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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原始狂欢

    “杨黎,今儿你是主人公,这你要不去,我们吃着也没兴致啊。”

    “一鸣哥,你们去吃吧,你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你这就看不清楚人情世故了吧,今儿聚会是让大家认识认识你,瞧瞧咱台带动收听率飙升的是哪位通天大能。今晚一过,人脉一广,以后办事不就简单多了,这里不再是校园小社会了,咱做人做事得看人脸色,这领导发钱让我们聚餐,就是给咱绳子,让咱一步步往上爬。”

    一鸣走到他背后,揉着他的肩膀,往他的脸上来了从家乡澡堂子学来的按摩手法。

    这是入职的一个周后的晚上,因为栏目收听率暴涨且保持高位的好成绩让上头的领导对此发放了一笔够这群小年轻好好玩上几天的奖金,其实大家都明白,这笔奖金其实指向性还是蛮明显的,就是指到现在这个靠在办公椅上的家伙。

    “走咯?喝喝酒吹吹牛逼,我们好好放松,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你了。让其他栏目那群眼睛瞅到咱钱包里的人羡慕羡慕。”一鸣捏着杨黎的脸,不得不说他的脸真的好白嫩,看着自己痘坑不算少的脸,可能他这才是二十岁应该有的皮肤吧。

    见杨黎还没有答应的意思,一鸣只好换个更好理解的方式。

    “你就去,咱作为主人公还是得到场,人家才好喝酒,你要是不喜欢那种吵吵闹闹的场景,等他们喝高了你再走,这不就行了。主要是几个领导可能会去,你这面子工程得做好啊对吧。”

    按照原本的日程,他就应该回去家里好好地休息,运气好的话,应该还能碰上楼下卖煎饼的大爷,去照顾照顾他的生意,买一份加了鸡蛋的煎饼回去当夜宵。

    只是当一鸣说完后,他听到几个领导,脑海中第一个反应便是当时面试他的那几个面试官。他虽然很讨厌这种职场的阶层关系,但是不得已的是,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应该需要去面对这样的关系。

    “好的,知道了,我会去的。”

    “得嘞,我车停在下面等你哈。”

    一鸣拍着杨黎的肩膀,松了口气,他原本以为还需要再用更委婉的话去说服杨黎,幸好杨黎答应了。《我,窃听了我们的曾经》的总监制梁壹仁,也就是他们栏目的顶头上司叮嘱一鸣,一定要让杨黎去,这次会来好几个领导,应该让他们认识认识杨黎,好重视她负责的这档栏目。

    杨黎看着一鸣的背影,神色凝重。当一鸣关上门后,他慢慢闭上眼,手指开始不断敲击着桌面,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房间内的温度开始骤降,角落的暖气片上开始慢慢浮现水珠。

    如果医生站在杨黎面前,看见他眼睛的颜色,一定会震惊到说不出话。因为杨黎此刻眼睛的颜色,瞳孔的形状和医生的父亲当时一样。

    像爬行动物的眼睛,像张开血盆口的蛇类要一口咬断你的喉咙。

    因为这双眼睛,他能看到很多,不符合世界常理存在的东西。

    杨黎不知道能不能把它们称作为人,因为他曾经证实过人们看不见他所看见的东西。

    这种能力第一次出现是在小时候,在江州老家。

    那时候不管是哪,城镇也好村落也罢,在某一户房子内总会坐着大人们口中的守夜人,在每家每户的门前傻呆呆地走来走去,除了老一辈会尊重之外,年轻一辈基本都是见到都会流露出嫌弃表情,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代沟吧。老一辈说他们才是保平安的人,每当家里有红白喜事,都会喊这类人来家里,哪怕不能上正桌,也会在一旁单独准备一副碗筷,好酒好肉地招待他。

    杨黎受外公外婆的影响,对于他们老家的守夜人也是抱着比较尊敬的态度。那年老家隔壁的邻居去世,他们家办了一场白事,那天没有太阳,小杨黎看着天空,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一点光亮,外公外婆抱着他说是乌云太多,可是小杨黎真的找不到一点光亮,全凭白事的灯火照着。

    那天的风刮得也很奇怪,明明是七月的燥热天气,风却很冷很刺骨,灯火也开始摇摆。办白事的那家人好像很焦急,连忙喊人把那个呆呆傻傻的守夜人带过来,他听见大人们管那个守夜人叫秦伯。

    不懂是不是巧合,秦伯远远地走来,天空上好像就慢慢地出现了光,乌云像被稀释了一样,风也渐渐平息,飘在天上的纸钱碎慢慢往东边的天空飘去。

    “我老汉家的祖坟在那边....”办白事的主人一下子没忍着泪水。

    大家好像也就松了一口气,老一辈等他入座后,连忙添酒加菜。而年轻的一辈却没有对此当回事,喊着科学唯物,不要封建迷信,对秦伯冷眼相待。

    反倒是那个秦伯,吃完饭后朝办白事的主人家打完招呼便一个人离去。可能是小孩子有某种特殊的感觉,小杨黎看着秦伯离去的背影,感觉他很痛苦。

    直到那天晚上,小杨黎没有照常入睡,外公外婆讲完村里有吃人怪物的故事后,装睡的他趴在窗户边,想着今天看见的秦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人要被叫伯,用小孩子的思维想着守夜人今天像个会控制天气的超人。

    过了几分钟,他看见秦伯在他们家楼下徘徊,偶尔朝小杨黎所在的窗户这边看几眼。一开始还在诧异的小杨黎,在几分钟之后,开始捂住嘴不敢出声。

    他看见秦伯的背后出现很多人,不应该用人来形容它们,它们有着人的外形,却发出像野兽一般的低吼。小杨黎看见其中有一个长得好像今天去世的爷爷,只是他好像电影里的丧尸,无神地低吼着。他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没有听见这些声音,明明很大声,明明那些猫狗都开始畏惧,开始吼叫。小杨黎把头缩在窗户边,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街上恐怖的场景。他不明白秦伯为什么突然安静,他回头冷眼对着那群乌泱泱一片,谈不上是人的一群怪物。

    “滚。”

    如同亘古钟声一般,从秦伯的嘴里发出这个字,让那群怪物开始颤抖,在小杨黎的眼里,它们的身形开始虚幻,像是掉了帧的老影像,每出现一次,它们的形态都不一样,但无不表现的都是它们身处痛苦之中。

    小杨黎看见秦伯转头朝他这里看,吓得他连忙缩回头。但也就是那一刹那的对视,他看见秦伯的眼睛,更加诡异!

    是一种神圣的灿金色,虽然身处黑夜,但是如同太阳一般耀眼!

    但是这种耀眼很快被那群怪物所淹没,它们好像挣脱了束缚,仅仅是因为秦伯与小杨黎的对视,仅仅因为岔开的这一瞬间,它们挣脱了秦伯的束缚,蜂拥而上朝秦伯淹去。

    当小杨黎再次探出头时,那些怪物已经不见了,而秦伯却倒在地上。

    秦伯的神色痛苦,喉咙一直在颤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眼睛里的灿金色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吞没瞳孔的眼白,是越来越僵硬的挣扎,就这样倒在地上,周围的野猫野狗发出弱弱的咽呜声,好像在为秦伯的离开,为失去自己的守护神而悲鸣。

    小杨黎亲眼目睹了秦伯的死。太过离奇,本以为是做梦的他,在清早起床时,听见外公外婆和邻里在为秦伯办葬礼,轰动全村老一辈出面的秦伯葬礼,棺材上压着所有老一辈珍视的酒坛粮食,外公外婆说是因为秦伯生前喜欢吃这些,让他死后在天上也能吃得好一点。

    小杨黎终于知道,那天晚上不是梦,是真实的:秦伯面对的那些,都是怨念深重,背负在他身上的死债,他替外公外婆这辈人,背上了本属于他们的命债。而小杨黎那天晚上,闭眼前的最后,他看见了自己的眼睛,也变成了金色,或者说从与秦伯对视至终,他的眼睛都是金色...

    自那以后,他眼睛里的金色很少出现,每当出现的时候,他都能看见一些人背后所附着着的怪物,和秦伯那天晚上背后跟着的一样。

    到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可能有快几年没有看见这样的人,直到考上京都传媒大学,他来到了京都,他遇见的,只要是有了一定官职的人,背后的怪物不会少。

    秦伯的葬礼上,他看见一卷破旧的册,上面歪斜地写着一句话。

    “我替他们背着灵债,他们替我还着阴德。”

    秦伯唤这些怪物作灵,杨黎也沿袭了这种叫法,但更多时候他还是迎合人群,把这些人们看不见的东西称为鬼,明明能看得见鬼的杨黎,不想惹太多不必要的麻烦,他开始熟练地忽视鬼的出现,开始懂得怎么控制眼睛的变化,秦伯的册上还有几句话。

    “灵会贪婪我们...”

    “不要捕食,我们比它们更可怕...”

    “它们想借,我们,回来...”

    秦伯把他以及拥有金色瞳孔的人称作怪物,杨黎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样做,但是一定是对的,因为他曾经失控过几次,眼睛不受控的变成灿金色,周围的灵都疯了似地朝他涌来,往他身体里注入那些磅礴又贪婪的力量。

    很难用辞藻形容的感觉,对于杨黎来说,这种感觉在可控与不可控之间摇摆,像是魔鬼的印记附着在动脉上,随时会随着心跳剧烈而露出獠牙。

    杨黎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是病吗,还是一种蜕变?还是一种死亡方式。

    他能对秦伯那天晚上甚至之前的崩溃感同身受,那种撕裂皮肤扎进神经的破碎感,那些灵都在抢夺他的身体,最后却被某种力量赶出去。

    而杨黎眼里的灿金色消失之后,他无力地躺在地上,不知道要怎么解决这个不稳定因素。

    但是在他成年之后,这种感觉,这种状态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还是能看得见那些灵,但是那些灵不但没有像以前一样抢夺他的身体,反而见到杨黎便畏惧颤抖。

    杨黎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子反射出他的眼睛,是一种如死水一般的灰色。

    他不知道这种状态什么时候出现,大概是两年前,身体不断抽搐,某种能够控制他能力的东西在他身体里爆发,他不知道这个能力是不是和以前的灿金色一样,但是他能知道,每当进入这种状态,他就会失控,会去灭杀那些灵,或者说那些鬼。每次灭杀完之后,都会有一种畸形的愉悦感,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从以前被侵蚀到现在的主动捕食,杨黎很喜欢这种转变。

    只是他不知道秦伯的卷册里面写着的“不要捕食”的捕食对象指的便是灵。

    过度的捕食,给他带来的,将会是无尽的反噬...

    杨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给自己点了一根,也放了一根在旁边的桌子上。

    “走之前抽一根吧。”他点上火,往桌子上的烟也点了火。

    在灰色瞳孔的注视下,桌子边跪着的鬼连忙跑过去吸飘在空中的烟,吸的样子太贪婪了,吸完桌上的那根,它的注意力放到了杨黎的身上。

    “别想着和之前那群废物一样偷袭,你和它们一个档次。”

    杨黎的语气很冰冷,他对于这些灵的存在从一开始的害怕,到现在的捕食,是因为他那次回老家看外公外婆的坟墓,他亲眼看见自己外公外婆的灵被其他的灵蚕食而消散。

    从那以后,他对于所有的灵都只有一个做法,那就是捕食它们。

    带着怨恨,用灰色的火焰把他们烧成灰烬,捕食着属于自己的愉悦感。

    在杨黎抽完烟之后,一缕灰色的火焰凭空而现,跪在地上的灵身上被这些火焰附着。

    他把那些灵称作鬼,他也开始明白秦伯的那些话,自己比那些灵更恐怖,应该被称作鬼的,是他自己...

    “面试的时候主面试官背后好像也有灵,今晚去看看吧...”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答应一鸣的原因,不仅是人情世故,而且是属于他的...

    原始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