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吴悠传 » 五

    “好家伙,我还以为是什么曲折离奇,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呢,感情你是在给我喂糖吃是吧。”我调笑着吴悠。

    “再说了两人见面第一次就看对眼了还算可以理解,那后面呢?就直接确定关系了?”我还是有些好奇,毕竟吴悠讲的过程太简单了,简单到连现在的爱情剧编剧都不敢这么编。两个人就是简单地走了那么一段路,就决定了自己的终身大事?这可比现在的快餐式恋爱进展都要迅速,这其中必然有一番蜿蜒曲折,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其中的小细节必然比前面那些平白的铺叙更加吸引人。

    “当时我的年龄是负十几岁,这些事还是经过他们两个的叙述才知道的,我怎么能知道那么多的细节。。。”吴悠摸着鼻子,“要不今天晚上就到这里吧,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我看了看手机,是晚上九点十七,正是当代年轻人夜生活的开始。

    “你今晚还有别的安排么?”

    “没有,准备回去洗个澡就躺床上了。”

    “那你急什么。”我一把拉住他,“这才哪到哪啊,你还没出生呢怎么就结束了。

    “故事还有很长呢,今晚估计是讲不到我登场了。”他也看了一眼手机,随手划了几下,然后熄了屏。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嘛”我递过去一瓶可乐。

    “那我就讲一讲细节?感觉这也不是写我的家谱啊。”

    “不”我挥了挥我手中的钢笔,“你是说要创作一本讲述你家故事的小说。”

    “奥,是吗?”吴悠头枕着双手靠在椅子上,一双脚交叉放在面前的茶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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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给老十七一个上帝视角的话,那么他肯定会对他的妻子说出贾宝玉的台词,“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事实上,在钟萍六岁的时候,是在自己家里住了半年的。这段时间她就和村子里的孩子一起去打猪草和捡干柴。上五条岗和下五条岗村也就隔了两三里地,两个村子外出打草捡柴的孩子们很容易就会碰面,有时候还会约着一起出去劳作玩耍。

    那时候,年龄虽然不是最大但俨然是上五条岗大姐大的钟萍,就会经常看到那个被自己家兄弟姐妹嫌弃的老十七。老十七在一群人中总是显得很孤独,别人都在争抢着割最新鲜的猪草时,他就站在不远处提着小筐子和小镰刀,当然鼻子下面经常挂着一长一短两条鼻涕虫;别人都在山包上寻找抢夺为数不多的干柴时,他就蹲在河边不知道看什么。直到他哥哥踹他一脚,催他快点想办法把他的小筐子装满。在一群人中,他好像从来都是吊在队伍末尾的那一个,穿着一双永远不会合适的鞋,迈着别扭的步伐很努力跟着人群。

    女孩子仿佛天生就比男孩子早熟,都会有母爱光环。钟萍觉得这个经常吊着鼻涕,脸黢黑的老十七是个可怜蛋。有时候钟萍就会捧着一大捧的猪草放到正在发呆的老十七面前,小手一挥,“我今天割多了,篮子放不下,记得下次还我。”,然后回去给了想要偷拿自己篮子猪草的同村小孩钟桂一巴掌。

    下次?哪有什么下次还猪草,多的是下次钟萍捧着另一捧从同村小孩那里‘借’来的猪草。至于被‘借’猪草的钟桂,自然已经是被钟萍的‘道理’折服,在一旁不敢怒不敢言。

    半年过后,小黑妮儿就又回到掘地坪去祸害另一帮小屁孩。老十七还是会挂着两条鼻涕蹲在一旁发呆,钟桂甚至他的姐妹们都会偷拿他好不容易割到的猪草,只不过再也没有人帮他了。之后的十年,钟萍在回家的时候,偶尔会听妈妈絮叨,下庄的吴家老十七上了高中,第一次高考没考上,第三次高考没考上,吴家老十七要去学无线电。。。。钟萍在掘地坪,在自己家,都遇到了很多人,欺负了很多人,早就忘了曾经和那个不起眼的人相处过的事。

    而老十七也就只记得上庄有个小姑娘‘挺泼挺仗义’,听说过在碾盘庄念书的时候,曾经举着一块砖头,追着自己同族的侄子吴子文打了五里地,同龄的捣蛋男生都很怕她,但是长辈们却都很喜欢这个做事大气的小姑娘。

    时间可以抹平一些回忆,但是有些缘分却可以兜兜转转,无论是好是坏,在旅途的终点有的人们总会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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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恪勇在钟萍家做完那件‘胆大包天’的蠢事之后,钟萍和吴恪勇见面的次数也就多了起来。当时,吴恪勇三次高考失利已经心灰意冷,就在五条岗西南三十里地的高安镇学习修表。于是钟萍那个当时很贵的上海牌机械表就很‘不可思议’地经常出现些小毛病,而钟萍家门口的池塘也因为经常掉进去大石头,水位线也在不断上升。唯一出现改变的是,吴恪勇有时候可以留在钟萍家吃饭,花婶在家里厨房门口专门放了一张小桌子,桌子正对着旁边的羊圈。每次吴恪勇坐在桌上拿着馒头咀嚼的时候,身后经常蹲着钟衡,也瞪着大眼睛啃着大馒头,钟家小儿子钟笠刚刚学会走路,双手扶着门框在四处乱瞧。羊圈里的羊不时低头嚼着干草,抬头闭着眼睛慢慢咀嚼。

    半年后,吴恪勇就去了东边四十里开外的浦山镇学习无线电。离别的时候,钟萍又把吴恪勇给的两百块钱还给了吴恪勇,又把自己攒的五十块钱全都塞给了吴恪勇。

    三个月之后,吴恪勇回家和钟萍结婚。一大群上五条岗的人们吹吹打打,簇拥着穿着红色碎花长裙的钟萍。当年经常小黑妞欺负的钟桂也已经长得五大三粗,还没出上五条岗村口,就开始扯着嗓子喊,“我们出发了,下五条岗的!!!快出来迎喽!!!!”

    然后,一路上就是不断地放着五十响的短鞭,上下庄的孩子们一起哄哄嚷嚷,在捡新娘子和伴娘们洒在路上的象征甜蜜和富有的糖果和硬币。男主人公吴恪勇就和群里同族的哥哥们一起站在自己新家的后面的杏树下,伸长脖子看着上庄送亲的人群缓缓走来。等快到庄口的时候,吴恪勇的大哥吴恪胜向后面一挥手,“放炮放炮!!!”

    吴恪勇的同族四哥吴恪望就点燃了当时市面上最长的五千响‘大地红’鞭炮,等到漫长而轰鸣的鞭炮响完,两个村子里的孩子们又蜂拥般去地上拾捡没有燃响的炮仗。锣鼓班子很及时地响起,两村人**会在一起,负责总调度的吴族大哥吴恪明开始主持婚礼,随后一群吴家族的兄弟们开始高声唱名,安排远近邻居亲戚随礼,安排入座。。。。

    一个月后,这对新婚夫妇就一起去了浦山镇,开了一家夫妻维修店。关于在浦山镇的三年,吴悠知道的很少。只知道在哪里吴悠的大姐吴征出生,钟萍和吴恪勇开的店开了三年,就因为各种原因关门大吉了。

    “我和你妈可能都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吴恪勇是这么和儿子吴悠说的,“我受不了生意人的铜丑和做作,你妈就是纯粹受不了气。”

    吴悠家有一个很大的相册,记录着从吴恪勇读书和钟萍青年时的各种照片,吴悠很小就会不时翻看。关于浦山镇的时光,相册上只有一张照片,钟萍抱着她刚满月的女儿吴征正想要登上平房顶乘凉,怀里的吴征已经睡熟,亮丽微卷的头发盘在头上,钟萍满脸笑容,满眼都是幸福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