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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异乡

    从病床上悠悠醒来,吕责辛看到眼前依旧是一片白光,但白光散去后却不再是那片流动着的黄色沙漠,而是一盏盏明亮的白炽灯。

    “我……这……?”

    吕责辛试图坐起身来,身上传来的阵阵痛感却将他又按回了病床上。他于是只能偏过头去,让白炽灯的光芒不再能直直地射入自己的眼睛里。

    病房里摆放着各种精密仪器,其中一台显示着他身体各项指标的仪器正滴滴作响。吕责辛这才注意到这些机器上延伸出的线条正与自己紧密相连。

    发现自己身旁没有人,吕责辛于是坐起身伸出手,试图掀开被子,但腹部却传来阵阵痛感,头部也及时将刚刚产生的眩晕感化成了胃底的一股冲动,让他身体一歪倒在了床沿上。

    这不得不让吕责辛停止了挣扎,转而一点点把自己的身体重新摆回到了病床上。

    长舒一口气,他重新闭上双眼,身上的痛感随着呼吸一点点消退,他也在窗外的嗡鸣声逐渐走向了眼前的这道木门。

    推开木门走出房间,一道清脆的童声传入吕责辛的脑中。

    “欸?你醒啦!”

    “舅舅!他醒啦!那个异乡人醒啦!”

    小女孩儿跑向的方向有一块兽皮做成的门帘,一个粗壮的男人从中探出头来,身体也跟着一点点钻了出来。

    “真是个乖孩子,快出去找你的朋友们玩吧。”男人摸了摸小女孩的头,让出了半个身位。待到小女孩儿远远的跑了出去,他才扭过头来,看向了吕责辛。

    “哪里来的?”

    脑子里还在闪回刚才病房中记忆的吕责辛甩了甩头,看向了眼前这个壮汉,“呃,不知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帕普村。”壮汉上下打量着吕责辛,皱着眉头道“既然你已经醒过来了,那就早点离开这儿吧,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也和我无关。”

    “我也并不想和你扯上什么关系。”壮汉说着让出了一个身位,显然是对吕责辛下了逐客令:“不过提醒你一句,在这个地方行事最好还是低调点,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好说话的。”

    吕责辛愣了愣,犹疑一会儿后还是张口了:“很抱歉,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我真的没有一点关于我自己是谁的记忆了。希望您可以描述一下这里具体是什么地方吗?”

    听完吕责辛的言语,壮汉低着头沉思了许久,随即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抬起头来,紧盯着吕责辛的双目,张嘴道:“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算了,给予了乞食者食物就要再给予他们水喝。你记得自己从哪来的吗?”

    吕责辛摇摇头。

    “自己叫什么知道吗?”

    吕责辛张开嘴巴,正欲说些什么,但随后又把嘴边的话咽了进去,再次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啊……这可难办了……”男人低声道,帘子上的手微微攥紧了一些,“你跟我过来吧,我找我们祖母看看你这是什么情况,顺便带你熟悉下这里。”

    “对了,我叫桑坦·穆利斯,叫我桑坦就可以。虽然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但我觉得或许你也可以给自己新起个名字,毕竟出门在外总是要有个名字的。”桑坦把吕责辛迎出里面的房间后说道,同时他顺手从一旁的木桶中舀出一勺水来,递给了吕责辛。“把你的脸洗洗干净,再去换身衣服吧,你这身衣服太显眼了,大伙儿一眼就看得出你不是本地人。”

    “谢谢。”吕责辛点点头,双手沾了沾水在脸上擦拭起来。但洗漱之余他也在打量着面前这粗壮汉子。

    桑坦身上的衣服,主体同样是宽大的袍子,不过布料明显比吕责辛身上穿着的粗糙许多。不知什么兽皮鞣制而成的皮甲将他宽大的袍子紧紧地缚在身上,勾勒出他衣物之下强壮的身形。

    视线穿过桑坦,吕责辛见到桌上的腰带上别着兽骨制作的匕首和多个皮制水囊,但是为什么有这么多水囊他就不得而知了。腰带后的桌面上则摆着一柄长弯刀,刀的刀身是墨绿色,但刀刃却在阳光下折射出金黄的颜色。

    “喂,把你身上那身脱下来吧。”桑坦把一套跟自己身上差不多的衣袍丢到吕责辛怀里,“换下来的衣服折好了,等下我们要带着出去。”

    吕责辛接过衣服,四下张望一圈问道:“我在哪换?”

    桑坦的表情有些疑惑,“就在这里换啊?”

    “就在这儿……?”吕责辛犹疑道:“不太好吧。”

    “就你们异乡人事多,”桑坦低声道,“我到屋外等你。”说罢扭头走出了屋子,只不过顺手把桌上的腰带和长刀带了出去。

    换好了衣服,吕责辛把褪下的衣物叠放整齐,包在包袱中挂在了自己的左肩上。之前身上的腰带也挂配在了现在这身袍子的腰间。这袍子虽然比吕责辛之前那身宽大许多,但简单捆扎之后依旧不会影响他的行动。

    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吕责辛终于来到了门口。在粗陋木门的衬托下,泥砖搭建成的室内原本看起来十分宽敞,但当他推开房门看到门外那笼罩在阳光中的遮天巨墙后,才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屋子是多么狭小。

    灼目的阳光整个被巨墙挡住,弯曲的墙面顶端甚至可以看到有云雾在流动,巨墙顶端的边缘则像是将阳光束缚在了自己周边一样,缠绕着一层耀眼的金芒。

    收回视线看向近处,吕责辛看到屋子外是一处一人高的泥砖墙围起来的院子。院子中除了堆着些柴火外,还有一个巨大的木桌以及一些晾着动物皮革的木架。目光顺着成排的木架看下去,可以看到另一处泥砖建成的仓库状建筑,金属制的硕大门锁则将这个建筑的大门锁在一起。

    虽然仓库的大门已锁,但吕责辛仍能透过大门的缝隙看到里面的各式器具,这让他不禁好奇起桑坦的职业来。

    见到站在门口发愣的吕责辛,桑坦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别发呆了,还有正事儿要做呢。”

    “走吧。”桑坦锁好门后扭过身子,强有力的双腿大步向前迈去,吕责辛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跟着桑坦步入街道,夹杂着尘土的燥热空气便涌入了吕责辛的鼻腔里。他四处望去,肉眼可见的皆是与背后这座小屋差不多的泥砖建筑。

    吕责辛跟着桑坦向着建筑密集的地方走去,同时目光穿过人群望向远方,只见笔直的道路远远的延伸出去,将两侧的建筑物分割开来。

    一路向前,吕责辛终于见到了另一条与现在这条道路相交的大道,只不过这条大道相较而言就短了许多,它左侧与巨墙的墙面相连,右侧则直通向深挖的水渠。一些孩童正在水渠旁嬉戏打闹,其中就有之前吕责辛在屋内看到的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明显也看到了吕责辛和桑坦二人,跑跑跳跳的从水渠追了过来。

    “舅舅舅舅,你怎么出来啦?诶?你把异乡人叔叔也带出来啦~”

    听到小女孩的声音,其他的孩童也被吸引了注意力,他们循声望来,看到吕责辛这个生面孔后也叫嚷着向着这边跑来。桑坦则有些哭笑不得,对小女孩说道:“这下可被你惹出麻烦咯。”

    “什么麻烦?”吕责辛问道。

    桑坦一耸肩,正欲张口,孩童们便已围了上来。

    小女孩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然后表情严肃起来,对着身边的朋友们说道:“你们过来干嘛,快回去!”

    小女孩一边推着其中的一个孩童向着水渠的方向走去,一边叫到:“这个是我舅舅的朋友,没有好吃的,你们不要再挤在这里了!他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啊……真的没有吗……?”

    “安妮姐姐、安妮姐姐,那我们接着去玩跳碰锤吧!”

    “我也要玩我也要玩!”

    “好好好,那我们快回去!”

    闻言,孩童们明显没了兴致,又吵吵嚷嚷着向着水渠的方向跑去,其中有几个临走前还向桑坦打了招呼,桑坦也是微微一笑,挥了挥手。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麻烦了。”桑坦扭过头来笑道,“一些行商偶尔会来到这里,他们身上往往会带着一些给孩子们吃的小零食。久而久之他们看到外乡人就觉得会有好吃的。”

    桑坦转了个弯,接着跟吕责辛讲道:“刚才要不是因为我的侄女帮你解了围,你是要被那帮野孩子一路追到这里来的。”

    “看来下次我得好好谢谢她了。”吕责辛点了点头:“说来,我有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桑坦看向吕责辛,示意他说下去。

    “你们一直是叔侄生活在一起吗?我一直以来好像都没看到过她的父母?”

    “她的母亲一直都生活在这个村子里,不过不跟我们一起生活罢了。”桑坦顿了顿道:“至于她的父亲是谁,我们也并不知道。”

    “那她的母亲不在意吗,关于她的父亲不在身边这件事。”

    “在意,为什么在意,父亲不在身边不是很正常吗?”桑坦有些奇怪的问道:“孩子们一般都和舅舅、叔父还有母亲生活在一起,父亲是谁并不重要吧。”

    吕责辛点点头,心里面仍有很多疑问,但他还是止住了。

    言语间,二人来到一处看起来不太一样的泥屋前。这座泥屋没有院子,房门直接与道路相连,且它的主要建材除了常见的泥砖外,还有一些切割得十分方正的石砖。大大小小的砖块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蜿蜒向上,组合出了一幢高出其他小屋两层高的房屋。

    桑坦敲完门后挺了挺胸口,向前与吕责辛错开一个身位,双手则交叉着放在身前,整个人就这样定在了原地。

    见到桑坦如此严肃,吕责辛也如他一样简单活动了一下身体,静立在原地。但他的双眼仍在扫视着周边的场景。

    正当吕责辛仔细观察着远处的一座高塔状建筑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出现在了他的头顶。这脚步声由近向远,又由远及近,最终在木门前,变成了窸窸窣窣的开门声。

    木门开启,首先出现的是一头墨黑色且蓬松的卷曲长发,紧接着一只粗糙的手从一旁伸出,把头发抹到两旁,露出了阴影之下的那张先前看不太清的脸。

    “向您问好,乌娅母祖。”还没完全看清那张脸,桑坦便弯下身子,右手顺着身体的曲线向前伸出,半举在高空中。

    吕责辛则也有样学样,紧跟着一起弯下身子伸出右手,虽然此前他并没有学习过相关的礼仪,但此刻他的身形却如同演练过百遍一样与桑坦的姿势别无二致。

    屋内的身影中也伸出一只手,吕责辛感受到这只手的手指先是拍击在自己大拇指下的肌肉上,接着指尖滑到自己掌心上微微用力,把自己的手指变成了一个半圆形,手指便在这半圆形的手指上轻轻划过,最终与自己的指尖分离。

    “有意思。”吕责辛感到一个声音从屋内传来,随后声音转向另一个方向。“有什么事吗,小穆利斯。”

    桑坦直起身来,双手再次回到身前,“是这样,乌娅祖母。如您所见,这位外乡人没有家乡也没有记忆,我想请求您告知他将行的道路,免得这可怜人没有方向的生活在这大地上。”

    桑坦说话期间,吕责辛也直起身子,看向屋内的身影。吕责辛注意到这位“乌娅祖母”赤足站在地上,身上只穿着一套宽大白袍,粗糙的双手一只扶在门上,一只则插在腰间。不过让吕责辛诧异的是,这双手的主人竟长着饱满红润的面庞。

    乌娅的面容如此精致,精致到了仿佛不属于这具身体。这不免得让吕责辛有些失神,目光没有目标的指向乌娅的脸庞。

    不过很快,他的视线就转移到了那双晶莹的墨绿色眸子上,那双眸子仿佛黑洞一样,将吕责辛的视线紧紧吸引过去。

    桑坦见到自己话落后乌娅没有言语,反而是紧盯着吕责辛的双眼,于是连忙微曲上半身,双眼盯着地板道:“乌娅祖母,如您所知,这异乡人的记忆全无,被您的伟力吸引了注意也是应该的。相信您这次只要略施惩戒就可以让他回忆起应有的礼仪了。”

    吕责辛此时早已回过神来,但他却感到自己的身体如同封在泥土中一般无法动弹。他想要移开自己的视线,双眼却不听使唤地紧紧与乌娅的双眼对视着。而他的其它感官也在慢慢地离开自己的身体,恍惚间,吕责辛听到桑坦正与乌娅说些什么,但这道声音却听起来那么遥远。

    “进来吧。”眸子的主人说道,视线也从吕责辛的身上转移开来,后者则像是失去了支撑的稻草人一样整个瘫软下来。

    “还好吗?”桑坦及时扶起吕责辛说道,吕责辛则冷汗直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你之前可没跟我说过这么吓人。”

    桑坦闻言没有说什么,只是略有歉意的看了吕责辛一眼,紧接着扶起对方步入了屋内。

    相比起粗糙的外墙,小楼的室内明显就精致了许多。不过吕责辛此时却没有精力去观察这些有趣的小东西,他只是借着桑坦的力慢慢前行,随着乌娅的步伐走上了二楼。

    “吕责辛。”乌娅坐在沙发上,看着二人道。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对方嘴中传出,吕责辛登时一惊,刚才的疲软一瞬间一扫而空。整个人的上半身瞬间弹起,不过马上就被身上的线缆拉了回去。

    “医生,小吕什么时候能好啊。”一个宽厚的男男声远远地传来。

    “伤者的情况比较特殊,目前身上的五个伤口除了伤及器官外,还有两处损伤了伤者的大脑。不过所幸的是,这两处伤口似乎并没有使伤者的大脑功能受损。未来康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辛苦,辛苦您医生,小吕这两天麻烦您了……”

    声音渐渐变得模糊,吕责辛甩了甩头,接过了乌娅递过来的水杯。

    “喝了这个,可以让你从现在的状态里快速恢复。”

    “谢谢。”

    将杯中的汁水一饮而尽,吕责辛感到自己的大脑再次恢复了清明,身上也再不复疲累。

    “好了,我们来聊聊正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