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功败垂成 （1）
这个月，林子成的日子很不好过。收到巴黎时装周丽安发布会赞助方撤资消息的时候，他还不太相信，第一反应是给赞助方的负责人打了两次电话，对方没人接听，他只好给对方微信留言，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他收到一张角度极好的爱琴海边的照片，对方用极其温柔的语音回复：不好意思哦，我正在度假。这是一个他常年公关的女性，连平日里和男友吵架都要找他倾诉的，可这条消息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在为丽安工作的这几年，一直都顺风顺水，起码是不用为赞助费踌躇的。丽安也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从最初五个人的工作室到现在的五十个人，这里面她的辛苦他全看在眼里。这几年好不容易达到了国际一流大牌的规格，他太知道这些赞助商对她的意义，否则她连辛苦工作的资格都没有。
刚开始他以为这是最坏的情况了，还想着如何去补救，想着再多联系几个认识的赞助商，哪怕只拿到原来三成的费用再加上工作室现有的资金，巴黎时装周也能勉强办起来，可接下来的事让他彻底明白了事态已经无法控制。
林子成向来只负责丽安对外公关这一块，公司的具体业务是由公司专人负责的。在他收到业务部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的消息时，几个常年向工作室订货的大客户已经相继取消了订单。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丽安一直不大在意订金，很多订单连订金都不收的，哪怕收了也是少得可怜，根本不足以支付工厂的成本。他咬了下牙，这批订单的取消时间竟然都是刚刚在他们给工厂付了新一季产品生产预付款的两天后。
林子成粗略一算，偌大的办公室，五十人的团队，光运营费用每个月都是笔不小的数目，丽安工作室其实向来没有太多的盈余，在财务上本就是如履薄冰。都说女人的钱好赚，做时尚行业的要比一般行业看起来更光鲜亮丽，可林子成却深知这只是表面风光。其实，在国内做一个知名的设计师，是需要庞大的资金维护的，收入却是极其有限，要不是靠企业赞助和一些大客户的赞助订单，几乎是不可能维持的。丽安工作室这几年其实过得很辛苦，也很脆弱，林子成对此清楚得很。
更可怕的还有舆论的风声。几家时尚杂志主编首先嗅到了味道，在每周与丽安和他的例行下午茶时竟也对林子成收起了平日的亲切笑容，甚至开始旁敲侧击，言语有些不耐烦起来。时尚这个圈子，最是势力的。
这日，又是一个慈善名目的舞会。林子成带着丽安匆匆赶到，正要过媒体采访区的红地毯，却被一个穿着黑色礼服裙的女公关伸手拦住：“请您先出示一下手环。”
林子成立刻也拿手拦在丽安前面：“这位是丽安小姐，我是她的助理林子成。”
“丽安？不好意思，今天人多，还是请您先去接待处拿个手环，我们只凭手环认人。”林子成只得去接待处拿了手环。
主办方刚才临时通知，他这边道路上出了问题，他们帮丽安安排的司机被困在了路上，否则也不会出现这些问题，他有些后悔让丽安来了。
林子成取了手环递给那个女公关，对方轻蔑地一瞥：“您好，这不是媒体采访区红地毯的手环，这边是接待名人的特殊通道，这边是贵宾通道，这边请。”是礼貌的，是嘲弄的，是有些让人下不了台的，是要显出自己是真的见惯了大人物的。林子成被气到了，还想说什么，丽安却朝他摆了摆手，朝贵宾通道走了过去。
远处这时红地毯上突然一片光芒闪耀，似又有哪位到了，镁光灯伴着摄影记者要求变换POSE的叫嚷声此起彼落。这次是个鸡尾酒会，并没有安排座位，只围了个VIP区，几位女明星托着长长的礼服站着，倒是很给主人面子，毕竟是知名杂志办的晚宴，在娱乐界、时尚界很有些影响力。
丽安刚走进会场，就有几个熟识的名媛贵妇围了过来。
“你怎么从那边过来？那么多人挤着？”
“怎么啦？今天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要紧吧……”
原来，主办方在后面为红地毯贵宾专门开了特殊通道，这些人正闲极无聊，看着丽安从另外一个方向过来，她们参围加过不少晚宴派对，立时就猜到丽安肯定出了什么意外，便立刻过来嘘寒问暖。
林子成又正要说什么，丽安却淡淡一笑，扬了扬手中手环说：“我从贵宾通道进来的。”几位贵妇闻言先是一愣，打量她的目光也随之失去了温度。时装设计师是一个特殊的行业，在这些名媛贵妇眼里，向来也是等于半个明星的，丽安出席活动，主办方也是给足了一线明星的待遇，都是走红毯入场的。而被丽安这样身份的名设计师服务是她们日常争奇斗艳里重要的一环，否则是显不出身份的，丽安也不是有求必应，所以这些人平日对丽安还算殷勤。
这次主办方的安排实在有些失礼了。
有一位经常出入木兰公馆的女明星刚好走红毯，正由两名保安簇拥着走进会场，看到丽安就朝她走了过来，笑着大声说：“丽大设计师，这次主办方可真是有眼无珠了，请了您来，却不让媒体采访您，算是驳了您一次面子，刚才我好像在台上远远看到你被拦了下来。”
立刻就有一片夸张的嘘声和同情的目光朝丽安和林子成飘来。林子成正要反驳，丽安却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用眼神制止了林子成。林子成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说的话终究一句也没出口。
一位贵妇拨弄着手上的钻石手表说：“肯定是主办方搞错了，要不我帮你去说一声，冯总和我家老蒲是一等一的交情，让他帮你好好去训一训那些不会办事的。”她嘴上虽如此说，眼睛里射出的却是冷冽的嘲弄光芒，仰着头居高临下，林子成认出她正是丽安大客户之一蒲如流的妻子。
一众人正围着丽安喋喋不休，只见冯小峰带着林可绮也走了进来。立刻有许多人抛下丽安，朝林可绮围了过去。冯小峰却带着林可绮径直朝丽安走来。因林可绮穿了一条鱼尾长裙，走动不便，又有人围着，倒是比女星在电影节上走红毯还慢。丽安看她这条鱼尾长裙做工很特别，一大片水钻却是镶嵌在一片几乎透明的薄纱上，烘托得她身材越发曼妙，远远看去仿若月光女神，特别是众星拱月般的气场，吸引了现场的不少男性。
林子成隐觉觉得发生着什么，就拉着丽安要走。丽安却是不以为然，定定地立在原处。
冯小峰走到丽安面前并不打招呼，劈头就说：“真不好意思了哦，这次巴黎时装周我们家可琦可能要穿别人家的衣服了，你知道我也是为难，毕竟可琦是第一次在时装周露脸，要是不穿在时装周办秀的设计师的衣服，怕被人笑话了，你应该可以体谅的吧？”听得出冯小峰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压低，却毕竟是男声，一说来就变成了刺耳的讽刺。
周围的人听着立时竖起了耳朵。难道丽安真的遇到了问题？连巴黎时装周也要取消了？
林子成这下是真的有些忍无可忍了，丽安却朝冯小峰和林可绮走近了一步，她并不看冯小峰，只对着林可绮说：“恭喜啊，听说这次几大品牌都邀请了你，其实最好是穿他们的衣服，这样更合适些。”
丽安说话时微微垂眸。她向来不大喜欢上浓妆，平日里她被人盛赞的也是素颜清丽、天生丽质，可当下不知为何，丽安的素颜竟显出了几分落魄的态势，连姿容也黯淡了几分。丽颜可谋国，只是这丽颜却也有颓败的一天。
林可绮脸色有些藏不住的得意：“也没有什么，多亏小峰帮我接了这么多工作，倒是很累的，你这次不去也好。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要多多休息啊。”说着，眼睛一转，对丽安似有说不出的关切。
“听说小曼、李华也都各自找了新的设计师，你真的好好放个假了。可以去尼泊尔走走，以前你一直说想去的，这下终于有空了。”冯小峰接过林可绮的话说。
“我倒是真想去走走，或许正好趁这个空。”丽安看着林可绮和冯小峰你一言我一语的，没法，只得接了这话。
这下人群都明白了，而丽安这样的回答更证实了林可绮和冯小峰说的都是实话。贵妇淑媛们纷纷低头议论，慢慢地四下散开，竟没有一人站在丽安的身边。林子成又拉着丽安要走，丽安却是摆了摆手，随手在服务员端着的盘子里取了块点心吃。林子成看着心酸，丽安向来是这样旁若无人的，只是那个时候的丽安在外人看来是率性洒脱、不拘小节的，可现在……
“丽总，对不起，早知道这样，我不该答应过来。”林子成苦笑。
丽安摇摇头：“你比我还清楚，今天这一切是有人故意的。”
“你觉得会是谁？”
丽安没有回答，只摇了摇头，却远远地朝二楼一个包间瞄了一眼。那里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任承志怎么会来？这个场合木若慈都没来，他是真的不用来的？那么他来是为了她吗？是动了真情吗？丽安的心跳动了一下。
在为丽安工作的这几年，一直都顺风顺水，起码是不用为赞助费踌躇的。丽安也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从最初五个人的工作室到现在的五十个人，这里面她的辛苦他全看在眼里。这几年好不容易达到了国际一流大牌的规格，他太知道这些赞助商对她的意义，否则她连辛苦工作的资格都没有。
刚开始他以为这是最坏的情况了，还想着如何去补救，想着再多联系几个认识的赞助商，哪怕只拿到原来三成的费用再加上工作室现有的资金，巴黎时装周也能勉强办起来，可接下来的事让他彻底明白了事态已经无法控制。
林子成向来只负责丽安对外公关这一块，公司的具体业务是由公司专人负责的。在他收到业务部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的消息时，几个常年向工作室订货的大客户已经相继取消了订单。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丽安一直不大在意订金，很多订单连订金都不收的，哪怕收了也是少得可怜，根本不足以支付工厂的成本。他咬了下牙，这批订单的取消时间竟然都是刚刚在他们给工厂付了新一季产品生产预付款的两天后。
林子成粗略一算，偌大的办公室，五十人的团队，光运营费用每个月都是笔不小的数目，丽安工作室其实向来没有太多的盈余，在财务上本就是如履薄冰。都说女人的钱好赚，做时尚行业的要比一般行业看起来更光鲜亮丽，可林子成却深知这只是表面风光。其实，在国内做一个知名的设计师，是需要庞大的资金维护的，收入却是极其有限，要不是靠企业赞助和一些大客户的赞助订单，几乎是不可能维持的。丽安工作室这几年其实过得很辛苦，也很脆弱，林子成对此清楚得很。
更可怕的还有舆论的风声。几家时尚杂志主编首先嗅到了味道，在每周与丽安和他的例行下午茶时竟也对林子成收起了平日的亲切笑容，甚至开始旁敲侧击，言语有些不耐烦起来。时尚这个圈子，最是势力的。
这日，又是一个慈善名目的舞会。林子成带着丽安匆匆赶到，正要过媒体采访区的红地毯，却被一个穿着黑色礼服裙的女公关伸手拦住：“请您先出示一下手环。”
林子成立刻也拿手拦在丽安前面：“这位是丽安小姐，我是她的助理林子成。”
“丽安？不好意思，今天人多，还是请您先去接待处拿个手环，我们只凭手环认人。”林子成只得去接待处拿了手环。
主办方刚才临时通知，他这边道路上出了问题，他们帮丽安安排的司机被困在了路上，否则也不会出现这些问题，他有些后悔让丽安来了。
林子成取了手环递给那个女公关，对方轻蔑地一瞥：“您好，这不是媒体采访区红地毯的手环，这边是接待名人的特殊通道，这边是贵宾通道，这边请。”是礼貌的，是嘲弄的，是有些让人下不了台的，是要显出自己是真的见惯了大人物的。林子成被气到了，还想说什么，丽安却朝他摆了摆手，朝贵宾通道走了过去。
远处这时红地毯上突然一片光芒闪耀，似又有哪位到了，镁光灯伴着摄影记者要求变换POSE的叫嚷声此起彼落。这次是个鸡尾酒会，并没有安排座位，只围了个VIP区，几位女明星托着长长的礼服站着，倒是很给主人面子，毕竟是知名杂志办的晚宴，在娱乐界、时尚界很有些影响力。
丽安刚走进会场，就有几个熟识的名媛贵妇围了过来。
“你怎么从那边过来？那么多人挤着？”
“怎么啦？今天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要紧吧……”
原来，主办方在后面为红地毯贵宾专门开了特殊通道，这些人正闲极无聊，看着丽安从另外一个方向过来，她们参围加过不少晚宴派对，立时就猜到丽安肯定出了什么意外，便立刻过来嘘寒问暖。
林子成又正要说什么，丽安却淡淡一笑，扬了扬手中手环说：“我从贵宾通道进来的。”几位贵妇闻言先是一愣，打量她的目光也随之失去了温度。时装设计师是一个特殊的行业，在这些名媛贵妇眼里，向来也是等于半个明星的，丽安出席活动，主办方也是给足了一线明星的待遇，都是走红毯入场的。而被丽安这样身份的名设计师服务是她们日常争奇斗艳里重要的一环，否则是显不出身份的，丽安也不是有求必应，所以这些人平日对丽安还算殷勤。
这次主办方的安排实在有些失礼了。
有一位经常出入木兰公馆的女明星刚好走红毯，正由两名保安簇拥着走进会场，看到丽安就朝她走了过来，笑着大声说：“丽大设计师，这次主办方可真是有眼无珠了，请了您来，却不让媒体采访您，算是驳了您一次面子，刚才我好像在台上远远看到你被拦了下来。”
立刻就有一片夸张的嘘声和同情的目光朝丽安和林子成飘来。林子成正要反驳，丽安却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用眼神制止了林子成。林子成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说的话终究一句也没出口。
一位贵妇拨弄着手上的钻石手表说：“肯定是主办方搞错了，要不我帮你去说一声，冯总和我家老蒲是一等一的交情，让他帮你好好去训一训那些不会办事的。”她嘴上虽如此说，眼睛里射出的却是冷冽的嘲弄光芒，仰着头居高临下，林子成认出她正是丽安大客户之一蒲如流的妻子。
一众人正围着丽安喋喋不休，只见冯小峰带着林可绮也走了进来。立刻有许多人抛下丽安，朝林可绮围了过去。冯小峰却带着林可绮径直朝丽安走来。因林可绮穿了一条鱼尾长裙，走动不便，又有人围着，倒是比女星在电影节上走红毯还慢。丽安看她这条鱼尾长裙做工很特别，一大片水钻却是镶嵌在一片几乎透明的薄纱上，烘托得她身材越发曼妙，远远看去仿若月光女神，特别是众星拱月般的气场，吸引了现场的不少男性。
林子成隐觉觉得发生着什么，就拉着丽安要走。丽安却是不以为然，定定地立在原处。
冯小峰走到丽安面前并不打招呼，劈头就说：“真不好意思了哦，这次巴黎时装周我们家可琦可能要穿别人家的衣服了，你知道我也是为难，毕竟可琦是第一次在时装周露脸，要是不穿在时装周办秀的设计师的衣服，怕被人笑话了，你应该可以体谅的吧？”听得出冯小峰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压低，却毕竟是男声，一说来就变成了刺耳的讽刺。
周围的人听着立时竖起了耳朵。难道丽安真的遇到了问题？连巴黎时装周也要取消了？
林子成这下是真的有些忍无可忍了，丽安却朝冯小峰和林可绮走近了一步，她并不看冯小峰，只对着林可绮说：“恭喜啊，听说这次几大品牌都邀请了你，其实最好是穿他们的衣服，这样更合适些。”
丽安说话时微微垂眸。她向来不大喜欢上浓妆，平日里她被人盛赞的也是素颜清丽、天生丽质，可当下不知为何，丽安的素颜竟显出了几分落魄的态势，连姿容也黯淡了几分。丽颜可谋国，只是这丽颜却也有颓败的一天。
林可绮脸色有些藏不住的得意：“也没有什么，多亏小峰帮我接了这么多工作，倒是很累的，你这次不去也好。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要多多休息啊。”说着，眼睛一转，对丽安似有说不出的关切。
“听说小曼、李华也都各自找了新的设计师，你真的好好放个假了。可以去尼泊尔走走，以前你一直说想去的，这下终于有空了。”冯小峰接过林可绮的话说。
“我倒是真想去走走，或许正好趁这个空。”丽安看着林可绮和冯小峰你一言我一语的，没法，只得接了这话。
这下人群都明白了，而丽安这样的回答更证实了林可绮和冯小峰说的都是实话。贵妇淑媛们纷纷低头议论，慢慢地四下散开，竟没有一人站在丽安的身边。林子成又拉着丽安要走，丽安却是摆了摆手，随手在服务员端着的盘子里取了块点心吃。林子成看着心酸，丽安向来是这样旁若无人的，只是那个时候的丽安在外人看来是率性洒脱、不拘小节的，可现在……
“丽总，对不起，早知道这样，我不该答应过来。”林子成苦笑。
丽安摇摇头：“你比我还清楚，今天这一切是有人故意的。”
“你觉得会是谁？”
丽安没有回答，只摇了摇头，却远远地朝二楼一个包间瞄了一眼。那里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任承志怎么会来？这个场合木若慈都没来，他是真的不用来的？那么他来是为了她吗？是动了真情吗？丽安的心跳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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