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狮身人面兽
一个人是否就像是一根有弹性的绳线，当紧绷过久的时候再放松，最后留下的只是已经失去了弹性的松垮绳线。
李二感觉自己就像是这样的状态，从悲叹山脉一路往南，他心里的那根线也就崩得越来越紧。随着和戴维安与曼吉克斯的分离，这根有弹性的绳线也就到了最紧的时刻，随着在奥斯塔里昂的一小段生活，这根绳线开始慢慢地回缩。
可是就像所有的绳线一样，到达了最紧绷的状态再回缩，它还是那根绳子，却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午饭过后他就回到了床上休息，可是极好的身体素质在这个时候给他带来了些许困扰，他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美美地睡上一觉了。
或许这正是巨龙的睡眠方式——长时间地活跃，然后通过一段长时间的沉眠来恢复活力。李二获得了一部分斯拉瑞克的血液，在某种程度上他也是获得了龙族生命力的人。龙族的习惯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他，可是他从骨子里还是认同自己人族的身份，人族的作息习惯是他从小适应到大的。
想睡睡不安稳，但也不会因此感到困倦或是愤怒——这正是李二现在的状态。
当他走出房门看到楼下又充塞起了人群的时候，不由得泛起了一阵不真实的感觉。
这一切都像是昨天晚上那样，而且楼下的人群随着天色的昏暗而越来越多，如果按照遮掩的趋势的话，可以想象，入夜之后旅馆内的人数就会达到巅峰。好像所有人都在白天小心地保存自己的体力，就是为了晚上在旅馆内的高谈阔论，觥筹交错。
有人在赌博吗？或许是有的吧，李二不太懂，上一世的经验并不能给他带来太多的助益，他本身就不是个会赌的人，这一世的属于术子非的记忆也无法给他带来太多的帮助，这个身体原本的现有的记忆力并没有关于这个世界的赌博的。
更何况，在一个货币很大程度上都不统一的世界里，不同国家的赌博方式也会有所不同的吧？
一切都会像昨天晚上那样吗？好像全城的人都来到了这个城市，人几乎挤满了每个角落，有些胆大的人会走到楼上的过道内朝楼下的人叫喊。老板在晚上似乎也更加宽容，不会对着楼上放肆的酒客或是食客发出威胁的低吼，因为他知道，晚上的时候没有哪个住宿的客人会太过在意。不影响生意的话怎么都行。
李二似乎有一种错觉，再过一会儿，等到所有人兴致都达到顶峰的时候，又会有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说着冷冷的话语走进这间旅馆：
“我来这里找一个女人……”
然后又会有一个不开眼的家伙出来嗤笑女人的出身和身份，周围人惊惧但冷漠地看着一个陌生人就这样失去了生命，随后就将他忘记。
他去哪儿了呢？昨晚被诺崇干脆利落地杀掉的那个人。
李二试图去回想他的样子，回想他昨天晚上来到这个旅馆之前和家中可能有的妻子或是妹妹玩笑般地道别的口气，回想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见识到如同深渊般看不到未来的世界的时候……他想到的是什么呢？他知道自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死在这样一个旅馆之内吗？
如果知道了自己注定死去，他又会用怎样的心态来度过这一生呢？
如果他没有死的话又会怎么样呢？如果被诺崇杀死的不是他，他只是周围冷漠地观看这一切的发生，他又会怎样呢？是小心翼翼再不会来到这里，还是毫不在意依旧前来呢？
可是这一切都随着昨天的死亡烟消云散。
属于别人的死亡没能在所有人的心中留下太多的涟漪——至少在表面和话语之中是看不到的，他们谈论的和昨天所说的并没有太多不同，关于这个城市，关于曾经的国王，关于无人看到过的美丽公主……
可是没有人议论就在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件事。是他们就这样忘记了还是在旅馆内的已经不是同一批人了呢？
李二走下楼，试图在拥挤的人潮之中辨认出哪怕一张熟悉的脸庞，最后还是只能沮丧地表示失败。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或是事件来加深印象，大部分人都只可能会成为李二心中一闪而过的幻影。
诺崇呢？他昨晚带着娜塔莎在这个世界最后的残留走开了，他去哪里了呢？
旅馆外的光线已经几乎看不见了，旅馆内的灯火光亮逐渐变强。当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黑暗的时候，一点火光都足以成为庇护所有人的光明。
李二却感觉有一丝的不协调，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抱歉，让一下。”
“不好意思……”
“我想走过去……”
李二嘴里说着道歉的话语，人群被一种微弱的力量分开又合上。只不过他们自始至终都是冷漠地，丝毫没有被打扰的恼怒，仿佛李二这么大一个人要从他们身边走过和一阵风要从他们身边刮过那样轻易。
在人群之中来来回回地走动，他终于发现了不协调的根源。
他们……害怕黑暗。准确地说是害怕门外的黑暗，这种暗藏的恐惧支配着他们下意识的行为，所有人都尽可能地不去看窗外，哪怕是因为转身的时候视线不得不经过那扇门，他们也会悄然地加快那一片区域的转身速度，然后松一口气之后又继续轻松地交谈。
不是一个人如此，而是所有人，几乎所有人都会这样回避门外的世界。
虽然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如此惧怕门外的黑暗，但他也因此弄懂了一个问题。
或许昨晚人们的惊惧和冷漠并不是针对死亡和诺崇的，他们害怕的或许只是那片黑暗。乃至于从黑暗中走出的诺崇也在一定意义上和门外的世界带着某种联系，他也拥有了一部分的权威，他的一切行为都应该被敬畏。
这和白天的奥斯塔里昂不同，白天的居民敢于在阳光之下随意地走动，大声地聊天欢笑。可一旦同一片土地换上了黑色的面纱，一切就都发生了改变。原本热爱的变成了恐惧和迫切想要远离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难道爱一个人或是一件事不该爱的是它的全部吗？
李二久久地注视着门外的黑暗，他心中有些钦佩昨晚毫不犹豫地走出这扇门的那个自己。他明白是暗影步给了他勇气，但他有一种感觉，如果能完整地走出这扇门，走进那片黑暗，他对于这个城市和昨晚遭遇到的一切似乎就能拥有更详尽的认识。
李二一步步踏出了黑暗，先是第一只脚，然后是另外一只，他最终站在了黑暗中的土地上。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李二松了口气。
但就在那么一瞬间，李二发现一切截然不同。身后的灯火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唯一的光明来自眼前的火把。
他没有回头，因为眼前的怪物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一只巨大的狮子安静地卧躺在眼前的土地上，横在它和李二面前的是一扇巨大的铁门。铁门内的狮子被火把照亮，呼吸的声音清晰可见。
李二瞅见了那只狮子乱乱鬃发下的脸庞，心想他一定是一个粗犷的男人。
是的，李二看见了，笼中野兽的头上长着的是一张属于人类的脸庞。
那是狮身人面兽。
李二感觉自己就像是这样的状态，从悲叹山脉一路往南，他心里的那根线也就崩得越来越紧。随着和戴维安与曼吉克斯的分离，这根有弹性的绳线也就到了最紧的时刻，随着在奥斯塔里昂的一小段生活，这根绳线开始慢慢地回缩。
可是就像所有的绳线一样，到达了最紧绷的状态再回缩，它还是那根绳子，却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午饭过后他就回到了床上休息，可是极好的身体素质在这个时候给他带来了些许困扰，他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美美地睡上一觉了。
或许这正是巨龙的睡眠方式——长时间地活跃，然后通过一段长时间的沉眠来恢复活力。李二获得了一部分斯拉瑞克的血液，在某种程度上他也是获得了龙族生命力的人。龙族的习惯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他，可是他从骨子里还是认同自己人族的身份，人族的作息习惯是他从小适应到大的。
想睡睡不安稳，但也不会因此感到困倦或是愤怒——这正是李二现在的状态。
当他走出房门看到楼下又充塞起了人群的时候，不由得泛起了一阵不真实的感觉。
这一切都像是昨天晚上那样，而且楼下的人群随着天色的昏暗而越来越多，如果按照遮掩的趋势的话，可以想象，入夜之后旅馆内的人数就会达到巅峰。好像所有人都在白天小心地保存自己的体力，就是为了晚上在旅馆内的高谈阔论，觥筹交错。
有人在赌博吗？或许是有的吧，李二不太懂，上一世的经验并不能给他带来太多的助益，他本身就不是个会赌的人，这一世的属于术子非的记忆也无法给他带来太多的帮助，这个身体原本的现有的记忆力并没有关于这个世界的赌博的。
更何况，在一个货币很大程度上都不统一的世界里，不同国家的赌博方式也会有所不同的吧？
一切都会像昨天晚上那样吗？好像全城的人都来到了这个城市，人几乎挤满了每个角落，有些胆大的人会走到楼上的过道内朝楼下的人叫喊。老板在晚上似乎也更加宽容，不会对着楼上放肆的酒客或是食客发出威胁的低吼，因为他知道，晚上的时候没有哪个住宿的客人会太过在意。不影响生意的话怎么都行。
李二似乎有一种错觉，再过一会儿，等到所有人兴致都达到顶峰的时候，又会有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说着冷冷的话语走进这间旅馆：
“我来这里找一个女人……”
然后又会有一个不开眼的家伙出来嗤笑女人的出身和身份，周围人惊惧但冷漠地看着一个陌生人就这样失去了生命，随后就将他忘记。
他去哪儿了呢？昨晚被诺崇干脆利落地杀掉的那个人。
李二试图去回想他的样子，回想他昨天晚上来到这个旅馆之前和家中可能有的妻子或是妹妹玩笑般地道别的口气，回想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见识到如同深渊般看不到未来的世界的时候……他想到的是什么呢？他知道自己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死在这样一个旅馆之内吗？
如果知道了自己注定死去，他又会用怎样的心态来度过这一生呢？
如果他没有死的话又会怎么样呢？如果被诺崇杀死的不是他，他只是周围冷漠地观看这一切的发生，他又会怎样呢？是小心翼翼再不会来到这里，还是毫不在意依旧前来呢？
可是这一切都随着昨天的死亡烟消云散。
属于别人的死亡没能在所有人的心中留下太多的涟漪——至少在表面和话语之中是看不到的，他们谈论的和昨天所说的并没有太多不同，关于这个城市，关于曾经的国王，关于无人看到过的美丽公主……
可是没有人议论就在昨天晚上发生的那件事。是他们就这样忘记了还是在旅馆内的已经不是同一批人了呢？
李二走下楼，试图在拥挤的人潮之中辨认出哪怕一张熟悉的脸庞，最后还是只能沮丧地表示失败。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或是事件来加深印象，大部分人都只可能会成为李二心中一闪而过的幻影。
诺崇呢？他昨晚带着娜塔莎在这个世界最后的残留走开了，他去哪里了呢？
旅馆外的光线已经几乎看不见了，旅馆内的灯火光亮逐渐变强。当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黑暗的时候，一点火光都足以成为庇护所有人的光明。
李二却感觉有一丝的不协调，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抱歉，让一下。”
“不好意思……”
“我想走过去……”
李二嘴里说着道歉的话语，人群被一种微弱的力量分开又合上。只不过他们自始至终都是冷漠地，丝毫没有被打扰的恼怒，仿佛李二这么大一个人要从他们身边走过和一阵风要从他们身边刮过那样轻易。
在人群之中来来回回地走动，他终于发现了不协调的根源。
他们……害怕黑暗。准确地说是害怕门外的黑暗，这种暗藏的恐惧支配着他们下意识的行为，所有人都尽可能地不去看窗外，哪怕是因为转身的时候视线不得不经过那扇门，他们也会悄然地加快那一片区域的转身速度，然后松一口气之后又继续轻松地交谈。
不是一个人如此，而是所有人，几乎所有人都会这样回避门外的世界。
虽然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如此惧怕门外的黑暗，但他也因此弄懂了一个问题。
或许昨晚人们的惊惧和冷漠并不是针对死亡和诺崇的，他们害怕的或许只是那片黑暗。乃至于从黑暗中走出的诺崇也在一定意义上和门外的世界带着某种联系，他也拥有了一部分的权威，他的一切行为都应该被敬畏。
这和白天的奥斯塔里昂不同，白天的居民敢于在阳光之下随意地走动，大声地聊天欢笑。可一旦同一片土地换上了黑色的面纱，一切就都发生了改变。原本热爱的变成了恐惧和迫切想要远离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难道爱一个人或是一件事不该爱的是它的全部吗？
李二久久地注视着门外的黑暗，他心中有些钦佩昨晚毫不犹豫地走出这扇门的那个自己。他明白是暗影步给了他勇气，但他有一种感觉，如果能完整地走出这扇门，走进那片黑暗，他对于这个城市和昨晚遭遇到的一切似乎就能拥有更详尽的认识。
李二一步步踏出了黑暗，先是第一只脚，然后是另外一只，他最终站在了黑暗中的土地上。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李二松了口气。
但就在那么一瞬间，李二发现一切截然不同。身后的灯火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唯一的光明来自眼前的火把。
他没有回头，因为眼前的怪物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一只巨大的狮子安静地卧躺在眼前的土地上，横在它和李二面前的是一扇巨大的铁门。铁门内的狮子被火把照亮，呼吸的声音清晰可见。
李二瞅见了那只狮子乱乱鬃发下的脸庞，心想他一定是一个粗犷的男人。
是的，李二看见了，笼中野兽的头上长着的是一张属于人类的脸庞。
那是狮身人面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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