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终极王牌 （4）

    丽安买了一束慕青最爱的紫色郁金香，选了件慕青以前送她的素青色暗龙纹长袍，长袍上隐隐还有当年慕青亲手调的熏香的残味，一阵阵钻进心里。慕青很喜欢收集各种长袍沙龙，蜡染锦绣绸缎天鹅绒皮裘满满地收了一屋子。

    以前秋天搬出来晒的时候总是把丽安累个半死，这还不算，末了还要指使她一件件用熏香熏过，她自己却跷着脚涂着指甲油，看着忙进忙出的丽安笑。慕青向来挑剔刻薄，听说川岛方子流落东北时还要用镊子翻书的时候，还要嘲笑那镊子不过是最容易得到的东西，因此她的品味比一般木兰公馆的女孩更高，以前木若慈的服装也都归她打理。

    丽安第一次进恒隆百货试衣也是慕青带她去的。这家百货公司虽然开了多年，丽安连进去逛的想法也没有过，父母都是老实人，她也一直不觉得花一个月工资买双鞋有多了不起。木若慈给木兰公馆女孩的待遇并没有传说中的多么富余，凭工资在这里买东西实在是吃力的。

    慕青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这点都舍不得，以后也不会有出息，你是多看得起这些死物？”

    丽安有些被激了起来，糊里糊涂地买了一些，回家一看才发现全是慕青的主意，竟也都是些虽然精致却性价比不错可以用段时间的实惠货，和慕青平日里的大手大脚不大一样，都是在为丽安着想的。

    慕青虽然是个落魄的大小姐，却总归还是大小姐的脾气，再贵的衣服，脱了线都会立刻扔掉的。丽安刚开始也并不看得惯，只是在一起久了，渐渐地觉出了她冷冽的外表下是柔软和善良，这反倒让她有些依赖起来。

    丽安将手里的紫色郁金香摆在冰冷的石碑前。丽安初恋分手那会儿，慕青天天给她送饭。她每次来，都会带一大束紫色郁金香，满满地摆在丽安的家里。她说紫色郁金香的花蕊是有魔力的，可以吸走不快乐。虽然让慕青来看她是木若慈的意思，却也只是让她送个饭就走的。

    可每次慕青来，虽寒着脸把饭菜往桌上一摆，却并不立马离开，而是陪着丽安枯坐着，有时一坐便是大半天。丽安后来吵着要喝酒，有次吵得太凶了，她也不发怒，转身出去买了瓶五十二度的白酒，哗啦啦倒了一满杯子，自己先一口气喝掉，然后又看着丽安喝。

    丽安喝醉了好几次，每次都抱着慕青哭，慕青虽然嫌她的鼻涕眼泪，却也总静静地让她抱着，有时候还会把下巴搭在她的头上。慕青身上那种奇异的熏香便成了她一辈子最温暖的回忆。

    “丽安……”

    苏化龙轻轻地唤了丽安一声。丽安才恍惚地回过了神，这么多年了，也只有苏化龙陪她一起来看她。慕青的墓园还是浓郁得化不开的西洋风情，小天使带着安详的微笑俯瞰着一个个在这里安息的人们，微微的细雨和这个城市好像永远散不开的雾，让空气都带着种凝重和忧伤。

    这块墓地当年是苏化龙帮忙选的。慕青说，她想离开那个地方，越远越好，她说她本来是要去伦敦学服装设计的，要不就让她永远在那里待着。

    慕青出事那会儿木若慈把丽安看得很严，丽安实在没办法，只好去求苏化龙，这才办成了她人生唯一一次求他帮忙的事。

    丽安摸了摸墓碑上慕青潮湿冰冷的照片，慕青当初选这里的时候应该知道这里的吧，春暖花开，面朝大海，在她看来一直都是个笑话吧，她是连死后都不会放过自己的。

    “丽安……”苏化龙怕丽安太伤心，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你那个跟屁虫没跟着你？”丽安冷不丁回头，却是个灿烂的笑容。

    “你说晓霈？你知道每次我来这里都不会让她跟着的，这个地方她是不知道的，我每次带她一起来伦敦也是想打个掩护，免得众人揣测，毕竟这八年我去哪都有她在。”

    丽安抖了抖风衣上的雨水，八年了，这些人这些事真的都八年了吗？为什么觉得那么多事情还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