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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雨

    有仍在莘地之北,若是骑马,不出十日便可抵达有仍境地。可若是坐车,便要慢上两倍不止。所以在离开莘都两日后,莘玳直接舍弃了马车,换成男人装扮,上马赶往北地。

    康为此甚喜,丛却是不乐意了:“君主何时骑得这般好了?明明前些日子在圉园的时候还是那般摇摇晃晃的。”

    玳为此甚无语,狠狠用指尖戳他脑门:“便说你是个老实的,再不聪明些,哪日我便把你卖了。”

    “君主才不会卖了奴呢,奴相信。”

    *

    一路风驰电掣,日夜赶路。在莘地内一切还都好,可一进仍地,天便一日阴似一日,又过了两日后,竟是下起了瓢泼大雨。丛甚急:“康你不是说仍地数月干旱,不见有雨了吗?那这是什么?”

    结果康还没说什么,玳却是直接打了他脑瓜:“你个傻子。久时无雨不过是大旱,可若是突来大雨,便是大灾了。康,仍王可曾将河岸子民迁往高地?”

    “迁了。人应无事,可若雨要是再这样下去,田就要毁了!”

    康的心情很沉重。而一路等他们赶到仍王宫,听到的消息比猜测的更糟:“大雨已连下五日了,沿河各地皆发来急报,称河势已渐成洪,河边田地已往里毁了近五里,再若下去,怕是河岸之侧今年将颗粒无收了。”

    仍王头痛,而听完消息后的康,更是直接来到了王宫西后处,君主纯之殿。

    玳来此地后,便让康送来了此处。康是脱掉蓑衣便去见仍王的,而玳则是在宫人的服侍下,好好洗了一个热水澡。康来时,她已然穿戴整齐,正与君主纯坐在一起喝热汤。

    听康说完适才殿上之事,玳的脸色也不好。本来她来此地,是解决旱灾之事的。可现在倒好,老天爷将旱情变成涝灾。

    她拧眉不语,君主纯却是一边想起了一事:“仍地不过是在伊河一侧,受灾也有限。但伊水之下则是有莘。玳,汝可速派人回莘地,告诉莘王将有大涝之事。”

    难得此人竟如此贴心。康面上现出笑意:“吾妹真善人。”

    纯脸色微红,嗔怒地瞪他:“表兄就会取笑我。咱们在说正经事呢。”

    玳起身向纯施礼:“多谢纯对莘地的关心。路上遇雨时,吾便已经派人回去送信了。”

    “如此,那可太好了。虽天有怒,但若可早防些,起码子民无事。”

    在这点上,康还是知晓一些的:“莘王英明,自三年前便将河岸两侧的子民皆迁往高地了。便是有涝,也只会毁田不会毁人。不过玳,如今这洪水虽怖,但只侵扰的是河岸之地。而有仍内西北之处,至今无雨。”

    玳也叹气。这要是全国皆旱,还可将有水之地所产之粮为救急之用。可若是旱的继续旱,临水的却要发大涝。那这几乎就是要全军覆没之势了。不过对于这个,她也早有准备了。于是,便把丛叫了来,耳语几句后,丛稍时捧了一卷帛图进来。

    之后,玳便将帛图在案上摊开了。康直接坐到了她的身侧,旁边纯看了,略顿了一二后,侧身退出去了。

    “此图,似是有仍域图。”这个开场白,若在平常,定会惹出无数歧义。可今日,康没那个心思,玳也没有。便指着域图与康讲:“先前我看有仍域图时,便觉得有些不妥。便象康适才所说之事。有仍地虽广,但大部分地域皆少水源。除这里有几条支流外,便只剩伊水了。可伊水只是擦境而过。这样一来的话,缺水便是有仍的常态。便是天公作美,怕水源也不足。”

    “正是如此。”

    “所以,我便想,是否可以将伊水截一部分出来?”

    什么?截水?康瞪大了眼睛,玳见他这般,拧眉:“怎么?你怕河伯发怒?”

    康抬眼,见殿中无人,便叹气:“其实,玳说之法,吾之前也曾与舅父提过。舅父倒是不信河伯什么的,可这引水之事,着实最艰难。一个弄不好,便会祸害更广。不瞒玳,舅父也曾私下在几处地方小小试验过。但伊水不泛时,水势尚可。一旦伊水泛滥,下流之地便会倾毁。舅父怕了,才又让人将缺口堵了。”

    说着,点出了其中几个地方。玳看到了,却也笑了:“这地方,本身便选错了。”

    “啊?”

    “伊水凶顽,吾长于莘地,怎会不知?既上天定下伊水行进之势,必有道理。吾等擅动,自然遭灾。”

    “那玳的意思是?”

    康有些不太明白了,刚刚不是她说的截水吗?结果便见截将桌上的糕饼拿了过来,安在了图上的三四处:“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皆是有仍地势最低之处。我听子寒讲过,有仍若多雨时,这些地方便会有天然小湖出现。若久时无雨,则会干枯。既是如此,吾等何妨将伊水引来这第一处,然后再引去第二处,再引去第三处,再引去第四处。这样一来,这四处便可成湖。再由湖去引水灌溉四周之地,岂不便成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如何将伊水引来这湖中?用河车竹筒吗?那也太慢了些。”

    “那是普通河车。若是组轮后的河车,水势可便不是你见过的那些了。”

    组轮?康想到了之前的那个水磨车上的许多有木齿的圆盘,似乎有些懂那个组轮是什么了。但:“如何做到呢?”

    “这你不必管。你只管与仍王讲,我要大量的木工,石匠,还有冶工。”

    “可需要竹筒?”

    “有最好,没有也不要紧。但人越多越好。”

    “你若要河车的话,其实有仍这边之前做过一些。”康也不怕坦白与她讲了。结果自然惹来玳怪怪的揶揄之笑:“可是全不好用?一两月便坏了?”

    康叹气。阿母为之甚不服气,找来许多灵巧的工匠修改,却总也无用。这才急了,做下那等事来。

    玳也不迫他:“我这组轮之车,与那些是不同的。你去找人吧,我连夜画图。你让纯给我多备些木板与胶墨便是了。还有,我饿了,我要吃饭。”

    “好!”

    便这样,玳彻底忙了起来。她彻夜作画,丛自然侍奉左右。而她每画好一图,便会被传出去让工匠马上开工。仍地比莘地人口多,工匠也多。玳要做的又只是一架组车,所以几乎是在她画完图的第二日,她要的东西和数量便备齐了。而等她七日将图全画完的第二天,便带着人赶到了河岸。

    雨还在下,河岸比之以前宽上了近一倍有余。玳找了有二十余里,终于找到了一处有巨石的位子。然后便开始指挥人组装的同时,让康盯着人去她指过的地方挖渠。三日后,她这边的组车装起了。而轮刚开始转动,便有急流顺着竹管冲了出去。康他们挖渠都不及,只得赶紧调了竹筒过来,先接上用着。如此,竹管竟是绵延了数十里出去,水势仍是不缓。而几十里外早已经是旱田了。农人本已无望,却见水泉竟是顺着竹筒便喷出来了,顿时拜倒一片。

    可这只是个开头。沿途的渠还得挖,而将水引到第一处湖地后,为将水引出,湖地边还要再架水车好往别处引水。这些事丛皆做得。可玳却是把他打发回莘地了。“今年伊水着实过凶了。反正你已经将组车之术学会,不如赶紧回莘地。看那边河车可还顶得住。若是顶不住,马上造组车。至于内湖之地,我先前便已经画好位子了,就在我藏东西的那个地方。你与子寒说,让他求父王定夺。”

    比起仍地水旱,丛自然更关心莘地生民。立时便领命回去了。莘地果然受灾,而子寒见他回来,自是大喜。而引湖之地既然在仍地已经有效,在莘地重开自然无有不妥。

    但这样之技,于有仍有莘这样缺水之处自然有用,可虞地多水,今年伊水如此水涝,虞地怕是要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