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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将军和小姐

    “你也听说过?”范佳人看出她脸上显露的恍然之色,“这事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先帝临终前留下遗诏,所有作乱叛国的臣子,只要向朝廷悔改认错,前罪皆一笔勾销。

    从那时起,宁将军便四处打听常家下落。对向他保媒的人说,自己是有婚约在身的人,一男岂可配二女?”

    “可他并没找到燕国公主。”莫言摇头。

    “是啊,燕国太大了,也不知她是在燕国还是在匈奴。”

    “公主在赵国呀,就在云台山下面的青原镇里,镇上人背地里都叫她亡国公主。”莫言将道听途说的人名联系起来了,“赶集唱戏,就会有小孩子围着他家门口又唱又跳,没少挨她丈夫的扫把头。”

    范佳人听到说常青青有了行踪,而且在不远的赵国,已是惊讶万分,又听说她已有了丈夫,更是惊得差点站起来,全然忘了自己赤身露体裹着被子。

    她听到自己扑通通的心跳声,要不是脸已蒸得通红,旁人肯定也看出她的异样了。

    自从燕王谋反,宁侯回京,父亲武阳侯范忠就担起了监理燕国、防范匈奴的重担,范氏举家防边八年,她与宁城也相处了八年。

    要说,一个妙龄少女对一个多情公子完全无心无意,怎么可能呢?

    “这位亡国公主,是不是真如传说中的倾国倾城?”范佳人言带幽怨,她知道美貌对于一个女人有多重要,只有美女才能叫人魂牵梦萦,念念不忘。

    “的确是位佳人!”莫言叹道,话刚脱口已知失言,忙掩口道歉:“该死,不小心犯了姐姐的名讳。人总以为一国亡了,定是与一位美人有关,可是美人又有什么错呢,要无端受人指摘。”

    范佳人勉强笑笑。

    果然是一位佳人,不像自己,既不高挑又不纤细,中庸身材,中庸相貌,要不是皇帝表姐的身份够显眼,除去一身华服,只能泯然众人矣。

    “范姐姐,你身上的红斑消退得差不多了,”莫言闲话间不忘职责,检视了佳人的胳膊,道:“接着要蒸面部,可能会很难受,你要憋住气,把脑袋放进被里,等一口气吐尽,忍受不住时才能出来。”

    被里的蒸汽还很烫,范佳人有些犹豫。

    莫言解释:“要不这样,有些毒血会冲到脸上,可能留下永久的疤痕呢。”

    “这张脸本来就没人愿意看,有没有疤又怎么样?”佳人苦笑,见莫言不解,也不想说了,只听从她的指示行事。

    她憋了一口气,一头扎进灼人的药气中,紧裹着的蒸笼里没有一丝空气。

    不能呼吸,不能睁开眼睛,就像溺水的人,不,比溺水更加可怕,这是滚烫的水。

    她已听不见外面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

    有一个人在说话:“你是我范忠的女儿,只要你想,你可以做任何事,你要不愿意,谁也不能逼你。”是父亲,在她一次次痛苦欲绝时,父亲是这样劝解她的。

    另一个人在说:“你不只是我的女儿,你还是范氏家族的人,为了爹娘,为了你弟弟,你不能这样自私,你要替大家想一想。”

    她看到漆黑无光的虚无中显出一张龙椅,金光闪闪,母亲站在龙椅一旁冲她招手,另一旁的父亲皱眉盯着她。

    一口气的时间。

    佳人扯下被褥,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心脏在剧烈跳动着,要从胸口蹦出来了,她是不是差点死掉?

    “听说她丈夫是当地的小财主,应该是衣食不愁。有次,我还见他们一家三口,往裁缝铺里做衣裳,那小孩才两三岁,选了十来身衣服的料子,比我娘对我还大方。”

    莫言语带调侃,她回忆那个小财主的样貌,似乎比不上宁将军,更配不上常青青。

    “别人已经夫妻和美,一家人其乐融融了,只有他,还活在过去的梦里......”佳人如叹息如呓语。

    两人正说着话,帐篷外有婆子回:“宁将军醒了,请莫言姑娘去看看。”

    莫言看这边也差不多了,叮嘱婆子丫头注意避风,别忘了添热水,一定要等小姐脸上的红斑褪净了,才能擦干身体换衣裳,千万不要受风了。

    嘱咐完,莫言想起刚才的对话,问佳人:“这对宁将军不公平,我还是把实情告诉他吧?”

    “别!”佳人脱口而出,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下意识的私心,一是她不愿莫言与宁城有瓜葛。

    莫言的年轻、活泼、聪明、可爱都叫她嫉妒,何况还有一层救命的恩情;

    再者,听到这个消息,不知宁城会怎样伤心痛苦,他又是那样骄傲自尊,怎愿在外人面前显露伤口。

    见莫言愕然不解,佳人忙笑着掩饰:“他还病着,就不要给他增添烦恼了,等眼前的事过去,他也好转了,我再慢慢说给他听吧。”

    佳人用恳求的眼神望着莫言,莫言觉得她说的似乎也在理,便点头去了,这事也放在了一边。

    宁城躺在阳光下的软褥子里,上面用两三件褂子搭出了天幕顶盖,这顶盖下既有高热也不会灼伤人。

    宁城见莫言过来,忙要起身见礼,大约软褥下就是碎石块,一挤压到肋骨,就疼得他面目扭曲。

    “快躺着吧,将军不要多礼。”莫言止住他,见宁城果然青年英武,一表人才,在心里暗自叹息。

    “焦姑娘救命之恩,牧之感佩在心,怎能对姑娘不敬......”宁城仍旧虚弱,说话却有礼有节。

    原来他表字牧之,既然以表字相告,便是以朋友熟人相待了。

    莫言点头,又忧心道:“我只救了你一半,要不能早离开这儿,拖个一两天,你的新病加旧症,恐怕是神仙也难救了。”

    宁城脸上显出一丝浅笑,似乎对生死已看淡了。

    武阳侯夫人范唐氏和金姨娘,在几个婢女仆妇的簇拥下,已施施然走来。

    一个婆子摆下一张小几,几个婢女安置下两件菜、一份汤和一碗粥。

    唐夫人说道:“你饿了吧,那边有做好现成的,这稀粥是病人的饭菜。”

    几句话大剌剌的,未指名道姓,但显然是对莫言说的,莫言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金姨娘忙接口说了几句得体的话:“你母亲和弟弟在那边用饭,忙了半日,你也累了,休息去吧,这里就交给我。”

    莫言正要还礼告退,忽听宁城忍着伤口的疼痛,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的两个人被扣作人质,要拿十两金子去换人,他们也受了伤,不知现在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