的一个奇怪现象……”
维西亚的声音在李二响起之后就没有再出现，仿佛在静静地听这个故事。
“他们说，野兽，尤其是凶猛的野兽，它们真正危险的时候正是它们将所有獠牙都收起的时候，因为它们确定它们能够对猎物一击必杀，所以蓄积自己的力量——相反地，如果它们自身受伤或者衰弱到无法一次性击杀猎物，甚至在猎物身上感受到威胁的时候，它们会作出凶猛的样子，用最大的声音，展示最强大的自己，企图吓跑想要捕猎自己的其它野兽……”
李二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但他感觉自己的思路变得越来越清晰：“不知道龙族是不是也这样呢？维西亚女士？您展示的獠牙几乎吓到了我呢？”
“你在威胁我？”
“是的，”李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在做一件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当威胁的对象变成一个母亲的时候似乎会让这件事变得更加容易，您看我说得对吗？维西亚女士。”
“小心，你腹下的孩子会死掉哦……”
时时刻刻思考将要发生却不一定发生的未来情景是需要消耗脑力的，那种无法定量衡量却在抽象的意义上存在的一种数值。
厄尔多姆的夜晚是怎么样的？在想到问题的那一瞬间，李二也获得了它的答案。他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一座山上过夜——危险且攻击性极强的被称之为龙的生物盘踞在这座山上，山顶或者深山内还有千百年前或是更久之前制造了这个国家都城惨案的一条龙王，神龙斯拉瑞克。这听起来很危险对不对？李二也是这么担忧的，但并非是对于他自己的安危，而是小水的。
“那个女孩怎么样了？她那么弱小，看上去那么弱小，她被龙族抓走了，她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我该怎么救回她……”
“现在，还来得及吗……”
李二的心中抱着积极又消极的想法，随着黑夜的降临，心中的焦虑也越发地高涨。作为一个偏向悲观的人，他心里知道，自己这一次救援的行动从开始就已经失败了，具体地说，在他看到那个旅人焦黑的尸体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赶不及了。支撑着他追随骑士走下去的是一份对于奇迹的渴望，以及一定要亲眼见到她最后的样子的执念。
奇迹之所以称之为奇迹，不正是因为在客观环境的一般情况推理下，那份几乎最不可能实现的可能性在各种几乎不可能再现的条件之下实现了吗？总要心怀希望和虔诚，如果自己所盼望的那种奇迹的可能性实现了呢？
就算……就算自己心中的那种可能性直到最后也只是一种可能性而已，但他还是要见到小水最后的样子，不论是什么样子。或许是如同看到的那个死去的旅人一样的焦黑，几乎分辨不出来；甚至是更进一步，已经化作了消散在空中的粉尘。但不管怎么样，他一定，一定要见到她最后的样子，不论是什么样子。
抱着被拒绝的准备，李二请求骑士能够帮助他，但理所当然地，骑士拒绝了。
“按照我们之间的约定和我能够答应的最大范围，我能够提供的帮助已经是最大限度了。我知道你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帮助，但曾经的经历让我更加明白，我无法帮助你。至少是在这个时候我无法帮助到你。我明白你的请求，关于那个女孩你可以做到超乎想象的程度，正如我当年一样……”
“但很抱歉，我对那个女孩没有你那样的感情，否则在看到火龙抓走她的时候我已经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而不是像这样经过这么久之后再来追查，或许这么说很过分……但你应该明白，及时追查到是几乎不可能的，等你看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和旅人焦黑的尸体或许没有两样。骑士的荣耀感对于我的现在的行动不会有任何影响，它曾经对我无比重要，但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真正的骑士就会明白，作为一个骑士的前提条件就是作为一个人。而人，总是要考虑到除了荣耀感之外的东西，毕竟一个活着的人才是人，死掉的只能称之为尸体了。”
李二不出意外地得到了自己想象之中的答案，他和戴维安的谈话避开了另外两人。李二有一种感觉，如果被火龙抓走的不是小水而是吉姆的话，戴维安的理性与冷漠不可能再这样优雅地保持在脸上。
“那个叫做维西亚的母龙或许能帮到你。至少同为龙，她应该更明白一条龙的想法。”
李二抬起头，确定自己眼前走过的骑士不是幻影，那么耳边听到的声音也是骑士的建议。
“骑士，我离开的时间里能帮我稍微解释一下吗？”
“举手之劳。”
李二是记得维西亚的巢穴位置的，她就在他们来的山谷之中，卧着，或者说虚弱地卧着。
他们在山上找的过夜点离山谷并不远，有一些距离但并不远，应该是某个小龙临时的住处，山洞中褪下的鳞片足以证明这一点，而鳞片上的破损和纹路也证明了它已经在这个山洞之中呆了很久了，这是一个被废弃的山洞。
路上被戴维安用明显的标志做出了指示，他们能够很容易地沿着标出来的这条路原路返回，用戴维安的话来说就是：“安全体面地离开。”
李二安全体面地到达了山谷之中，很明显，龙族的鼻子很好使，李二刚到山谷口就已经被维西亚发现了。
“啊，瞧瞧我发现了什么？一个偷偷溜出来的侍从？你的味道隔了整个厄尔多姆都能闻见，很特殊。”
维西亚的话语之中并没有明显的恶意，这让李二稍稍放心了一点，但他还是没有太过松懈，毕竟她随时能够张开的大口中满是锋利的尖齿，被咬一口肯定不好受。
绕过山谷前的一颗不知名大树，李二又感觉到了面对龙族的那种压迫感。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张血盆大口张开等着你，只要再向前或者向后一步就会被某种不知名的存在吞噬殆尽。死亡并不可怕，但因为这种未知的危险而引发的那种无尽的焦虑、恐惧才是最令人煎熬的。
李二就这么站在了原地，这里应该算是安全距离——虽然他离印象中母龙的位置还差了将近百米，但这样已经够了，山谷中独特的环境足以让李二把自己的声音传递给维西亚。
他们陷入了沉默，但沉默总归要打破。李二率先开口，他需要知道，他应该怎样去找到小水。
“一个女孩，”李二的声音干涩无比，就好像是熬了三天三夜南瓜汤之后的铁锅，锅内又黏又稠，有些部分甚至已经焦黑，“被厄尔多姆的火龙抓走了，我该怎么样才能找到她？”
维西亚像是找到了玩具，语气变得轻松了许多：“厄尔多姆的龙可是不少，火龙算是其中数量最多的一种啦！从老到少，那么多条火龙都可能做出你口中的那件事，谁知道他们究竟在哪儿呢？反正我是不太知道啦……况且，就算知道，我又为什么要帮你呢？我不帮你的话，你又能怎么办呢？”
李二不假思索，将心中大胆的想法一点点说出：“在我的家乡，曾经有很多的猎人，他们喜欢捕猎，享受那种和其他生命之间的搏斗的快感。当然，这样的搏斗大部分的时候都不太公平，但生命之间本来就是不平衡的。我没有当过猎人，但我听过猎人所说的一个奇怪现象……”
维西亚的声音在李二响起之后就没有再出现，仿佛在静静地听这个故事。
“他们说，野兽，尤其是凶猛的野兽，它们真正危险的时候正是它们将所有獠牙都收起的时候，因为它们确定它们能够对猎物一击必杀，所以蓄积自己的力量——相反地，如果它们自身受伤或者衰弱到无法一次性击杀猎物，甚至在猎物身上感受到威胁的时候，它们会作出凶猛的样子，用最大的声音，展示最强大的自己，企图吓跑想要捕猎自己的其它野兽……”
李二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但他感觉自己的思路变得越来越清晰：“不知道龙族是不是也这样呢？维西亚女士？您展示的獠牙几乎吓到了我呢？”
“你在威胁我？”
“是的，”李二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在做一件自己从未做过的事情，“当威胁的对象变成一个母亲的时候似乎会让这件事变得更加容易，您看我说得对吗？维西亚女士。”
“小心，你腹下的孩子会死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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