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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尚同城

    闲渔子面色冷了下去,后退半步,道:“你不是人。”

    她看到男子的第一眼便知道他不是人了。

    此人空有一副俊美的躯壳,然而却没有灵魂。

    他顶多算个傀儡,只是看不出制作他的材质来。

    那傀儡没有对闲渔子的话做出任何反应,只机械道:“请道友随鄙人到尚同城内城安排于您的住所休息。”

    说罢了话,他向闲渔子刷地一下抱个拳,也不等闲渔子做下决定,便抓住闲渔子鹤氅的袖子,发动了空间法术…

    男子传送走之后,闲渔子穿着中衣,站在原地,一脸懵逼。

    搞空间法术就搞空间法术吧,脱她外衣干什么!

    她一向没几件能穿的衣服,毕竟她成日不是喝醉就是上山下水,摸爬滚打,再厉害的法衣也得给折腾废。

    如今她能穿的衣服就这么一身了,也总忘了买衣服,即使是想要给自己化出一身去,也时常找不到趁手的东西。

    她在袖里乾坤翻箱倒柜了半天,才找出一件朱红的外衫来,上面绣着一只青毛独角跟麒麟似的动物,便凑合穿了。

    她穿上外衫,沿着方才的空间波动追了去。

    她追着男子传送到了一处古城般的地方,和方才的钢铁丛林全然不同,倒和初入的城门有些风格一致。

    这地方想来就是男子说的内城了吧。

    那男子拖着闲渔子的鹤氅,沿着城里曲折的街道左拐右拐,闲渔子紧跟其后。

    这城里处处是带着某些质朴感觉的榫卯结构房屋楼阁,其间穿行着一些诡异的傀儡,都和寻常人外貌一般,却不见半分灵性,扫地的扫地,侍弄花草的侍弄花草,还有一部分拿着乾坤袋的傀儡,穿插在各个店铺中,仿佛在补货一样。

    男子走了半天,到了一处小院停下。

    小院的门见到来人自动开了,男子把手里的衣服往里一推,他却没有进去。

    闲渔子眼见这小院门要关,趁空进了去。

    院子里没有假山水池,只有一些花草,几间房屋。

    她捡起衣服,进到屋内,眼前是一面空荡的白墙,直冲着她。

    白墙忽然扭曲起来,绚烂起来,上面显出一个男人的影像来。

    这男人生得和刚才扯走她衣服扔进这个小院的傀儡很相似,唯一的差别就是…

    这张脸很有灵性,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活人一样,连眼底的惊讶都很真实,声音也不是平板无波的。

    他似乎是跪坐在席前,只露出上半身来,身后是装订好的竹简。

    “欢迎道友来访尚同城,如今尚同城正在举办机巧大比,城外有怨魂入侵,正处于一级战备状态,其中各种傀儡可保证其正常运行,灵气保证供应,城门如今已关,请道友不要出城。

    如今虽然世道大乱,怨鬼四起,但请道友相信我们,掌门既然决定了守城,便绝不会抛下任何一位道友,道友大可放心比赛。”

    这人语速极快地说罢,不等闲渔子回答,便向一旁招手,道:“壬戌,去七一宅里找这位道友,将比赛细则送去。”

    他招了半天手,没有人应答他,似乎是都去应守城的事务了。

    这男子皱皱眉,道:“既然如此,道友请…”

    他那边像是接触不良一样,突兀的闪了一闪,白墙恢复原样。

    闲渔子只和眼前的男子有过方才短暂的接触,但她也没办法确定此人的具体身份。

    因为他好像没有过往一样,她看不透。

    这男子方才说这个尚同城在战备阶段,而她进城时是被守门者迎进去的,甚至还有横幅在。

    这么简单粗暴的在非常时期引进外人,真不怕进去个卧底一锅端了?

    闲渔子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索性就不再纠结这件事了,反在这宅院里转了两圈,发现宅子里除了必备家具和一些能过得更舒服的机关外什么都没有后,便用幻化之术开开宅门,出到街上。

    街上看起来和寻常的凡间城里很像,和逍遥宗治下城池的仿若仙界截然不同,唯二别于凡间城池的就是整洁方便和空无一人。

    街上的傀儡随处可见,功效也各有不同,但唯独少的就是人。

    闲渔子有记忆起没去过阴间,但想来阴间的鬼城也未必有这么空。

    方才和她说话的那个男子应该是个人,再怎么着也是个有自主意识的傀儡或妖怪,这说明城里应该还是有人的。

    但…她在城里转了很长时间,一个人都没有。

    闲渔子看着街道上忙碌的傀儡们,突然有一种他们其实是人的错觉。

    这些傀儡真的很像人,因为有它们的存在,这座城显得很热闹。

    它们四处奔波,把一些欢迎的横幅,大字挂到屋檐上,施展法术悬到高空。

    闲渔子看清了几幅字的内容,无非就是欢迎来到雷风派主办的第某某代机关大会,欢迎各路机关师傀儡师带着自己的傀儡机关机械论文来尚同城交流。

    再者就是卖元件的,卖法器的,卖五行机关的,卖各种高科技产品的店铺的广告,闪烁成一面又一面的灵影,其中的人物甚至还会动作。

    每隔一段时间,这些店里的东西都会更新,甚至并非简单的复制粘贴,也有一些新型的物件出现,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大脑在操纵着这么一切,进行着傀儡所不能行的创造性工作一样。

    转到最后她别说来路了,被傀儡带去的那个宅子也隐没在了大抵相同的建筑中。

    闲渔子终于转累了,索性找了个地方休息。

    城里绿化做得也不差,她在山水中野惯了,也没有什么讲究,躺椅拽出来一放,人一瘫,眼一闭,管这里是太易峰还是甚么尚同城。

    人道是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人凡是脱离社会了,不与外人接触,自然也无需记年。

    耐不住寂寞的人,往往忍受不了漫无边际的孤独,过不了多久便会疯掉,而耐得住性子,或本就心中虚静的隐士,浸在孤独中,反而会享受这种孤独,在孤独中思考…

    好吧,闲渔子其实并没有思考。她自打误入了这尚同城,发觉自己转不出去时,也没强行破城,干脆就地躺下了。

    她向来能辨别有无灵性…或魂魄的物体,这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因而她一见到宅子里光幕上的男子,便知道他至少是有灵性思维的。

    通过他的语言和城里不时更新的阵法机关,又能推出城里应该还有其他人在,只是她转了许些日子,什么人都没在城里见到而已。

    这城里的人既然关她在此处,必然是有用意的,她是懒得去寻这些人问个明白,但这些人为了他们的用意也会在等不及的时候来寻她。

    现在,就看谁更不怕耗时间,谁更能忍了。

    因此,闲渔子索性躺下了。

    跟她比睡觉,跟她比耐性,这城中人怕是脑子有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