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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乱世中的希望

    战书下到齐国,临淄城中人人震恐,当即就有许多百姓举家外逃。

    临淄背后是即墨,即墨背后是东海。逃往即墨虽然能躲得了一时,可终究逃不出秦军的围攻,早晚还是免不了遭受战火烧杀。

    于是,城中许多百姓在计较一番后,纷纷向南逃窜。

    等到了莒城、徐州地界,早有任嚣军拦着。哪怕能越过任嚣军,又有泗水相阻。况且屠睢大军正在南部剿除楚寇,那位可是个真正的杀神、人屠。众人就算能撑到吴越之地,多半也会被归为野人、一并剿了。

    齐民见状,便紧紧汇在一处,折而向北赶去。

    等过了饶安,又听说内史腾率五万大军驻守在肥城、桑丘,阻断了北上之路。

    齐民哀嚎痛哭、喊叫连天,眼见没法,只得各自为命、四处逃窜。或返回临淄、即墨,或西出中原、散入各地。一时之间,百姓如蝗虫、人命如草狗。

    等到一月月末,整片齐地早已是千里荒野、死气沉沉。土地大量闲置、人口人丁锐减,十座城池里有九座都成了空城。

    齐国背靠一片东海,面前是五路大军,无论如何,都可说得上是水泄不通、插翅难逃了。

    临淄的投降派在仔细商讨几天后,决定再次向李信表示诚意,联名置书、备言投降之心。

    李信见了书信,依旧按照楚南雄所说回复:要么田建昭告天下、捧印献国;要么朝臣捣毁齐祀、带兵献城;否则,秦军必当踏平东海、一个不留!

    与此同时,王贲大军终于到达马陵。随后就在濮阳、繁阳、平阳一带屯田垦荒。

    三地既然以“阳”为名,自然都是水草丰茂、地势要紧之处。而且,因三地处于魏国、赵国、齐国夹缝之地,战乱不止、民不聊生,城外郊野已经没有多少村落了。

    王贲即刻命帐内将领与王离一起,驻守在马陵。他亲自带着赢重、蒙启等人,前往濮阳一带,一面吩咐众军划定界限、垦荒屯田;一面安抚躲在城内的百姓:军民各自安定、互不干扰。

    之后,他便令暗哨、密探私下里打听城中近况。

    自王贲大军入驻以来,几座城池内的百姓四处都在私传:秦军入关,必当血洗城池、杀尽遗民。现在正自四处夺粮、屯粮,等粮草一旦筹集,即刻就会动手。哪怕嘴上说军民各安、互不滋扰,也只是骗人的鬼话。

    一时之间,魏地、赵地一带流言四起,都说嬴政要一发算总账了。尤其是邯郸城的百姓,因嬴政幼年时险些在此丧命,更是危言耸听、惶惶不已。

    赢重得知,大为震怒,与王贲立即入城,仔仔细细的巡查起来。巡查到最后,竟是郡守、郡丞等一干重吏,伙同城内旧国留存的世族豪门,为了驱赶大军离境、以防权柄土地落入他人之手,竟四处散布谣言、抹黑秦军将士。

    赢重盛怒之下,咬牙切齿的道:“我大秦与山东各处有言在先,‘军民各安、互不滋扰。皆按旧制,十年不变。’本是为了让百姓休养生息,到头来,竟成了这些封疆大吏与世族豪门敛权敛地的手段。若非南雄执意要肃清根基,只怕再过几年,我大秦的国基就要从这些人手里开始烂掉!王将军,老夫现在就要用律,请带兵助我!”

    王贲陪他入城为的就是此事,当即调来重兵,把守住四处城门,与赢重一一清算。将那几位挑唆动乱、欲动国基的郡守、郡丞及一众罪无可恕的府吏、幕僚,全都绑缚到市集广场,当众腰斩。

    随后又派兵冲入世族恶霸家中,将参与主事及涉事极重的家主、帮凶拖到大街外,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分尸示众。其余人等,按涉事远近,纷纷投入大牢,待论罪清楚后,依律法处置。

    城内百姓见秦军大开杀戒,只道传言是真,且城门又有重兵把守,个个惊恐疑惧,紧缩家门、不敢外出。

    王贲为取信于民,将历年来被世族恶霸吞并的田产地契、粮草谷物全都搬出,命郡府当面交还于民、官军一分不要。

    之后,他便脱下盔甲、捧出宝剑,与铜书铁律一起,吊在城门处,对着大街高声叫道:“我是三军主帅、上将王贲。今日在此处重申誓约,‘军民各安,互不干扰。’有我王贲盔甲宝剑为证,有我大秦铜书铁律为证!若违此誓,城中任何百姓,皆可唾我王贲盔甲、皆可唾我大秦律法!”

    等一番誓约说完,王贲只留下五千护卫军,与赢重安抚百姓。他自己则赶回大营,主持屯田、剿匪事宜。

    秦王政二十五年一年一日、公元前二二二年新年岁首,城内的世族恶霸处置的差不多了,距离王贲立誓分粮也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这一天,自邯郸、濮阳、繁阳等数座城池中走出来许多百姓。他们挑着扁担、捧着水壶,来到王贲、蒙启等人所在的屯田大营,将扁担、水壶放在军营鹿寨外,满满的摆了几里长,留下一片又一片的竹简,转身回去了。

    王贲听闻,立刻赶到营外。近前一看,扁担里放着许多黑面团、山野菜,偶尔还会有一两只野鸡、野兔;水壶里盛满了稀米粥、碎肉羹,偶尔还会有一两坛浊酒。

    王贲大感诧异,急忙弯腰取出竹简,只见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几行字:乱世遗民、举步维艰。既没有好酒、也没有好菜,若是不嫌脏,吃些面团稀粥,也当过年了。诸位将军,辛苦……

    王贲压根就没看完,在看到“辛苦”二字的一瞬间,他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如瀑布一般滔滔涌出,哗啦哗啦的往下流。他端起一碗稀米粥——米粥和面团一样泛着黑色,里面还夹杂着许多沙尘、野菜根——就往嘴里灌。

    滚烫的眼泪扑嗒扑嗒落入米粥之中,苦涩、咸碱,他虽喝不出味道,却也知道这碗米粥,是他这辈子喝过的最为难喝的一次……

    不过,也是最为特别的一次。

    秦王政二十五年二月初,大地回春、土解河开,自函谷关向东:韩地郑郊、魏地濮阳、赵地邯郸,及三晋各处各郡的广袤平原中,四处逃窜的流民终于可以安定下来。

    王贲大军三十万将士,也开始或独自屯田、或与民合力,在这片久经战火却依然散发出无穷生命力的土地上,耕田、播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