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都市言情 » 别类 » 第五章 燃烧的灰色火焰

第五章 燃烧的灰色火焰

    阿崇解决他的老师之后,他拖着尸体的脚丢进一个编号005的袋子,要知道这个袋子原本是老师拿来装阿崇的尸体,却没有成想用来装自己,老师尸体的眼睛迟迟不能闭下,他就那样一直看着阿崇,像是还有一些话要说。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老师..”这种语气好像是对活人说的,阿崇蹲下来透过袋子的透明处看着他死去的老师。

    阿崇开始回想起在实验室里的一切,药剂墙、活体培养桶、还有层出不穷的实验失败记录,他是为数不多逃出来的实验体,是凭借身体里那份后天附加的能力逃出来的,这也是为什么他能逃脱甚至反捕这次追猎。

    他看着周围死去的实验体,身体里莫名分泌出一种愉悦的感觉。

    一种当最后赢家的愉悦,他眼皮一翻,低头看着装尸袋里的老师,却又一种莫名的伤感情绪冲进他的脑袋。

    “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来啊...”

    “你明知道你会死,可是你不知道是我...”

    阿崇从单膝变成双膝跪地,他在祭拜,祭拜一个对他恩典无尽的引路人,祭拜一个用死换来他忏悔的圣人,颤抖的双手慢慢合十,身体里的药剂开始复发,他不能控制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那些情绪像是一阵一阵的,是哭是笑,甚至癫狂,但是动作却始终保持跪资,双手始终合十。

    “实验体也会产生怜悯吗?”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谁!”阿崇迅速站起,脖子处青筋暴起,毒蛇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很随意的口哨响起,却让阿崇有种心悸,实验体给他带来的能力此刻却无法让他感知到这个声音的方位存在。

    在哪里?他试着沉下心去试探那个人的位置,探出去的气息却如同石子沉入大海。

    “你只是一只失控的小狮子,可是你的老师,是一只正当年,爪牙锋利的狮王..”

    声音在左边!阿崇手臂暴起黑色气息缠绕,强如蟒蛇的气柱冲向左边,如潮如浪,摄人心魂的压制力奔涌而去,可是当阿崇看过向左边,却发现那里是一堵墙!!

    “你又是怎么杀得了这头狮王呢..是你的牙齿太利??.”

    “你给我闭嘴!!”

    声音在后面!一股黑色的气息笼罩他的全身,如同巡洋舰的转向电磁一般,迅速地朝声音方向轰去!!

    还是一堵墙!!

    声音又从各方位袭来,缠绕在阿崇身上的黑色气息上下翻飞,如同缠绕在青铜柱上的古老蟒蛇,身上的鳞片不断发出滋滋的响声,随着他暴躁地指向而冲击,每每阿崇觉得要击中目标的时候,却发现目标变成一堵高墙。不知何时,阿崇如同置身一处牢笼,一处由墙面封死的牢笼。

    “他本可以轻松地处决你,可是他于心不忍,让你得手却杀了他。”

    阿崇猛地抬头,看见高墙之上蹲着一个男人,他背着月光,盈盈撒撒的清光泼落在阿崇的脸上,他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是一个带着绅士帽的男人。

    一个让他无法摸透清楚实力的男人。

    “替他留有遗憾吧,他不应该沦落到被一只长了爪子的小狮子屠杀。”

    “留下我的姓名吧,圆桌骑士高文。”

    高文咧嘴笑着说,不知何时手里出现一朵盛开的玫瑰,他丢向装尸袋。刹那间,那朵盛开的玫瑰如同烟雾般扩散,变成上千上万朵玫瑰铺盖在这高墙囚笼之中,像古代葬礼中的花葬。

    “今晚的月亮很美,这头老狮王也算死得其所,他至少培养出一个日后有所成就的小狮王。”

    “你不用记住我,我此行只是来送别这只仁慈的老狮王..”

    高文一挥手,高墙牢笼瞬间变为粉末,他的身形化作玫瑰花瓣飘向月亮,而月光洋洋洒洒地落在阿崇的身上,他此刻双目放空,如同被某种力量夺去了记忆...

    -----------------------------------------------------------------------------------------------------------------------------

    两年后,凌晨一点半,只有属于京都中心地带的乌托邦还在闹着情绪的狂欢,那些建在高楼之中的酒吧还在欢呼着明天属于周末的口号,而在浪潮尾巴的京都二环开外,往后的灯火已经开始渐渐熄灭。

    靠着夜间不菲的车费生存的代驾司机坐在属于别人的奥迪A6里,看着副驾上的车主人醉得不省人事。车主人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听从送她上车的朋友嘴里说,是一个在互联网上有一定粉丝量的网红博主,身材也好,脸也长得挺白净的。

    “姑娘,要去哪你说一声啊?”

    “姑娘,大晚上喝这么多,家里人放不放心啊?”

    “女人啊,在外面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问题,京都这地方啊,乱的很,看你也才二十来岁的样子,好好照顾自己一下吧...”

    可能是每个司机的惯病,他们似乎不能忍受这个车里太过安静,总会想用聊天来打破沉闷,以往的乘客至少都会敷衍两句,有聊得来的甚至能聊一路。只是今天这位乘客,也许是因为喝酒喝太多了,此刻靠在副驾驶座上昏迷了过去。

    “我家是泷江那边的嘞,娃娃和你差不多大,现在在大学里读书,你晓得这京都大学的学费有多贵嘛?我得跑多少单才能付得起她一个学期的学费,还没算上日常开销那些,我都愁得慌咯。”

    每个代驾司机一定都有一个属于自己单口相声的副业,他们无论能不能得到回应,都会对着后视镜里的自己讲个没完:是代驾碰到的各种奇葩车主、是每天抢单考虑路程的赚钱技巧、或者是自己为什么要当代驾司机的理由。

    “前面地铁站路口维修,可不能走了,我给你绕条路往启海区那边。放心哈,钱不多要你的,咱赚钱赚的是良心钱...”

    按照车主朋友的路线,他从小路往启海区方向开去。年轻女孩凭借脸蛋和身材在互联网上打下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桶金,能在启海区这种地方有属于自己的房子,无论是租还是买,对他这种乡下出身的农民都是一个天价价位。

    但是目的地并不是所谓的公寓小区,而是一家正在营业的酒吧。

    他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对女孩动手动脚,因为目的地酒吧等候女孩的是一群穿着名牌的年轻人,从面相上看都不是一群善茬,如果让他准确形容的话,就是一群有着京都户口的公子哥。

    “辛苦师傅了,我们是她的朋友,来接她了。”

    其中一个年轻人看着他从驾驶位下来,从怀里掏出了一叠不算薄的纸币。当他看到那叠纸币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却没有疑问为什么不是现在社会通用的电子货币。

    “客气了客气了,安全让客人抵达是我们这行应该的”

    管他的,是钱就行,不嫌弃。

    虽然嘴上说不用,但是他的身体还是非常的诚实,从年轻人手里接过纸币的时候,他估摸着这多多少少有个大几千块钱,可比他这代驾费高太多了。

    他也开始明白,这群京都公子爷嘴里掉下的菜叶子,都能让他乡下的家翻新好几遍,能让在大学里的女儿过上能和别人攀比的好日子。

    悻悻地拿着钱没走几步,就听见那群公子爷说着。

    “这次的也还行吧,之前约了好几次都不出来,哪来这么大面子啊?还不如用酒灌,费劲...”

    “听我爹说,上面派了人下来查了,这段时间都得避避风头,要不然我们找这偏僻的酒吧是图什么...这地方酒也算过得去...”

    “那个人好像挺厉害的,以前我爹都不怕上面来人,这次倒是有些畏畏缩缩的,我们还是动作小一点吧,玩完就送回去了。”

    “可不,我也听我家老爷子说了,准确信息不知道叫什么,倒是知道姓韩。酒局上面听说的,他们组局喝酒都在骂这个疯子,明明官小,办案跟疯子一样,怎么活到现在的?”

    “别说这些了,货都到了,人也来了,今晚玩个痛快...”

    代驾司机听着这群公子哥的谈话,突然意识到不止一个可怕的事实,在情理之中又在常理之外:他刚才送的那个年轻网红,在互联网上可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但是在他们那边可能只是一个算得上是还行的玩物。

    他刚才还动的歪心思在这一刻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愧疚。原来他不是送这个女孩回家,而是把她从一个地狱,送到另外一个地狱。

    想法比身体的反应快太多了,当他冒着风险回头想劝阻那些年轻人,却看见那个女孩被一群保镖样子的人架进了酒吧。女孩已经不清醒了,她每被拖行一次,就像一把重锤敲击在他的内心深处。

    他不知道公子哥们口中的货是什么,他也不清楚他们嘴里所说的上面来人到底是谁,但他知道那个人指的就是那个年轻女孩。这样的折磨像西方法司在往他的骨节处钉烫钉,现在只有一个浓烈到颤抖的欲望在他心里肆意生长,他想救出那个女孩,哪怕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鼓足了勇气,朝着那群公子哥走去。

    他在心里已经列出了很多理由,他偷了女孩的钱包,现在良心发现想还给她,然后拉着她往外飞奔。又或者是他想演一出认亲大戏,说自己是她未曾谋面的生父。

    那个女孩和自己的女儿年龄相仿,不禁想到女儿会不会在大学里也这样被人欺负。这一想法好像一针浓度极高的肾上腺素扎进了他身体里。

    太多太多的理由在这种情况下诞生,但是当他走到公子哥们面前的时候,万千理由被某种阶层差异堵住,变成一次尴尬的语塞。

    “额....”

    “什么事情?”

    正要走进去享受欢愉时间的公子哥们回头,看着那个穿着勉强算正牌的中年人,眼神中闪过了的全是被打扰的不愉快。

    “我不认识这里的路,想问一下这条街在哪?”

    似乎是觉得问题太过愚蠢,公子哥们和代驾司机同时皱起了眉,一个代驾司机连路况都不熟悉,怎么赚钱?但是因为时间原因,公子哥们耐着性子,给他指了路之后便再也没有理会他再次想搭话的动作。

    原来童话故事真的只能骗骗小孩子,拿着木剑的骑士打不赢会喷火的恶龙,光是祈祷的人们也战胜不了那群龇牙咧嘴的恶魔,神不会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美满的结局不属于京都。他以为给孩子买了童话大全,满足了孩子的世界也会满足自己的世界,可是当他连拿起木剑的勇气都没有,连祈祷动作的双手都没有合十,他就已经彻头彻尾地失败了。

    他离开的动作比来时要流利很多,但是也带着很大的挫败感。他救不了那个女孩,不能想象那个女孩今晚会遭受什么样非人的待遇,也许明天的天亮了,公子哥们会提起裤子扬长而去,躲在属于官僚的庇护之下。而那个女孩,可能会是法庭上的原告,也可能照常经营着属于自己的互联网人设,又或者,今天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

    只寄托于某种虚无缥缈的精神寄托吧,他相信自己的女儿是很乖的,不会和这些富二代接触,况且他平常能够给予女儿的生活费也不允许她这样做。

    做好自己的工作吧,自己不是所谓的英雄,自己只是一个司机,只是一个每天盘算怎么跑最少的路赚最多钱的代驾司机。这是这个来自乡下的中年人今天在京都的感慨。

    可能会有神吧,他是这样安慰自己。可能公子爷口中那个姓韩的一方神圣能够解放这迷雾沼泽一样的京都,也可能他只是做做表面工作,也许,他根本就不是神。

    某种沉闷的打击让这个中年人停止了今晚的代驾工作,他把手机上所有的软件关闭,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颤抖地捻起一根烟叼在嘴里,他已经颤抖到连打火机的火都控制不稳。

    “大叔,能借根烟吗?”

    是一个年轻人,连帽卫衣下藏着杂乱的头发,看样子是加班到凌晨的打工人。

    也没有多想,他算是慷慨地给年轻人一根烟,充当是和他聊天的价钱吧。

    真是该死,什么时候连一根烟都要被他拿来衡量和人的交际,是什么时候带着这种京都人现实的思想办事情,这不是他,应该不是吧,也许吧。他看着年轻人点完火之后,大口大口地抽着。

    “怎么了这是,晚上时间还很长,慢慢抽。”

    “哈哈哈哈,习惯了这样,能让我平静下来哈哈哈。”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好像在藏着一种什么脾气。中年人并不知道他这是什么形容,因为在乡下,在他家那块土窝窝,老一辈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为此他还有意地去询问当地有名的村医,只得到了一个他已经快忘记了的答案。

    精神分裂症。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理解,可能是今天晚上让他关于所知所想的社会观念有了一定的冲击,才会想出这种不切实际的名词。精神分裂症可不就是疯子,眼前这个年轻人兴许只是喜欢大口抽烟罢了。

    “工作太忙了?年轻人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能赚点钱混口饭吃就行了...”

    “也还好吧,不算太忙。”年轻人每一口的烟都会吞进肚子里,这种伤身的过肺烟最折寿命,老一辈这样抽烟的平均寿命都不过五六十,死亡原因都是因为肺癌。

    可能是年轻人压力太大了吧,想在京都这种地方维持自己的温饱或者小康生活,不付出一点自己的时间和身体,拿什么去换安稳的生活。

    “啥工作啊,京都这里可没有不太忙的工作哦。”

    “电台,电台主播。”

    年轻人猛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踩灭丢在了一旁的垃圾桶。

    “谢谢大叔,留个联系方式,改天这根烟请回来。”

    “嘿哟,不用不用,一根烟能值多少钱,不用嘞。”大叔挠着头,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其实更多的是感慨,而不是刚才的挫败。

    这种压力下还能够保持乐观的年轻人,以后一定能成为人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想,但是人的第一感觉总不会出错,应该不会出错。

    突然!

    一股眩晕感宛如潮水从四面八方朝他冲来!

    刹那间,一只手抵在了他的额头上,是那个年轻人。一股莫名其妙的晕眩感从他的眉心散开,他的身子开始酥麻,视线开始模糊,他只能隐隐约约地听见。

    “忘记今天晚上你所看见的任何事情,你只是路过这条小巷,没有看到任何事情...”

    在视线模糊的最终时刻,他看见那个年轻人眼里燃烧起了火焰,那种不能算得上实质的空气波动只有在农村烧纸钱的时候才会看得见。

    村里的老人说,那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在赎罪,在给天上那些死去的人们送纸钱。他其实对老人这种忽悠小孩子的传言抱着看戏的态度,直到他今天看见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眼里出现了这种火焰,能够烧尽世间任何不平事的火焰。他在这一刻无比坚信老人们的话。

    他真的像一只恶鬼,浑身冒着灰色的火焰,来人间赎罪。

    中年人的视野开始变得漆黑。

    ------------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是白净的天花板,点滴滴答滴答地声音回荡在单人病房内。窗外晒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应该是中午左右的时间,胃里泛上来的一种强酸感在提醒他应该很久没有吃饭了。

    一旁的护士在给他换点滴里的葡萄糖。

    “我...这是在哪。”

    “京都第一人民医院,昨天晚上你因为在启海区酒吧门口晕倒,又发生了命案。警察同志发现你的时候已经死了人,所以把你单独留在这个病房里面,过几分钟他们会进来问你昨天晚上事发经过,事情好像挺严重的,闹了不少人命。”

    中年人的脑袋里回想不起任何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除了空白还是空白,他只依稀记得他载着一个年轻女孩,记忆就开始中断,留了很大一部分空白到此刻。

    “不记得了吗?看看新闻吧。”护士打开电视,便离开了。

    “就在昨日,京都启海区某酒吧后的小巷发现几具死者尸体,经警方调查,是先前准备逮捕的犯罪嫌疑人,犯罪证据充分,据警方介绍,就在前几日失去了这几位犯罪嫌疑人的踪迹,直到昨天晚上巡逻的时候才发现。此外,还发现一名无头女尸,经调查,是某短视频平台上拥有一定粉丝的女主播吴某某,确定是他杀,但是凶手逍遥法外,警方已经介入调查...”

    不是那些公子哥吗?他看着电视机上正在轮放的受害人现场照片。

    他半靠在床上,努力回想起关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唯一能记起来的,就是电视上报道那名无头女尸被撕烂的衣物,和记忆断缺前一段里,载的那个年轻女孩衣服是一样的。

    “菩萨保佑,千万和我没关系...”

    他双手合十,念着祈祷着心里的菩萨能够显显灵,让自己摆脱这次的嫌疑。

    就在他闭眼祈祷的时候,有人推开病房门。是一个穿着束身背心,披着警社高级督察夹克的男人,他身后跟着几个面露难色的警员。

    身材高大的他一进病房便把门给遮挡住,警社束身腰带让他看起来格外挺拔,如同荒凉西北拔地而起的松柏,希腊瓦泥匠的砌泥刀消磨出来的脸庞,眼神里藏了一只隐约炸毛的狮子。

    他从怀里拿出警官证向中年人示意。

    “韩承乐,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