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效颦
楚南雄在咸阳城中买了三样东西：一件鹅黄色直裾襦裙，一支足金打造的凤头钗，一枚碧玉雕琢的玉扳指。
玉扳指是送给老太太的新年礼物，至于那直裾襦裙和凤头钗，自然是送给青桐的了。
老太太做了两任长公主、两任国太，若在周天子时期，其身份地位与诸侯王无异。大秦当朝各级官吏中，除去列土封疆的君侯不算，论年俸、月供能比得上老太太的，屈指可数。
以王绾为例，其身为当朝丞相，金印紫绶，位列三公，年俸一万石，为当朝之最。
老太太为秦宫长者，金印玉钮，嬴政姑祖，其年俸虽不如王绾，但若加上杂役、职田、月钱及一应生活供养，则比之王绾只多不少。如果再加上每年各时令、节庆之际，咸阳宫中所赠的服饰、绢布、金银、玉器等，老太太一人之富，可比列侯。
但她向来索居，对于朝堂之上的诸多赏赐，比如杂役、职田则不愿受用，只领年俸、月供、奉养等物。饶是如此，其财其资，也非一般富贵人家可比。
楚南雄与青桐离开梧桐院时，老太太直接扔出一袋好几斤重的足色碎金，还说自己手头上都是零钱，如果不够，就先去蒙府找二狗借点。
楚南雄虽是见过世面的，可也觉得老太太这手笔当真令人感叹。
转念一想，老太太既生在王族，出宫时也是嫁给王族，后来虽然离群，可其子身为丞相，又被拜为昌平君，那她此生富贵地位，可谓女中之极，哪里会知道民间物价几何？
楚南雄与青桐初到制衣店时，店家主人只当是哪家的公子小哥，趁着岁末有了余钱，偷偷从家里跑了出来，买两件衣服哄哄小姑娘，因此倒也不怎么在意。随意的取出两样质地用料还算尚可的冬衣，放在一旁，让楚南雄好好选选。
直到他亲眼看见楚南雄从一个袋子里哗啦哗啦掏出来一把金子时，店主人当场就被吓傻了。急忙收了那几件衣服，把镇店之宝全都取了出来，让楚南雄挑着拣着。
楚南雄倒无所谓，只要青桐相中了就好。他把衣服一件一件的摆在台面上，让青桐尽情挑选。
原本，楚南雄打算多要几件，可青桐也很少出门买东西，一时间挑花了眼，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再者而言，青桐身上衣服用料出自老太太，都是咸阳宫赠的。店里的衣服再好，与秦宫中的比起来，多少还差点意思。好容易看到一件，却又是淡红色曲裾罗裙，说是今年的爆款，青桐就更加不喜欢了。
及到最后，店主人实在动容，去后院拿了一只镶金匣子，取出一件鹅黄色直裾襦裙，乃是魏宫出的极品，放在店里摆了许久，一直没人舍得要，问青桐是否能够样中。
青桐最喜欢的颜色便是鹅黄，一眼就看中了。再加上王安穿的是曲裾，这件却是直裾；王安穿的是罗裙，这件却是襦裙；王安的衣服用的是秦宫丝绸，这件衣服却是魏宫出来的极品；就凭这几点，不管大小合不合适，青桐都要定了。
她拿着衣服上身一试，无论大小肥瘦，恰恰正好。青桐大喜过望，咬定只要这一件，别的什么也看不上。
楚南雄也没问价钱，抓了一把黄金问道：“这些可够？”
店主人原本正想着狠狠的宰上一笔，可在看到那一把足色碎金时，他心里实在没有勇气抬价，僵硬的点了点头，连说：“够了，足够了。”
二人离了制衣店，又到雕花庄的铺子里看了看。青桐点名要一支足金凤头钗，楚南雄看她高兴，也是二话没说，当即买了下来。
等回来时，天色已近傍晚，青桐晚饭都没吃，特意换上新衣服、插上凤头钗，在老太太面前晃来晃去的，时刻显摆着。
等终于听到老太太那句：“呀，这是谁家的小公主呀，比弄玉都要美呢。”青桐这才嘻嘻一笑，连连说道：“真的噢？怕不是哄我呀？哪有弄玉公主美呢？”
随后，她就拿出常备在身的小铜镜，一会儿跑到院子里就着夕阳美滋滋的照着，一会儿又跑回来就着烛火一本正经的搔首弄姿。等天色终于黑透、楚南雄一口吹熄了烛火时，她又哼的一声娇嗔，拿着小铜镜跑到了院子里，就着星光盯着自己，总是看个不够。
秦王政二十五年的第一天，天色大晴，气候也开始回暖起来。青桐的那套直裾襦裙，原本还显得有些单薄，此时穿来却冷暖正好。她拿着小铜镜美滋滋的在屋里或假哭或假笑、或撩发或抬颌，摆拍了整整一个晚上，等到天亮仍是觉得不够尽兴。
楚南雄推开房门唤她吃饭时，小姑娘正用左手捂住心口、右手握着铜镜，眉头微微蹙着、口中嘤咛有声，一边学着西施心疼难过的模样缓缓走路，一边又抬起头认真的去看铜镜中的倒影。等楚南雄进来的时候，她正自顾自的嘤嘤说道：“哎呀，青桐心口疼哦。”
楚南雄愣了一下，定睛看去，就见青桐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正一脸惊愕的看了过来。
楚南雄当即哈哈大笑，打趣道：“怎么，东施效颦呀？”
“滚！烦人！”
“砰！”
楚南雄与老太太过早喝粥的时候，青桐正穿着刚买的新衣，右手拿着铜镜，摆成一个“大”字，在床上呼呼的酣睡。老太太还问了一句，“怎么不见青桐？”
楚南雄一边搅着小米粥，一边呵呵的笑道：“臭美呢，昨日只怕效颦了一晚上。”
一直等到下午时分，当蒙武一边逛叽逛叽的跑了过来，一边扯开嗓子嘎嘎的叫着“处南雄、处南雄”时，青桐这才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与昨日不同，今天蒙武是一个人来的。他刚刚跑进梧桐院，就大声叫道：“处南熊，人咧？”
青桐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正要出门看看，却见老太太猫着腰钻了进来，还回头对她嘘了一声，之后就笑着问道：“效完颦啦？”
青桐噘着嘴道：“公子嚼舌根噢，偷偷说青桐的不好，坏的哦。”
老太太拍拍她的头道：“没啦没啦，南雄尽夸你美呢。说青桐比那王安美了一万倍，只骄阳公主比得上。”
青桐随即高兴的跳了起来，也忘了老太太自己就是骄阳公主。正要推开门，就见老太太又是嘘的一声道：“别慌，等蒙二狗走了。他若见我住在王翦封地，且与他一水之隔，指不定就要去找那老狗拼命了。”
青桐点点头，噢的一声打了个哈欠，就去找她的小铜镜去了。
院外蒙武终于见着了楚南雄，接着就听他大声嚷道：“处南熊，俄现在是上卿咧！”
玉扳指是送给老太太的新年礼物，至于那直裾襦裙和凤头钗，自然是送给青桐的了。
老太太做了两任长公主、两任国太，若在周天子时期，其身份地位与诸侯王无异。大秦当朝各级官吏中，除去列土封疆的君侯不算，论年俸、月供能比得上老太太的，屈指可数。
以王绾为例，其身为当朝丞相，金印紫绶，位列三公，年俸一万石，为当朝之最。
老太太为秦宫长者，金印玉钮，嬴政姑祖，其年俸虽不如王绾，但若加上杂役、职田、月钱及一应生活供养，则比之王绾只多不少。如果再加上每年各时令、节庆之际，咸阳宫中所赠的服饰、绢布、金银、玉器等，老太太一人之富，可比列侯。
但她向来索居，对于朝堂之上的诸多赏赐，比如杂役、职田则不愿受用，只领年俸、月供、奉养等物。饶是如此，其财其资，也非一般富贵人家可比。
楚南雄与青桐离开梧桐院时，老太太直接扔出一袋好几斤重的足色碎金，还说自己手头上都是零钱，如果不够，就先去蒙府找二狗借点。
楚南雄虽是见过世面的，可也觉得老太太这手笔当真令人感叹。
转念一想，老太太既生在王族，出宫时也是嫁给王族，后来虽然离群，可其子身为丞相，又被拜为昌平君，那她此生富贵地位，可谓女中之极，哪里会知道民间物价几何？
楚南雄与青桐初到制衣店时，店家主人只当是哪家的公子小哥，趁着岁末有了余钱，偷偷从家里跑了出来，买两件衣服哄哄小姑娘，因此倒也不怎么在意。随意的取出两样质地用料还算尚可的冬衣，放在一旁，让楚南雄好好选选。
直到他亲眼看见楚南雄从一个袋子里哗啦哗啦掏出来一把金子时，店主人当场就被吓傻了。急忙收了那几件衣服，把镇店之宝全都取了出来，让楚南雄挑着拣着。
楚南雄倒无所谓，只要青桐相中了就好。他把衣服一件一件的摆在台面上，让青桐尽情挑选。
原本，楚南雄打算多要几件，可青桐也很少出门买东西，一时间挑花了眼，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再者而言，青桐身上衣服用料出自老太太，都是咸阳宫赠的。店里的衣服再好，与秦宫中的比起来，多少还差点意思。好容易看到一件，却又是淡红色曲裾罗裙，说是今年的爆款，青桐就更加不喜欢了。
及到最后，店主人实在动容，去后院拿了一只镶金匣子，取出一件鹅黄色直裾襦裙，乃是魏宫出的极品，放在店里摆了许久，一直没人舍得要，问青桐是否能够样中。
青桐最喜欢的颜色便是鹅黄，一眼就看中了。再加上王安穿的是曲裾，这件却是直裾；王安穿的是罗裙，这件却是襦裙；王安的衣服用的是秦宫丝绸，这件衣服却是魏宫出来的极品；就凭这几点，不管大小合不合适，青桐都要定了。
她拿着衣服上身一试，无论大小肥瘦，恰恰正好。青桐大喜过望，咬定只要这一件，别的什么也看不上。
楚南雄也没问价钱，抓了一把黄金问道：“这些可够？”
店主人原本正想着狠狠的宰上一笔，可在看到那一把足色碎金时，他心里实在没有勇气抬价，僵硬的点了点头，连说：“够了，足够了。”
二人离了制衣店，又到雕花庄的铺子里看了看。青桐点名要一支足金凤头钗，楚南雄看她高兴，也是二话没说，当即买了下来。
等回来时，天色已近傍晚，青桐晚饭都没吃，特意换上新衣服、插上凤头钗，在老太太面前晃来晃去的，时刻显摆着。
等终于听到老太太那句：“呀，这是谁家的小公主呀，比弄玉都要美呢。”青桐这才嘻嘻一笑，连连说道：“真的噢？怕不是哄我呀？哪有弄玉公主美呢？”
随后，她就拿出常备在身的小铜镜，一会儿跑到院子里就着夕阳美滋滋的照着，一会儿又跑回来就着烛火一本正经的搔首弄姿。等天色终于黑透、楚南雄一口吹熄了烛火时，她又哼的一声娇嗔，拿着小铜镜跑到了院子里，就着星光盯着自己，总是看个不够。
秦王政二十五年的第一天，天色大晴，气候也开始回暖起来。青桐的那套直裾襦裙，原本还显得有些单薄，此时穿来却冷暖正好。她拿着小铜镜美滋滋的在屋里或假哭或假笑、或撩发或抬颌，摆拍了整整一个晚上，等到天亮仍是觉得不够尽兴。
楚南雄推开房门唤她吃饭时，小姑娘正用左手捂住心口、右手握着铜镜，眉头微微蹙着、口中嘤咛有声，一边学着西施心疼难过的模样缓缓走路，一边又抬起头认真的去看铜镜中的倒影。等楚南雄进来的时候，她正自顾自的嘤嘤说道：“哎呀，青桐心口疼哦。”
楚南雄愣了一下，定睛看去，就见青桐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正一脸惊愕的看了过来。
楚南雄当即哈哈大笑，打趣道：“怎么，东施效颦呀？”
“滚！烦人！”
“砰！”
楚南雄与老太太过早喝粥的时候，青桐正穿着刚买的新衣，右手拿着铜镜，摆成一个“大”字，在床上呼呼的酣睡。老太太还问了一句，“怎么不见青桐？”
楚南雄一边搅着小米粥，一边呵呵的笑道：“臭美呢，昨日只怕效颦了一晚上。”
一直等到下午时分，当蒙武一边逛叽逛叽的跑了过来，一边扯开嗓子嘎嘎的叫着“处南雄、处南雄”时，青桐这才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
与昨日不同，今天蒙武是一个人来的。他刚刚跑进梧桐院，就大声叫道：“处南熊，人咧？”
青桐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正要出门看看，却见老太太猫着腰钻了进来，还回头对她嘘了一声，之后就笑着问道：“效完颦啦？”
青桐噘着嘴道：“公子嚼舌根噢，偷偷说青桐的不好，坏的哦。”
老太太拍拍她的头道：“没啦没啦，南雄尽夸你美呢。说青桐比那王安美了一万倍，只骄阳公主比得上。”
青桐随即高兴的跳了起来，也忘了老太太自己就是骄阳公主。正要推开门，就见老太太又是嘘的一声道：“别慌，等蒙二狗走了。他若见我住在王翦封地，且与他一水之隔，指不定就要去找那老狗拼命了。”
青桐点点头，噢的一声打了个哈欠，就去找她的小铜镜去了。
院外蒙武终于见着了楚南雄，接着就听他大声嚷道：“处南熊，俄现在是上卿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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