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这次跟长官的争吵对理查德的影响很大。他从没想到心底里还有个那么狂躁的自己。一年过去了，自己身上的马卡鲁人的品性并没有改变多少。等恢复了理智过后，理查德又觉得自己太冒失了，马上就要被遣返马卡鲁星球了，他还是有些紧张，虽然他还不知道长官所说的那个时间是什么时候。理查德跟格雷一样，都听说过那个在马卡鲁星球流传已久的古老传说，这个银河系中有个风景优美且富饶的星球，那里的人没有工作的苦恼，也没有生活的忧愁，可以无忧无虑的活上两百岁。而一个人马卡鲁人只要存够二十万就能买到一张前往那里的归途船票。
风波过后，理查德从监控室出去了一趟，他查了一下自己账户上的余额，账户上显示还剩下十八万，离传闻中的那个数额还差两万。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数额，理查德长叹一口气，又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懊恼，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忍耐一下呢，这样就能存够数额了。但自己跟马斯特上校的事情已经闹大了，后悔也解决不了问题。他迈着沉重的步子重新回到监控室里，这时他惊讶的发现这个叫做伽罗华的家伙还在里面。他竟然还没跑掉。
“嘿，伽罗华。”
“你说，理查德先生。”他小心翼翼的回着理查德的话，怕他还没恢复冷静，理查德的激光枪还跨在腰间。
“你来在乔格里星球？”
“是的，先生。”
“你为什么还不逃走呢。”理查德疑惑的看着伽罗华。
“没你的吩咐，我又往那里走。理查德先生，我现在也很不安，我对中继星上的情况还一无所知。但却碰到了好几幕相当震撼的画面。”伽罗华是指自己被抓的经历还有刚刚理查德跟长官激烈争吵的场景。
“得了吧，我没空跟你扯嘴皮子。”理查德那倔强的鼻子动了一下。
“那您说，理查德先生，我回答就是。”
“在乔格里星球上，你一定有很多见识，对吗？因为你至少从乔格里星球跑到了马卡鲁星球”
“嗯，这不一定，理查德先生，每个人的生活经历不一样，不能用见识来做比较。”
“难道你认为这种在这样一个满是奇妙灯光的屋子里待上一辈子也算是生活经历？”理查德很不屑的说道，他对自己的处境并不满意。
“我觉得是的，理查德先生，每个人的经历都有独特之处。”
“好吧，你是个激灵，圆滑的家伙，很擅长模糊焦点，那我就问你个直接的问题。你知不知道有颗星球叫做地球？”理查德眼神中露出一丝期待，跟刚刚那愤怒的样子有了很大的改变。
“地球？”伽罗华沉思了一下，他问我这个问题干嘛。
“哼，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每次见到伽罗华思考的那样子，理查德就很愤怒。
“听说过。”伽罗华有些心虚。
“那地方好吗？”
“嗯，算是。但要看你对好的定义是什么。”伽罗华没有告诉他，那其实就是所有殖民星球的母星。
“我以前听说过那里风景优美，也很富饶，是一处仙境。更重要的是那里科技发达，能让人无忧无虑的活两百个标准年。”
伽罗华没有回答，他只是略微的点了点头。他本想告诉理查德真相，但看他眼中饱含着期望，就没有说出来。其实那个地方早就已经变了，已经变得有些狭隘，她确实是集美丽跟富饶于一身，但已经容不下更多外来人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殖民扩张运动，还要不断攫取殖民地的算力。
理查德凝视着伽罗华，想听听更多的对那颗星球的描述。
伽罗华正想着该怎样回答理查德。这时候，监控室的能量警报灯闪动起来。
理查德还是跟往常一样，继续调试着仪表盘上的按钮，跟航道那边的星船做对接。他的手法非常熟练，甚至能操控着仪器接收到每一刻从星船那边传递过来的光子。一小时后，刚刚那个被他狠狠踹了几脚的桌子上就出现了星船的全息影像。接着，理查德继续调整着通信卫星的频谱，跟星船上的人交流着。
理查德还是喜欢问他们一些问题，比较奇怪的问题。
“嘿，好伙计，”
“你好啊，伙计。”
理查德联系上了一个通信员。
“过得还好吗？”
“嗯，还不错吧。”
“说点激动人心的故事吧，伙计。”理查德问道。
“激动人心的故事？”
“对的。”
“好吧，那我就跟你讲个故事。去年我们的星船经过了一颗蓝色星球，非常纯正的蓝色，大家都没见过这种星球，出于好奇，船长把我们的星船停靠在了这颗星船的轨道上，然后给我们的科学家几天时间去研究它。我是个不安分的人，在停留期间，我偷偷驾驶了一艘飞行艇朝着那颗星飞过去。当然，我跟船长打过报告，我是带着采样任务过去的。我以为能降落到地面去。但事情出乎了我的意料。等我往下降的时候，飞行艇对我发出了警报。但我直接忽略了它。还是径直的往下飞去。最后，我跟飞行艇被一阵狂风吹走了。我在空中翻腾了十几圈，或者时几十圈，我已经记不清了。天哪，我都以为当时必死无疑了，我的飞行艇已经颠簸了踉跄，我也差点脑溢血昏了过去。好在最后那狂风停下来，我趁着这个间隙，赶紧驾驶飞行艇离开。我又活了过来。”
“啊，那你还真是倒霉呢。”
“是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是颗气态巨行星。”
“气态巨行星？”
“对的，那地方根本无法降落。纯蓝色的外表只是它反射着蓝光，实际上星球内部全是甲烷，硫化氢。”
“啊，那还真是危险。但这算得上是个激动人心的故事吗，伙计。”
“当然，我的老兄，一个人没在死亡的边缘体验过，又怎么知道生的可贵呢。”
“没在死亡的边缘体验过，又怎么知道生的可贵。”理查德重复着说道。
“好了，伙计，你跟我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得把你的讯号交给别人了。”
每当理查德听到一些让他觉得有意思的故事，他总会不经意的笑出来。也许这就是他能在监控室里呆二十四年的原因。
转交了任务后，理查德准备在监控室里走上一圈。
这时他发现原来伽罗华还在房间里，理查德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人明明有机会可以逃走，却始终留在原地。在马卡鲁的生活经验告诉他，要么找个人是个傻子，要么他肯定在图谋些什么。
“嘿，你这个人有问题。”理查德转过脸来呵斥着伽罗华。
“有问题，你是说我吗？”伽罗华表示自己很无辜。
“哼，就是说你的，伽罗华，你为什么一直待在这里。”
“但，但你也没让我走啊。”
“你们这些人总是喜欢编造谎言来欺骗我。”
理查德注意到，伽罗华的眼睛一直盯着桌上全息影像中呈现的那幅星船图。
“对的，就是你这个家伙，让我倒了大霉。”理查德抱怨着说道。
“不，先生，你这可不能怪我。”
理查德准备把伽罗华带走。
“等等，理查德先生。”
“你想干嘛？”
“我刚刚见你调试仪表盘上的设备，然后桌上就出现了这幅全息影像图。”
“对的，你个坏家伙，总是挑自己感兴趣的问。等我问了我想了解的东西，你就闭口不谈。不过我没你那么小心眼。没错，这幅全息影像是我调试出来的，这就是我的工作。”
“那你接待过所有经过马卡鲁航道的星船咯？”
“不要问这么多了，跟我走。”
“跟你走，去哪？”
“你从哪里来，就给我回哪里去，我不想让马斯特那家伙看到我带了个陌生人进来。我接下来要准备对付他。”
“不，不，等等，理查德先生。你得先听我把话说完。”
伽罗华走到桌子旁边，看着桌上呈现的星船全息图。
“理查德先生，你不久前问我是否听过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我得跟你说实话，地球是存在的。但可能没你想象得那么美好。那里的生活现在很艰难。你要是过去了，也并不一定就能过上好生活。也有可能成为时空洪流中的牺牲者。”
“哼，这只是你吓唬人的伎俩。”
“好，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听说过穿越者测试？”
“穿越者测试？”
“对的，看来你显然还不知情。理查德先生，我得告诉你，星船在马卡鲁航道或者是其他航道中航行其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星船就有可能灰飞烟灭。一个小小的真空扰动，就可能抹灭一个人几十年的记忆。所以在你登上行船穿越航道的时候要做穿越者测试。这时一种耐受测试，能够筛选出适合星际航行的人。”
“我不关心这个。”
“不，理查德先生，你要是想离开马卡鲁双星系，就必须通过这项测试。因为只有航道才能将一个人从一个太阳系送到另外一个太阳系。”
理查德将信将疑的看着伽罗华。
“是的，理查德先生，我对你说得都是实话，目前除了行船，没有任何飞行器能够跨越三光年的距离。而距离马卡鲁双星系最近的一颗太阳至少有十光年。”
理查德听得出来，伽罗华现在说话的语气变得干脆很多。
“哼，伽罗华，你知道的可真多。”
“你得理解我，理查德先生。我初来乍到，还不适合表现自己。”伽罗华说话的语气越来越自信，看理查德的目光也更轻佻。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不，我并没有什么目的，我打算帮你。”伽罗华的挺直了腰杆，目光也变得更加精神。
理查德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先是大笑一阵，跟着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他盯着伽罗华的眼睛。然后说：“你打算帮我。哼，我早就跟你说过，马卡鲁人天生就是狡诈之徒，哪怕是你动一下你的左眼皮，我都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在我跟马斯特那家伙争吵的时候，你一声不吭，偷听着我们的对话内容。你在探听我的隐私。之后，你又躲在背后静静看着我工作。你为什么不溜走呢。你不是一直有这个想法吗？你在森林里为了求生可以狼群搏斗，难道现在就没了把门拉开然后走出去的勇气了？真可笑，你来帮我，你帮我什么，让我跟你一样被抓进监狱吗？”
理查德质疑地问道。
伽罗华停顿了一下，他决定换个思路跟理查德交流。
“理查德先生，你知道，科学的进步并没有让人类这个物种变得更加高尚。”
“所以呢。”
“拿你刚刚操控的卫星来说，从生产制造出来，再到发送到中继星的轨道上。要经历几千甚至是上万个步骤。我们计算出卫星轨道的位置，把它放在哪里；还要计算出发射卫星的推动力，因为速度不能太快，这样它无法被中继星捕获，也不能太慢，太慢了就飞不出去；还要计算出中继星的磁场强度，核辐射强度，这些会影响到卫星的通信能力；为了能卫星能够保持正常的运转，还要计算出卫星的运转周期，因为中继星已经被双星潮汐锁定，轨道卫星绕着中它转一圈会同时碰到高温跟低温，这些会破坏卫星的电路系统。因此来说，每一个工业品，都需要进行不断精细的设计，设计的过程需要软件，也需要硬件，整个过程来说会需要非常多的人力，每个环节都需要非常多的专业人士。但有个问题，这些设计过程都违背了人的天性。人不是机器人，我们的生活场景是吃饭，喝酒，睡觉，玩乐，跟朋友相处，去谈恋爱，而不是去钻研电路的结构，计算复杂的数学问题。一个违背天性的过程，是无法靠着正常的秩序运转下去的。所以，这中间这就一定会涉及到资源掠夺，财富分配的问题。而这两样东西也是不可能进行公平分配的，需要靠能力去争取。所以科技越发达，涉及到的细分岗位也就越多，因为这样才能把一个实用产品打造得更好，更安全。不论科技怎么发展，都需要人的参与。一个没人参与的行业，也都会走向消亡。一个大的科学问题可以拆解成几百个小的科学问题，一个小的科学问题又可以继续拆解成更小的科学问题。但每个问题得难度不一样，分得得财富也不一样。而所有的中间环节中都涉及到财富分配问题，从一个大的角度上来看，所有人都只是这个超级科技中的一环，为了每个环节当中的利润而生活着。我们的生活被精心设计，我们的情绪也在被设计，因为我们无法对着一间由铜墙铁壁构成的房子发怒，你怒吼也没用，除了精疲力竭之外，你甚至都听不到回声。人的精力有限，也不可能在一道十公里的长廊来回走上几回。最终，所有人都会在被分配的环节中选择妥协，一是你能力不够，无法挣脱命运，二是如果你不妥协，可能会死掉。所以从进化的角度来讲，人这个物种并不适合星际扩张。因为我们一旦选择了远航，就别无退路。我们需要计算生活舱里面的氧气，储存舱里面的食物，还有动力舱里面的燃料。如果我们无法在漫长的航行过程中找到一个栖息之处，或者是让基因变异得更加适合在宇宙中生活，就始终无法摆脱狭小空间得束缚。心情低落，以至于郁闷而死。科学的进步会让更多的人陷入到更狭小的生活圈子，花更多的时间去关注生活中的细节，让人想法设法的去经营一片狭小的空间，让人丧失天性，沦为工作的奴隶。”
理查德听着伽罗华的长篇大论，开始他还不以为意，觉得伽罗华是个可怕的阴谋论者，试图用学识去迷惑别人，跟他从马卡鲁听到的传闻中描述的一样：航道里那些来的人都是些阴谋家，大骗子，无耻的流亡犯，贩卖思想的恶徒，可以给人洗脑，最后让人丧命。但当伽罗华说出‘沦为工作的奴隶’的时候，理查德竟然觉得他分析得很有道理。这下他又觉得伽罗华更加的可恶，他揣度人心，工于心计，用精心修饰的语言去迷惑别人，要是一个人没有定力，那就可能被他吸引住。
“那又能怎样呢？”理查德还是忍不住愤怒的质问道，“你只是个偷渡犯，狡猾的乔格里人，逞能好胜之徒。”
伽罗华看出了理查德的愤怒，也知道他对自己的生活并不满意，所以他才会不断询问别人的故事。
“有些人的悲剧是无法避免的，理查德先生。”伽罗华用一个正直，冰冷，又有点骄傲的语气说道。
这让理查德听了很不是滋味，他知道伽罗华这是在指自己，他的双眼中喷出愤怒跟质疑的怒火。他听出来了，伽罗华的语气中充满着挑衅跟傲慢，就跟不久前他的长官马斯特上校一样。另外，理查德也无法接受一个没能证明自己，又身份不明的家伙的这种论调。
“那你呢，偷渡者伽罗华，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
“你没资格说这种话。”理查德咆哮着说道，“只要我的一通举报电话，就能把你送进监狱。另外，你给我老实点，不要再用那种轻巧的语气跟我说话，因为你没资格。另外，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照样可以教训你。”
理查德警告这伽罗华，但也从刚刚的交流中认识到眼前的这家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偷渡者。或者真的是那该死的马斯特上校口中所说的，一个能驾驶着小星船在航道中的航行的很角色。理查德重新瞅了伽罗华一眼，他身上的自信还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风波过后，理查德从监控室出去了一趟，他查了一下自己账户上的余额，账户上显示还剩下十八万，离传闻中的那个数额还差两万。
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数额，理查德长叹一口气，又为自己刚刚的行为感到懊恼，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忍耐一下呢，这样就能存够数额了。但自己跟马斯特上校的事情已经闹大了，后悔也解决不了问题。他迈着沉重的步子重新回到监控室里，这时他惊讶的发现这个叫做伽罗华的家伙还在里面。他竟然还没跑掉。
“嘿，伽罗华。”
“你说，理查德先生。”他小心翼翼的回着理查德的话，怕他还没恢复冷静，理查德的激光枪还跨在腰间。
“你来在乔格里星球？”
“是的，先生。”
“你为什么还不逃走呢。”理查德疑惑的看着伽罗华。
“没你的吩咐，我又往那里走。理查德先生，我现在也很不安，我对中继星上的情况还一无所知。但却碰到了好几幕相当震撼的画面。”伽罗华是指自己被抓的经历还有刚刚理查德跟长官激烈争吵的场景。
“得了吧，我没空跟你扯嘴皮子。”理查德那倔强的鼻子动了一下。
“那您说，理查德先生，我回答就是。”
“在乔格里星球上，你一定有很多见识，对吗？因为你至少从乔格里星球跑到了马卡鲁星球”
“嗯，这不一定，理查德先生，每个人的生活经历不一样，不能用见识来做比较。”
“难道你认为这种在这样一个满是奇妙灯光的屋子里待上一辈子也算是生活经历？”理查德很不屑的说道，他对自己的处境并不满意。
“我觉得是的，理查德先生，每个人的经历都有独特之处。”
“好吧，你是个激灵，圆滑的家伙，很擅长模糊焦点，那我就问你个直接的问题。你知不知道有颗星球叫做地球？”理查德眼神中露出一丝期待，跟刚刚那愤怒的样子有了很大的改变。
“地球？”伽罗华沉思了一下，他问我这个问题干嘛。
“哼，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每次见到伽罗华思考的那样子，理查德就很愤怒。
“听说过。”伽罗华有些心虚。
“那地方好吗？”
“嗯，算是。但要看你对好的定义是什么。”伽罗华没有告诉他，那其实就是所有殖民星球的母星。
“我以前听说过那里风景优美，也很富饶，是一处仙境。更重要的是那里科技发达，能让人无忧无虑的活两百个标准年。”
伽罗华没有回答，他只是略微的点了点头。他本想告诉理查德真相，但看他眼中饱含着期望，就没有说出来。其实那个地方早就已经变了，已经变得有些狭隘，她确实是集美丽跟富饶于一身，但已经容不下更多外来人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殖民扩张运动，还要不断攫取殖民地的算力。
理查德凝视着伽罗华，想听听更多的对那颗星球的描述。
伽罗华正想着该怎样回答理查德。这时候，监控室的能量警报灯闪动起来。
理查德还是跟往常一样，继续调试着仪表盘上的按钮，跟航道那边的星船做对接。他的手法非常熟练，甚至能操控着仪器接收到每一刻从星船那边传递过来的光子。一小时后，刚刚那个被他狠狠踹了几脚的桌子上就出现了星船的全息影像。接着，理查德继续调整着通信卫星的频谱，跟星船上的人交流着。
理查德还是喜欢问他们一些问题，比较奇怪的问题。
“嘿，好伙计，”
“你好啊，伙计。”
理查德联系上了一个通信员。
“过得还好吗？”
“嗯，还不错吧。”
“说点激动人心的故事吧，伙计。”理查德问道。
“激动人心的故事？”
“对的。”
“好吧，那我就跟你讲个故事。去年我们的星船经过了一颗蓝色星球，非常纯正的蓝色，大家都没见过这种星球，出于好奇，船长把我们的星船停靠在了这颗星船的轨道上，然后给我们的科学家几天时间去研究它。我是个不安分的人，在停留期间，我偷偷驾驶了一艘飞行艇朝着那颗星飞过去。当然，我跟船长打过报告，我是带着采样任务过去的。我以为能降落到地面去。但事情出乎了我的意料。等我往下降的时候，飞行艇对我发出了警报。但我直接忽略了它。还是径直的往下飞去。最后，我跟飞行艇被一阵狂风吹走了。我在空中翻腾了十几圈，或者时几十圈，我已经记不清了。天哪，我都以为当时必死无疑了，我的飞行艇已经颠簸了踉跄，我也差点脑溢血昏了过去。好在最后那狂风停下来，我趁着这个间隙，赶紧驾驶飞行艇离开。我又活了过来。”
“啊，那你还真是倒霉呢。”
“是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是颗气态巨行星。”
“气态巨行星？”
“对的，那地方根本无法降落。纯蓝色的外表只是它反射着蓝光，实际上星球内部全是甲烷，硫化氢。”
“啊，那还真是危险。但这算得上是个激动人心的故事吗，伙计。”
“当然，我的老兄，一个人没在死亡的边缘体验过，又怎么知道生的可贵呢。”
“没在死亡的边缘体验过，又怎么知道生的可贵。”理查德重复着说道。
“好了，伙计，你跟我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我得把你的讯号交给别人了。”
每当理查德听到一些让他觉得有意思的故事，他总会不经意的笑出来。也许这就是他能在监控室里呆二十四年的原因。
转交了任务后，理查德准备在监控室里走上一圈。
这时他发现原来伽罗华还在房间里，理查德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人明明有机会可以逃走，却始终留在原地。在马卡鲁的生活经验告诉他，要么找个人是个傻子，要么他肯定在图谋些什么。
“嘿，你这个人有问题。”理查德转过脸来呵斥着伽罗华。
“有问题，你是说我吗？”伽罗华表示自己很无辜。
“哼，就是说你的，伽罗华，你为什么一直待在这里。”
“但，但你也没让我走啊。”
“你们这些人总是喜欢编造谎言来欺骗我。”
理查德注意到，伽罗华的眼睛一直盯着桌上全息影像中呈现的那幅星船图。
“对的，就是你这个家伙，让我倒了大霉。”理查德抱怨着说道。
“不，先生，你这可不能怪我。”
理查德准备把伽罗华带走。
“等等，理查德先生。”
“你想干嘛？”
“我刚刚见你调试仪表盘上的设备，然后桌上就出现了这幅全息影像图。”
“对的，你个坏家伙，总是挑自己感兴趣的问。等我问了我想了解的东西，你就闭口不谈。不过我没你那么小心眼。没错，这幅全息影像是我调试出来的，这就是我的工作。”
“那你接待过所有经过马卡鲁航道的星船咯？”
“不要问这么多了，跟我走。”
“跟你走，去哪？”
“你从哪里来，就给我回哪里去，我不想让马斯特那家伙看到我带了个陌生人进来。我接下来要准备对付他。”
“不，不，等等，理查德先生。你得先听我把话说完。”
伽罗华走到桌子旁边，看着桌上呈现的星船全息图。
“理查德先生，你不久前问我是否听过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我得跟你说实话，地球是存在的。但可能没你想象得那么美好。那里的生活现在很艰难。你要是过去了，也并不一定就能过上好生活。也有可能成为时空洪流中的牺牲者。”
“哼，这只是你吓唬人的伎俩。”
“好，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听说过穿越者测试？”
“穿越者测试？”
“对的，看来你显然还不知情。理查德先生，我得告诉你，星船在马卡鲁航道或者是其他航道中航行其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稍有不慎，星船就有可能灰飞烟灭。一个小小的真空扰动，就可能抹灭一个人几十年的记忆。所以在你登上行船穿越航道的时候要做穿越者测试。这时一种耐受测试，能够筛选出适合星际航行的人。”
“我不关心这个。”
“不，理查德先生，你要是想离开马卡鲁双星系，就必须通过这项测试。因为只有航道才能将一个人从一个太阳系送到另外一个太阳系。”
理查德将信将疑的看着伽罗华。
“是的，理查德先生，我对你说得都是实话，目前除了行船，没有任何飞行器能够跨越三光年的距离。而距离马卡鲁双星系最近的一颗太阳至少有十光年。”
理查德听得出来，伽罗华现在说话的语气变得干脆很多。
“哼，伽罗华，你知道的可真多。”
“你得理解我，理查德先生。我初来乍到，还不适合表现自己。”伽罗华说话的语气越来越自信，看理查德的目光也更轻佻。
“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不，我并没有什么目的，我打算帮你。”伽罗华的挺直了腰杆，目光也变得更加精神。
理查德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先是大笑一阵，跟着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他盯着伽罗华的眼睛。然后说：“你打算帮我。哼，我早就跟你说过，马卡鲁人天生就是狡诈之徒，哪怕是你动一下你的左眼皮，我都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在我跟马斯特那家伙争吵的时候，你一声不吭，偷听着我们的对话内容。你在探听我的隐私。之后，你又躲在背后静静看着我工作。你为什么不溜走呢。你不是一直有这个想法吗？你在森林里为了求生可以狼群搏斗，难道现在就没了把门拉开然后走出去的勇气了？真可笑，你来帮我，你帮我什么，让我跟你一样被抓进监狱吗？”
理查德质疑地问道。
伽罗华停顿了一下，他决定换个思路跟理查德交流。
“理查德先生，你知道，科学的进步并没有让人类这个物种变得更加高尚。”
“所以呢。”
“拿你刚刚操控的卫星来说，从生产制造出来，再到发送到中继星的轨道上。要经历几千甚至是上万个步骤。我们计算出卫星轨道的位置，把它放在哪里；还要计算出发射卫星的推动力，因为速度不能太快，这样它无法被中继星捕获，也不能太慢，太慢了就飞不出去；还要计算出中继星的磁场强度，核辐射强度，这些会影响到卫星的通信能力；为了能卫星能够保持正常的运转，还要计算出卫星的运转周期，因为中继星已经被双星潮汐锁定，轨道卫星绕着中它转一圈会同时碰到高温跟低温，这些会破坏卫星的电路系统。因此来说，每一个工业品，都需要进行不断精细的设计，设计的过程需要软件，也需要硬件，整个过程来说会需要非常多的人力，每个环节都需要非常多的专业人士。但有个问题，这些设计过程都违背了人的天性。人不是机器人，我们的生活场景是吃饭，喝酒，睡觉，玩乐，跟朋友相处，去谈恋爱，而不是去钻研电路的结构，计算复杂的数学问题。一个违背天性的过程，是无法靠着正常的秩序运转下去的。所以，这中间这就一定会涉及到资源掠夺，财富分配的问题。而这两样东西也是不可能进行公平分配的，需要靠能力去争取。所以科技越发达，涉及到的细分岗位也就越多，因为这样才能把一个实用产品打造得更好，更安全。不论科技怎么发展，都需要人的参与。一个没人参与的行业，也都会走向消亡。一个大的科学问题可以拆解成几百个小的科学问题，一个小的科学问题又可以继续拆解成更小的科学问题。但每个问题得难度不一样，分得得财富也不一样。而所有的中间环节中都涉及到财富分配问题，从一个大的角度上来看，所有人都只是这个超级科技中的一环，为了每个环节当中的利润而生活着。我们的生活被精心设计，我们的情绪也在被设计，因为我们无法对着一间由铜墙铁壁构成的房子发怒，你怒吼也没用，除了精疲力竭之外，你甚至都听不到回声。人的精力有限，也不可能在一道十公里的长廊来回走上几回。最终，所有人都会在被分配的环节中选择妥协，一是你能力不够，无法挣脱命运，二是如果你不妥协，可能会死掉。所以从进化的角度来讲，人这个物种并不适合星际扩张。因为我们一旦选择了远航，就别无退路。我们需要计算生活舱里面的氧气，储存舱里面的食物，还有动力舱里面的燃料。如果我们无法在漫长的航行过程中找到一个栖息之处，或者是让基因变异得更加适合在宇宙中生活，就始终无法摆脱狭小空间得束缚。心情低落，以至于郁闷而死。科学的进步会让更多的人陷入到更狭小的生活圈子，花更多的时间去关注生活中的细节，让人想法设法的去经营一片狭小的空间，让人丧失天性，沦为工作的奴隶。”
理查德听着伽罗华的长篇大论，开始他还不以为意，觉得伽罗华是个可怕的阴谋论者，试图用学识去迷惑别人，跟他从马卡鲁听到的传闻中描述的一样：航道里那些来的人都是些阴谋家，大骗子，无耻的流亡犯，贩卖思想的恶徒，可以给人洗脑，最后让人丧命。但当伽罗华说出‘沦为工作的奴隶’的时候，理查德竟然觉得他分析得很有道理。这下他又觉得伽罗华更加的可恶，他揣度人心，工于心计，用精心修饰的语言去迷惑别人，要是一个人没有定力，那就可能被他吸引住。
“那又能怎样呢？”理查德还是忍不住愤怒的质问道，“你只是个偷渡犯，狡猾的乔格里人，逞能好胜之徒。”
伽罗华看出了理查德的愤怒，也知道他对自己的生活并不满意，所以他才会不断询问别人的故事。
“有些人的悲剧是无法避免的，理查德先生。”伽罗华用一个正直，冰冷，又有点骄傲的语气说道。
这让理查德听了很不是滋味，他知道伽罗华这是在指自己，他的双眼中喷出愤怒跟质疑的怒火。他听出来了，伽罗华的语气中充满着挑衅跟傲慢，就跟不久前他的长官马斯特上校一样。另外，理查德也无法接受一个没能证明自己，又身份不明的家伙的这种论调。
“那你呢，偷渡者伽罗华，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出这种话。”
“你没资格说这种话。”理查德咆哮着说道，“只要我的一通举报电话，就能把你送进监狱。另外，你给我老实点，不要再用那种轻巧的语气跟我说话，因为你没资格。另外，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照样可以教训你。”
理查德警告这伽罗华，但也从刚刚的交流中认识到眼前的这家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偷渡者。或者真的是那该死的马斯特上校口中所说的，一个能驾驶着小星船在航道中的航行的很角色。理查德重新瞅了伽罗华一眼，他身上的自信还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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