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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的山(2)

    我们四个人围在刘晓燕的尸体跟前,沉默不语。

    冷风吹透了结实的帐篷,我浑身的毛孔都在冒着寒意,呆呆地看着地上翻倒的保温杯。

    “这不可能……”

    章丽不错眼地看着刘晓燕轻声道:“怎么可能呢,她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从刘晓燕摔倒,到我们把她扶进帐篷,统共只有半个小时不到。

    短短二十几分钟,一个活生生的人就死在了我们眼前。

    何志彻底崩溃了,他用力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声道:“死亡之山!

    “这他妈的真是一座死亡之山,咱们都活不了了!!”

    他的五官紧紧皱在一起,指缝间都是撕扯下来的头发。

    没人反驳他。

    此刻,我们所有人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座山的可怕。

    三天,从一开始的殷佳,后来的张诚义。

    再到现在的刘晓燕。

    每一天,我们的队伍都会死一个人。

    那明天会是谁呢?

    我茫然地看了看剩下的几个人。

    会是邹承珉吗?

    章丽?

    何志?

    ……还是我呢?

    沉默了一会儿,邹承珉开了口。

    他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艰难道:

    “把她的尸体放外面吧。”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东西不知道是不是还跟着我们,也许它已经吃完了张诚义……

    现在,我们该踩着刘晓燕的尸体偷生了。

    我心里压抑着难受,却没有反对这个决定。

    我不是虚伪的圣人,任何时候,活人总是比死人重要的。

    ……

    这一夜,我躺在帐篷里,刘晓燕的尸体就在离我不远的岔口处。

    很奇怪,我一点都没感觉害怕,可能是这些天遇到的事情太多,我已经麻木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几个在一片沉默里继续往山下走。

    昨晚上何志跟邹承珉守了一夜,好在那东西并没来。

    刘晓艳的尸体完好无损,只是覆了一层白霜。

    我最后看了她一眼,背起包来下山了。

    我以为,同伴活生生地死在我眼前就是最可怕的事情了。

    只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才让我明白……

    可怕的事情远远不止于此。

    ……

    积雪很深很厚,我们走的每一步都非常艰难。

    有的地方甚至踩进去半天都拔不出来。

    说真的,我们现在连往哪走都不知道,所有的定位仪器全部失灵了,一路只能凭着感觉向下走。

    也许是因为昨天那东西没有再来,何志今天的状态多多少少好一些了,没有再一个劲地跑。

    我们顺着一个比较平坦的坡慢慢往下赶。

    太阳越升越高,气温慢慢比之前高一些了,何志解开脸上的面巾喝了口水。

    一口水还没咽下去,他眼睛突然睁大了,呛得咳嗽了半天。

    他脸红脖子粗地捂着嘴咳得嗓子都快喷出来了,水顺着他的指缝慢慢结成了冰。

    “咋了这是?”邹承珉走到他身后用力拍了拍他的背。

    何志又咳嗽了几下,连气都没喘匀就激动地指着我们身侧想说话,却呛得说不出来。

    他索性一把推开邹承珉,从包里掏出了个望远镜对准了远处的一侧不停张望。

    我一头雾水,顺着他看的方向仔细看去。

    远处的山侧是一片夹杂着黑色裸露岩石的陡峭雪地,一边还有一片堆满了积雪的红松林。

    红松林前面……

    我浑身一震!

    红松林前面似乎有几个黑色的小点在移动,那好像是人?!

    我刚想让何志把望远镜给我看看,一扭头却发现,他忽然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何志就好像触电了似的,从都到脚都开始抖,双手把在望远镜上用力过猛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怎么了这是?

    我有些担心地推了他一下:“没事吧?”

    何志慢慢地放下望远镜。

    我看到他因为用力过度在眼睛上留下了两个圆圆的印子,有点搞笑。

    可我却笑不出来,因为他目眦欲裂得眼里盛满了惊恐。

    随即,何志手一松,呆呆地往后退了一步,转身不要命一样朝旁边冲了出去,就好像身后有鬼撵他似的。

    ???

    “你干嘛?!”

    邹承珉暴喝一声追在了他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消失在了我们的视野里。

    我和章丽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干什么啊这是,何志到底看见什么了,把他吓成这副熊样?

    我捡起地上的望远镜拍了拍雪,举到眼前。

    12倍的登山望远镜看起来很清晰,原本蚂蚁大小的人也能勉强看清了。

    远处,一行七个人正在雪地上慢悠悠地行进。

    真的是人!!!

    我激动得几乎要喊出来,握紧了望远镜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这群人到底要往哪走,跟他们会合的话,也许我们就能下山了!

    可是正当我要放下望远镜告诉章丽这个好消息的时候,队伍前面的一个女人突然抬起头来。我愣了。

    随即,举着望远镜的手指不住地颤抖起来。

    ……

    我看到了。

    我知道何志是看到了什么才被吓成这样的了。

    放下望远镜,我面色惨白地看着章丽。

    章丽急得要命:“一个两个的这到底是怎么了?你们看见外星人了啊?!”

    “不是外星人,”我的声音干涩得有些尖利,

    “刘晓燕。

    “我看见刘晓燕了。”

    10

    “你眼花了吧……”章丽的脸色唰地变了,她一把抢过我手里的望远镜往前看了一会,半晌后她呆呆地放下了手。

    “疯了……”

    她喃喃道:“真他妈的疯了,这座鬼山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俩在雪地里站了一个多小时,邹承珉才弓着腰一步步走了回来。

    他也不顾冷不冷了,一屁股坐在了雪地里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看了看不知踪影的何志,心里一沉。

    “何志呢?”章丽蹲下把水递给邹承珉。

    邹承珉摆了摆手,面色难看,

    “跑了,他跑太快了,追不回来了。

    “一眼没看住,他就一头扎林子里了,我怕再找不回来就先折回来了,咱今晚在林子那边安营,看看他能不能出来。”

    邹承珉顺了顺气,纳闷儿道:“他到底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我一窒,抬头看向章丽。

    章丽咽了口口水,压着声音道:“刘晓燕,我们看见刘晓燕了。”

    她说刘晓燕的时候声音很轻,像是不敢提这个名字一样。

    “谁?刘晓燕?!”

    邹承珉一惊:“尸体被叼走了吗?那他妈是够吓人的!”

    “不是。”

    章丽眼里布满恐惧:“是活的,活的刘晓燕!”

    ……

    那行人已经进了红松林,我们看不到了。

    之前本来还想去跟他们会合,但现在我们真是打死都不敢去了。

    谁知道这群人到底他妈的是人是鬼?!

    我们三个围在雪地里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说,”章丽犹豫道,“会不会是什么循环?”

    “什么意思?”

    “就是,我就是猜测哈,”她试探道,“有没有可能我们上山后被困在死循环里了。

    “我们看到的人,就是下一次循环里的自己呢?”

    邹承珉蹙眉想了想,否决道:“不对。

    “那山腰里消失的那群人又是谁?我们的上一个循环还是下一个循环?

    “他们有四顶帐篷,说明他们的时间比我们晚,按理来说应该是我们的下一个循环。

    “可是我们在山上压根没有遭遇什么东西,也没有丢弃物资逃生。

    “我们下山是因为殷佳失踪了,我们根本就没经历过他们的事情。”

    “那是怎么回事?”章丽眼睛都红了,“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或许是你们看错了呢,也许那人就是跟刘晓燕长得有点像。

    “带着登山镜又隔了这么远,看错了也可能的。”

    邹承珉安慰道。

    我摇了摇头:“不可能看错。”

    “那个人不但长得跟刘晓燕一样,穿的也是她那件粉色冲锋服。”

    “那其他人呢?”邹承珉皱眉道,“其他人你看没看到?”

    我一愣,还真被他问住了。

    其他人……

    好像当时只有刘晓燕抬了头,其他人我都没注意。

    不过,邹承珉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好像刚才那支队伍跟我们确实不大一样。

    虽然也是七个人,但是好像衣服跟我们并不完全一致。

    因为何志的衣服是一件很显眼的亮紫色冲锋衣,当时我们还笑他这是基佬紫来着。

    而刚才,我似乎没有看到这件冲锋衣。

    我们几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是不能理解现在的情况,干脆不管不顾地继续往下走。

    这一走又是大半天。

    直到天都快黑了,我们也没找到下山的路。

    为了找回何志,我们干脆在红松林旁边扎了帐篷,希望他冷静了之后能自己回来。

    队伍里只剩下了我跟邹承珉还有章丽三个人了,只能两个两个地守夜。

    我跟邹承珉守上半夜,再换他跟章丽守下半夜。

    红松林边上砍下来的松枝上沾着雪,烧起来噼里啪啦地冒烟,离得近了熏得人眼睛都疼。

    可这时候我们也顾不上这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这一束火光对我们来说就是救赎。

    不仅能驱逐野兽,也能给我们提供一丝安全感。

    火星子噼啪地爆开,橘色的光在夜里添了一份暖意,我跟邹承珉围着火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是干啥的啊,职业登山者吗?”我有些好奇地看着邹承珉。

    这一路上他的专业技能确实很强,懂得又多,几乎可以说是我们的主心骨了。

    邹承珉笑了,他捡了根树枝扔进火里

    “我不是,我就一业余的,平时没啥事就爱到处闲晃。

    “哎,事实证明,到处闲晃是要出事情的。”

    他自嘲道:“真是花钱找死来了。”

    我苦笑了一声:“谁说不是呢。”

    “你有什么头绪吗?”邹承珉问道,“你说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这里的星空真的很美,星星就像是被砸碎的宝石一样滚得漫天都是,连天空都带着别的地方没有的澄澈。

    谁能想到,这么美的星空下笼罩着的竟然会是一座死亡之山呢。

    我思索了一会儿,慢慢道:“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是进入了平行时空呢?”

    “平行时空?”

    “对,”我犹豫道,“也许我们第一天晚上就进入了别的时空,所以这里的星星不一样了,山的名字也变了。

    “在另一层时空,也许这座山就叫阴古厝拉山。

    “而我们看到的那些人,就是平行时空的登山队。

    “殷佳和刘晓燕,也许是因为平行时空已经有了一个完全一样的她们,所以被这个世界抹杀了,你说呢?”

    邹承珉皱眉道:“那我们呢?这个世界也有一样的我们吗?”

    我摇摇头。

    “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也许我们能活下去,也可能我们也会被抹杀。”

    邹承珉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道:“那你说殷佳为什么要走呢?”

    “我也不知道,”我叹了口气,“谁知道这鬼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只是猜测。

    “也许这地方压根不是这么回事,也或许这是这个时空抹杀我们的另一种手段吧。”

    他点了点头:“有道理。”

    刘晓燕明明死在了我们眼前,却又活生生地出现了。

    除了平行时空,我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可能。

    “哎,你说何志这孙子也真靠不住,你们两个女的还没怎么样,他居然先跑了。”邹承珉抱怨道,“你不知道我今天为了追他差点没活活摔死。”

    嘴上骂着何志,邹承珉却还是有些担忧地看着红松林道:“他到底能不能出来啊……”

    我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别急,他又不是傻子,估计就是一时受刺激大了,等饿了他自己就知道出来了。”

    邹承珉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无非就是想说万一何志遇到了那东西怎么办,但是又怕吓着我。

    我确实也很害怕,也就没接这个话头。

    让山腰上那队人甚至要划开帐篷逃生、让张诚义一个一米九的壮汉连声都没出就被拖走了的,到底会是什么东西?

    不过很快,我就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了。

    ……

    月过中天,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再过一阵子,我就要去跟章丽换班了。

    一天天地这么走,体力消耗得惊人,一停下来的时候两条腿都打摆子。

    我累得要命又困得要命,头一点一点往下低。

    半梦半醒间,我似乎听到一边的树林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看到了何志那件基佬紫的冲锋衣。

    他的脸上一片煞白,上面有很多细细的血口子,艰难地拨开树枝从红松林里钻了出来。

    我心里一喜,用力朝他挥手:“哎!这,这!”

    何志看了我一眼,紧绷的表情慢慢松了下来。

    邹承珉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就要过去,可是他没走两步就停了下来。

    我的脸色也慢慢难看起来。

    何志还没反应过来,纳闷儿道:“怎么了?”

    极寒顺着我的脚腕蔓延到了全身,我僵硬地举起手,指了指他的身后。

    就在何志迈出红松林的那一瞬间,他身后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也跟了出来。

    那不是熊,

    也不是我见过的任何一种东西,很难说清楚那是什么,身体好像是被压扁了的黑色大布口袋一样,四肢尖利,脖子又细又长,好像一个吊死鬼。

    而最上面,是一张惨白的脸。

    殷佳的脸。

    何志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僵硬着不敢回头。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几乎就在一瞬间,那顶着殷佳脸的怪物身体突然从中间撕裂开来,露出了贯穿整个身体的一排排狰狞的牙齿,兜头罩了下来。

    何志身上笼罩上一层阴影,被她兜头吞了下去。

    很快,那黑色布袋一样的身体就凸起了一个人形,翻搅出让人牙酸的咀嚼声。

    ……

    我和邹承珉被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何志被吃了下去。

    “跑……”邹承珉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话。

    我愣愣的反应不过来。

    “跑啊!”邹承珉一声暴喝,一把拽起我就要跑。

    可是那怪物却没追上来,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们一眼,就退回了黑暗的林子里。

    就好像,它已经餍足了一样。

    这下我真是吓疯了,我大脑一片空白,看着邹承珉道:“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邹承珉脸比地上的雪还白。

    “好像是殷佳。”

    殷佳自那天失踪以后,原来竟然是变成了这种东西!

    把那群人吓得东西都不要就跑了,把张诚义拖走了的,竟然是殷佳!

    一瞬间,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我甚至想对天大喊一声,你他妈的不然就杀了我吧,我真他娘的受够了!

    “别愣着了,”邹承珉拽着我狠狠往前扯了一下,“等殷佳把何志消化完了,下一个就是咱们!”

    我大脑一片空白,被邹承珉带着踉踉跄跄地往前跑去,章丽被我们吵醒猛地从帐篷里用刀划开了帐篷,虽然不明所以,却也跟着我们一起跑了起来。

    她边跑边惊恐道:“怎么回事啊?那东西来了?!”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拉着她往缓坡处一路狂奔,直到跑得再也跑不动了,腿一软,歪在了地上。

    章丽被我拉着一起摔了个狗吃屎,好在刚下过雪,地上积雪很深,我俩并没受伤。

    “你,”她推着我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说啊,到底遇见什么了?!”

    我瞥了她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说。

    “殷佳……”一边的邹承珉双手撑着地,眼睛木然地看向前方。

    章丽脸上先是一喜,然后愣了一下,“那你们跑什么?”

    “我们看见殷佳变成了怪物,活生生地把何志吃了!”

    11

    “所以,”章丽裹紧了衣服面色苍白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进入了一个平行时空。

    “这里没有和拉克勒山,只有阴古厝拉山。

    “如果在平行世界里已经有了一个跟我们一模一样的人,那世界规则就会把我们变成怪物,或者干脆杀死?”

    我看着地上的雪,今天的月光很好,雪地被映得一片雪亮。

    “我是这么猜测的,除了这个,我再也想不到其他可能了。”

    章丽坐到我身边挤着取暖,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那……那我们呢?”

    “这个世界有没有跟我们一样的人?”

    “我不知道。”

    看到那一行人的时候我光顾着震惊刘晓燕去了,没注意其他几个人到底长什么样。

    旁边传来了轻轻地啜泣声,章丽轻轻把头靠在了我身上哽咽道:

    “应璐,我好后悔啊。”

    “你说咱们干嘛非要来爬山,人家都跟咱们说了这是死亡之山了,咱们还非要来找死……”

    她捂住眼睛,指缝里的眼泪慢慢冻成了冰碴:“我爸妈还等着我回家呢,她们肯定担心死我了……”

    我拍了拍她的手,刚想安慰她,嗓子却是一紧,眼眶发热,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之前的二十二年,我虽然算不上蜜罐子里泡大的,但也算娇生惯养。

    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

    但是想到死去的同伴们,我又感觉到一种隐秘而罪恶的庆幸。

    庆幸自己还活着。

    ……

    在这种温度下,在外面是不可能活下去的。

    没过多久,我身上就已经冻透了,感觉骨髓和心口都在往外冒凉气。

    现在我们三个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选择。

    到底是在这活活冻死,还是回去拿帐篷,但有可能会被殷佳活活吃了。

    想起她咀嚼何志时碎肉和骨头渣子发出的咯吱声,我浑身汗毛就直直地竖起来了。

    我感觉我宁愿在这冻死,也不愿意回去被嚼烂了咽下去。

    “我们得回去。”过了一会儿,邹承珉艰难地开口道。

    “在这待一夜,咱们三个全得冻死。

    “回去的话……”

    回去的话,也许另外两个人可以踩着同伴的尸体活下来,就像张诚义被拖走时那样。

    我很明白邹承珉没说完的话。

    但是谁也不想成为那个被留下的人。

    “没事,”邹承珉垂下目光道,“这会儿她估计还在消化何志呢,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出来了,咱们赶紧拿了东西走人。”

    说起来殷佳和何志还真是理不清的孽缘,按理说何志出轨在先,又对殷佳没有半分施救的意思,是他理亏在先。

    可他现在已经被殷佳活活吃了,我们又觉得他罪不至此,实在是有些可怜。

    纠结犹豫了半天,我已经开始觉得不那么冷了,整个人陷入了一种麻木的状态里,甚至我居然还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我心里猛地警觉起来,在这滴水成冰的大雪山上,温暖有时候是种最可怕的东西。

    虚假的温暖会拉扯着你,在不知不觉中夺走你的性命。

    我眼皮子已经要睁不开了,深知再这样下去迟早是一个死,与其在这钝刀子割肉被活活冻死,还不如回去拼一把。

    我咬了咬牙站起身来道:“我要回去拿东西,你们跟不跟我一起?”

    邹承珉刚才也快睡着了,一听我这话脑袋往下栽了栽,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我也去,实在他妈冷了!”

    章丽不太想去,但是看我俩都要去,自己也不敢留下,跟在我屁股后面小心翼翼地走着。

    这一次上山,说真的,我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了。

    然而,我宁愿跟这鬼地方拼一个你死我活,也不愿意被吓得冻死。

    我跟在邹承珉后面一步一个脚印艰难地上了山,脚下已经几乎没有知觉了。

    夜里,周围的群山层层叠叠,完全没了平日的壮观美丽,只剩下了漆黑的狰狞轮廓,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才远远看到了那片黑压压的红松林。

    谁也不知道殷佳现在是不是正在黑暗里等着我们回去。

    邹承珉咽了口口水,我几乎能听到他擂鼓般的心跳声。

    “你们是好姐们,不然你先上,去跟她叙叙旧,我趁机把东西拿出来?”

    他试图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但是现在谁都笑不出来。

    “好吧,”邹承珉举起双手,深吸一口气,“要是我回不去,别忘了替我照顾我爸妈。”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往前走去。

    邹承珉就这样走进了无边的夜里,我眼眶一酸。

    其实说起来,上山之前我们根本就素不相识,只是临时组了几天队,但是邹承珉处处照顾我们……

    我眼含热泪,腿脚在大脑下达指令之前就冲了出去。

    我已经踏着太多队友的命活下来了,绝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邹承珉死在我面前,今天要死就大家一起死,我就不信我们两个大活人撑不死殷佳!

    身后的章丽也跟了上来,一把拽住了我的手。

    我们三个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走进了营地,手脚飞快地收拾着东西,这时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跟天挣命,我手上发软,哆嗦得东西都拿不稳,全靠着胸中一口气撑了下来。

    从我们看见红松林到拿了东西,说起来时间久,但其实一共也就用了三五分钟,我们三个人拿好了东西夺路而逃,一口气跑出了半个小时的路程。

    得亏这座山不高,缓坡居多,不然光夜里往山下跑就够我们喝一壶的了。

    我们几个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一刻也不敢停地往下走,明明山上冷得能把人冻成冰棍,我却跑出了一身的汗。

    这时候更不敢停了,因为只要一停下,不出半个小时,人就会直接冻僵。

    一路走出去了不晓得多远,直到我觉得筋疲力尽,实在一步也走不动了。

    “不行、不行,”我气都喘不上来了,痛苦道,“歇歇,再走下去不用她来吃我,我自己就嗝屁了。”

    章丽也一头扎在我身边的雪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有邹承珉一句话也没说,还在一边站着。

    我艰难地抬起头来道:“你这体力也太好了,先坐下歇会吧。”

    邹承珉没说话。

    硕大的白月亮在他身前拉出长长一道影子,他的面容藏在背光里看不清表情。

    我心里突然一跳,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感油然而生。

    今天的月光很亮,所以邹承珉身上的每一个变化我都能看到。

    他的身体开始拔高,压扁了似的摊平压瘪,就好像肚子里的内脏都被掏空了,腹腔变成了一个黑色的……袋子,袋子两侧全是尖利的锯齿状牙齿。

    邹承珉慢慢抬起头来,毫无血色的脸被雪地里反射的光映得一片惨白。

    我整个人都呆了,也许是今天遇到的冲击太多,我居然诡异地没有觉得多么害怕。

    我只是心里浮起了一个念头。

    终于来了。

    不过,虽然心里已经有点麻木了,但求生的意志还是压倒了一切,我近乎冷静地站起身来,在邹承珉张开肚子上的大嘴前拉着已经吓傻了的章丽往山下跑。

    边跑我还有心思自嘲:这他妈的,这几天别的没捞着,光顾着跑去了。

    可惜微信没信号了,不然我他妈的必定天天步数第一。

    变成怪物的邹承珉步履十分轻盈,我扭头看了他一眼,他的动作简直就是在雪地上滑行,已经变成利爪的手往前一扑就能往前冲好几米!

    我瞬间反应过来之前在雪地上看到的奇怪痕迹是什么了!

    那是殷佳跟踪那一支登山队时留下的脚印!

    我跟章丽虽然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但是今天跑了太久体力不支,脚下渐渐像踩进了沼泽一般,连提起来都十分困难。

    眼看着邹承珉越来越近,我都能感受到他向前扑时带来的风!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章丽脚下一绊,狠狠地栽在了地上。

    邹承珉一爪划出,她的冲锋衣瞬间破开一个口子,露出里面的血痕,邹承珉一步步逼近,肚子上的袋子张了开来,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和森森的锯齿。

    再这样下去,我跟章丽都要死在这里!

    我看了看山顶咬紧了牙!我宁可被雪埋了也不想死在邹承珉口下,我看了看地上的章丽,不顾一切地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啊!!!——

    “啊!!!!——”

    邹承珉被我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在原地顿了一下。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我除了尖叫什么也做不了,迈着步子慢慢朝我们走来。

    他的身体变得十分巨大,月光被他遮住,在我和章丽身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他俯下身来,绝望让我的声音更大了,回荡在漫无边际的雪山上。

    就在我俩要被一口吞下的时候,邹承珉身后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大声音,那声音像是打雷一样铺天盖地地席卷过来。

    远处一行黑色的雪线势如破竹,以极快的速度向我们冲来——

    雪崩了!

    来之前我们都被警告,在雪山上甚至不能大声说话,因为不知道什么声音就会引起雪崩。

    但是我不想被邹承珉嚼碎了咽下去,只能选择跟他同归于尽!

    雪崩挟着毁天灭地之势席卷而来,我张开双臂,用尽全力大吼一声:“草!”

    草这几天的担惊受怕,草这狗日的平行世界把,草这傻逼世界把我们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亿万吨的雪转瞬来到眼前,邹承珉惊恐地想逃,还没跑出两步就被席卷着向下冲来——

    世界归于黑暗。

    12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亮了。

    我艰难地撑开眼皮,入眼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鼻端全是消毒水的气味。

    大脑好像生锈了一样,半天才慢吞吞地运作起来,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我被救了。

    真是奇迹,那样毁灭世界般的雪崩下,我居然能活着出来。

    知觉慢慢恢复过来,我这才感觉到浑身剧痛,好像所有的骨头都被敲断了一样。

    一边的护士察觉到我的动静,走过来看了看仪器上的数值,高兴道:“你醒了啊,你都睡了三天了!”

    我想说话,嗓子却疼得好像含了一包刀片似的,割裂的痛。

    “章丽……呢?”

    声音太小,护士没听清,她麻利地给我换上新的点滴,转身出去找医生了。

    其他人怎么样了?

    邹承珉被发现了吗,章丽还活着吗?!

    我眼眶一酸,心里五味杂陈。

    登上和拉克勒山的这几天,好像一场噩梦。

    现在我醒了,却好像仍然沉浸在里面,无法抽离。

    我们七个人去登山,最后回来的也许只有我一个,我心里没有庆幸,反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负罪感翻涌上来。

    为什么大家都死了,我却没死?

    ……

    这时病房里的电视开始播放新闻:

    “阴古厝拉山大学生七人登山队失踪搜救活动已取得进展,搜救队在山脚下发现一名幸存者,剩余六名失踪人员仍在搜救中……”

    我愣了。

    新闻里说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到了,我只听到了那句:

    阴古厝拉山。

    什么阴古厝腊山?我们爬的不是和拉克勒山吗?

    我扭过头去,病床旁边的玻璃上映出了我苍白诡异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