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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爱的躯壳

    当刘放挣扎着睁开眼时,已是晚上了,身上的麻醉剂还有着效力,头晕脑胀的他全身不能动弹,嘴巴也说不出话来。他已被转移安置到了病房内了,待思维平复后,他急切地转着眼珠,努力地轻轻咳嗽出了几声,想寻找罗静思。但是房间内除了黑暗空无一人,只是可能窗户开得太大,寒风猛烈地吹进来冷得他瑟瑟发抖。

    他开始细细品味着方替良的皮囊,慢慢去适应这副他曾经既厌恶又羡慕的皮囊。这小子的心脏跳得快而紧,胆小之人;这小子长时间处在性亢奋的状态,好色之人;这小子的口腔布满苦臭,虚伪之人……不过,很快,刘放就把方替良皮囊原本的生理记忆调整了过来,调回了他自己的本色。

    一会儿后,一位护士走了进来:“哎呀!怎么还没人来陪你呢?这灯没开,黑乎乎的,窗户也敞开着,这风那么冷,你这样吹着可不行哦!”护士边说着边打开了灯,也把窗户给闭上了。

    “小青年,你叫什么名字呀?”

    “……”

    “啊?你在说什么?没事,你现在可以说出来的,不着急,慢慢说。你先深呼吸几下,然后用力咳出来!”护士听到刘放结结巴巴地不明所以,指示着刘放。

    “咳!咳!咳~我,我叫刘放。”

    “刘放?!不对啊,你叫方替良吧?”护士看了看床头上方的病人信息卡说道。

    “哦!对!对对,是是是,是的,我是方……方替良!”

    “哈哈,还没缓过来吧?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你这房间好冷哦,关了窗户怎么都还感觉冷飕飕的呢?”护士说完,把刘放盖着的被子捂严实了点。

    “护……护士,在……在那个休息室里躺着的那个女孩子呢?”

    “女孩子?你说的是哪位?”

    “就是,就是下午的时候在哪里,在那什么,在那手术室门口晕倒那个,叫罗静思的呀!”

    “哦!她呀!原来她是来照顾你的呀!是你女朋友吧?她才刚刚醒来呢!”

    “啊?!那她人呢?”

    “她醒来就回去了,我看她精神状态好差哦!醒来后还在一直流着眼泪,你就做个阑尾炎手术,她也不至于这样吧?”

    “唉~护士,麻烦您把那边椅子上的背包递给我一下。”

    “嗯,好的。你要通知她过来照顾你一下,术后恢复可能还需要几天时间的,没人照顾可不行呢。呐,你的背包放你床头边上吧。你先躺一会儿,刚完成手术先不要起来走路哦!待会儿我再来给你输液。”

    “谢谢护士!”

    随着麻醉效力的慢慢消退,刘放松了松手骨,缓缓拉开了背包的所有拉链,翻着里面的东西。方替良这小子倒也挺爱学习的,里面装着的基本都是些课本和纸笔,在一个小袋子里,刘放摸索出了方替良的手机。

    但刘放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小子竟然在这手机上设置了锁键密码,刘放把他所已知的罗静思的生日、学号、身份证号等都输了个遍,却也是没一个与密码相符。刘放是越想越生气,把手机丢进了背包里,然后一推,背包掉落到了地上。

    刘放想着自己肉体在那大马路上的形态,罗静思伤心过度晕睡过去的情景,她刚起床后流着眼泪低着头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着的场景……他的内心更是愈加急切地想知道罗静思现在状态如何、身在何处。

    刘放一人在病房内安静地躺着,大脑却胡思乱想了起来,他想起了他过往的许多许多事,与罗静思的那些分分合合,那些琐琐碎碎,那些凌凌乱乱,以及今天他所面对的生生死死,他是越想越躁动,以至于让他的精神开始崩溃了起来:

    刘放啊!刘放!你前世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缘何这辈子在爱情面前总是要如此受尽折磨?所发生的一茬一茬的操蛋事究竟有没有尽头?还要我经历多少?还要我偿还多少?还要我付出些什么?即使造化弄人,但你也不能这么造吧,我都已经身腿异处化成鬼了,你又还想怎样?难道还要我的鬼魂也得上刀山下火海落油锅,永世不得返生,最终化作一片虚无吗……

    “哈哈!那你来吧!你来吧!你要我怎样,我奉陪!!!”刘放想着想着,更是悲愤交加到了极点,激动得大喊了出来。

    “方替良!你不要这么激动!刚动完手术,不要动气,小心伤口!人世间没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啦!来,放松点~”护士拿着输液包远远就听到了刘放的痛喊声,快步走进来安慰着刘放。

    “来,我先看看你手术的切口怎样了!”

    “还好切口没什么问题。哎呦!你的背包都掉地上了!小青年,不要发脾气!”护士边说着边把背包吊起来又放到了刘放的床头上。

    “唉!护士阿姨,我能借一下您的电话吗?我想打个电话。”

    刘放接过电话就给罗静思拨了过去,但却一直是无人接听,随即又给老叶打了电话。

    “喂?谁啊?!”

    “哦,呃~~叶兄啊,我是方,方替良啊!”

    “什么事?赶紧说!”

    “你有看见罗静思吗?”

    “她刚晕倒啦!嫒丽扶着她回公寓去了。”

    “啊?!又晕倒了?麻烦你们先帮我照顾一下她,我刚做完手术,我会尽快出院看望她的!”

    “知道啦!我现在没空搭理你,还有什么事没有?有屁赶紧放!”

    “等等,你现在在哪里啊?”

    “哎呀!在公寓前的快速路边上,哎呀!唉~老刘他……他,唉!太他妈惨了!我的好兄弟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啊啊啊啊……”

    “唉!老叶,不要哭了,节哀顺变吧!我都懂的。”

    “你懂个锤子你懂?要你说?我就这么一个好兄弟,好哥们,你懂什么懂?不说了!”

    老叶一说完就挂掉了电话,听着老叶在电话那头的大哭,刘放亦是痛彻心扉得潸然泪下。

    “哎呦!小青年你又怎么哭起来了呢?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嘛?现在的小青年们都受不了一点点打击嘛?不就做个阑尾炎手术而已……”护士说着就给刘放递过了纸巾。

    “唉!护士阿姨,要真是这么简单就好了!谢谢您的手机。我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我有急事,我现在就想走!”

    “这当然不行!你可千万不能走,我们医院可负不起这样责任,要等医生出具出院通知书出才能走!”

    “但是……”

    “你不要说了!我已经帮你输好葡萄糖了,还有这些桌子上的药你待会儿吃下去,水也在这呢。别想那么多,你就安安分分地在这躺着!我有事先去忙了,有事再按床头的呼叫铃叫我哦。”护士说完就出去忙了。

    可是刘放哪里按捺得住待在这个地方,罗静思、老叶他们还处在极度的悲痛之中,他想马上见到他们,即使以方替良的皮囊与他们见面或许作用不大,但是起码刘放能够身处其中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起码能以他自己的思维去抚慰他们的悲痛。

    输液滴管里的药液一滴一滴地落下,刘放漫不经心地数着滴数,每滴一滴,药液包上的液体就少一滴,这是他逃跑计划的倒计时……

    方替良的手机突然响了,刘放兴奋地摸索出来一看,显示的却是班主任的来电,刘放接了起来,他尽量装作方替良的语气,对班主任一连贯的回复,顺便跟班主任请了个长假,没想到班主任也应允了。

    没一会儿,又是方替良母亲的来电,刘放亦是打起精神用普通话对答自如,只不过他母亲几次要求他讲回家乡话,也是让刘放以融入社会为由搪塞了回去,最后,他母亲还是放心地挂掉了电话。

    接方替良母亲电话的时候,有好几阵风强硬地向刘放掠来,似乎想参与到通话中来,但是刘放也强硬地捂住了麦克风,不让风声干扰到通话中去。

    又一会儿,铃声又响了起来,刘放开始有点厌烦方替良手机的铃声了,遥远的羊群效应?墨菲定律?不管它是什么效应什么定律,这都妨碍了刘放数液滴的思维。但是,这通电话刘放不得不接,这是强烈好奇心的驱使,因为来电显示是“猪头2”!

    “喂?”

    “喂~替良~你怎么样了呢,你没事吧?手术都顺利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位女生温柔而暧昧软绵的声线。

    “哦!我……我很好,手术很成功!只是刚全身麻醉了,记忆力有些不好。”

    “嘻嘻,嗯,没事就好哦,我亲爱的,你还记得我吧?我是曦曦呦,你的曦曦呦。”

    “嗯,记得。”刘放内心平静如水地回答道。

    “你要好好养病呦!你好了我会给你奖励呦!嘻嘻~你懂的呢!”

    听到这什么曦曦的这句话,刘放一切都明白了。

    “哈哈,再说吧!再见,我想休息了!”

    “哎呦!我的替良哥哥呀~我为你伤心着呢,哼~你都不安慰一下人家的啦~你好讨厌啦~”

    刘放听完这娇嫩无知的撒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躯不由得抖了几抖。

    “哎呦!行啦!行啦!先这样吧!”刘放用略带呵斥的语气说完这句话后,便挂了电话。

    唉!我本将心寄明月,奈何明月照阴沟!没想到这阴沟还真够阴的,暗地里干着见不得静思的勾当。刘放对方替良感到愤怒的同时,又不得不对罗静思感到可悲。

    “去你的方替良吧!你给我滚!你就应该以这样的形态呆着!你叫天天不应,你叫地地不灵!这是我对你的惩罚!”刘放对着忽然掠过的寒风怒吼着。

    已是夜晚11点了,刘放看着最后一滴药液滴完,抓起了桌子上的那把药就着水猛吞了下去,然后按了呼叫铃。

    护士过来一阵忙碌后,再三叮嘱刘放好好养病,就出去了忙其他事了。刘放忍着切口的疼痛,强硬起身,换上椅子上的衣服,背上背包就偷偷地绕过护士站逃跑了。他来到医院大门口打了个的,就往公寓赶回去了。

    到公寓大门口下车,刘放转身看了看快速路,那里竟然几乎没了一切与他相关的痕迹。那两坨烂肉已经无了踪影,剩下的只有一滩泛红浑水荡漾在路肩,刘放不由得感叹一个生命的快速消逝,汽车们照常疾驶而去,照样碾压着两坨烂肉下午所处的位置。刘放没曾想到他最后的安身之所,竟是一滩默默无闻的掺夹着泥砂的泛红浑水。

    但天道疏忽,刘放还在方替良的皮囊里存活着!

    刘放用力捂着腹部的切口,加紧步伐往208跑了回去。

    来到208的门前,刘放深呼吸了一阵后,举起手敲响了房门。

    “方替良?!”秦嫒丽打开门吃惊地看着刘放。

    “嗯!我……我来看看罗静思。”刘放故作镇定地说道。

    “哦,你先进来坐一下,她还在睡觉呢,我去叫醒她吧!”

    “不不不,既然她还睡着就不要打扰她了。要不麻烦你打个电话给叶兄,我今晚在他家里睡了,明天再看望静思吧!静思她身体无恙吧?”

    “哦,静思只是伤心过度,身体还好。你先稍等一会儿,我给老叶打个电话。”

    秦艾静的一阵电话过后,便旁若无人地关上了房门。随即老叶打开207的房门探出头,无精打采地叫“方替良”进来,便自个儿地缩回去了,刘放分明看到了他脸上那两道在走廊灯光映照下晶莹的泪痕。

    刘放看着客厅灯光映照到走廊的地板上,他迈出步伐,走进了207关上了门。

    “老叶!是我!我是刘放!”刘放一看到老叶竟情不自禁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可能他预估老叶能接受到他的这个诡异的身份吧。

    呆呆坐在沙发上流着泪的老叶一听见这话,瞬间愤怒得站了起来。

    “方替良!你说什么?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揍你!你立马给我滚出去!滚滚滚!”

    “老叶!我真的不是方替良!我是你的老刘!”

    “什么?!你还说?你他妈的……”老叶说着就抡起了衣袖,恶狠狠地往“方替良”走了过来。

    “老叶你给我站住!你气个毛啊气?!我才刚刚做完手术,切口痛着呢!哎!哎!哎!你先别想着打我呀!”刘放被老叶这阵势吓得连连后退,最后不得不毛手毛脚地躲进了自己的房间里反锁了。

    “方替良!你给我出来!你休进老刘的房间!你个垃圾货色,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老叶对着房间门一顿拳打脚踢。

    “遥看珠江龙光水,流(刘)夜(叶)星辰赴晚舟!”刘放情急之下大声朗诵了他曾经与老叶去珠江夜游时作的两句诗。

    “啊?!不……不是,你……你怎么知道老刘送给我的这两句诗的?!老刘跟你说的吗?那不可能啊……”老叶的怒火突然就被这两句诗给浇灭了,重重地瘫坐在了门前的地板上。

    “唉~老叶,我就是老刘!你亲爱的老刘!这两句诗除了你我从来没跟其他任何人说过!”刘放打开了门,低头望着老叶,缓缓地走了出来。

    老叶也抬起了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方替良”伸出手想把他扶起来。他看着“方替良”那酷似刘放的坚定而柔和的眼神,一时之间,惊吓、兴奋、悲哀等各种情绪涌现在了老叶的脸上、肢体上。

    刘放又忍着切口的疼痛,把老叶扶到沙发上坐着,然后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老叶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述说的过程中,老叶虽是感到各种不可思议,却也能接受起来,因为这面前“方替良”的神态语气的确让他感觉到很熟悉、很亲密。

    “事情就是这样了,所以方替良的皮囊下,就是我!刘放!”

    “呃……那……那好!那我问你,你曾经拜托过我一件有关于罗静思的一件事,你说给我听一下!”

    “你跟秦嫒丽结婚的话,把我肠粉店百分之七十的股份给你们做贺礼!那剩下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让给罗静思,因为她的病需要钱!”刘放一口气说完了老叶想要的答案。

    老叶一边听着刘放的回答一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思维顿时短路了,一时眼勾勾地盯着刘放,待刘放说完再而目瞪口呆地转头望向了别处……

    “老刘!真是你吗?你还活着?!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老刘啊!”老叶反应过来后,猛地大哭起来往刘放抱了过去。

    “嗯,老叶,是我!真的是我!我刘放还在这人世间,只不过是换了一副皮囊,这该死的方替良的皮囊!”刘放也抱住了老叶。

    “哎呦!老叶!你得注意一下我手术的切口,别越抱越紧了!痛痛痛!好了好了好了,咱们男子汉大丈夫,我们坐下慢慢聊!”

    “哎呀!老刘啊!你不知道我多伤心啊!看着你那残缺不全的身躯被殡仪馆的车拉走,我也晕过去了我!哎呀……”

    “唉!老叶,我这不回来了嘛!我在这儿呢,不哭!咱不哭,我回来了!”

    一会儿后,老叶虽已平静下来,但双手仍然死死抓住刘放的手臂,头靠在刘放的肩膀上。

    “老叶,我借身还魂这事还是不要告诉罗静思为好,连你都差点受不了,我怕她更受不了!况且我还是还魂在了方替良的身上。”

    “唉!你说怎样就怎样,我不管,只要你还在我什么事都依你!”

    “我靠!老叶你设么时候变得这么小鸟依人啦?!放开我!给我坐好啦!”

    “哈哈哈!这才是我的老刘嘛!不过你这副恶心的皮囊我倒要好好适应一下!”老叶撒开手坐直了,端详着方替良的皮囊,又掀起了他的上衣,看着腹部的那一团纱布说道。

    “嘻嘻!来日方长,那你就慢慢适应嘛!不跟你说了,我想睡去了,今天真是相当波澜壮阔的一天!我很疲惫了!”

    “今晚跟我一起睡嘛!我想你跟我一起睡,就像在大学时候经常孖铺一样!”

    “我去你的老叶,孖你个毛啊?!要孖你找你的秦嫒丽去!去去去!都多大了?”

    “哈哈哈!明天我们不去开店了!我就赖着你一天……”

    这时,方替良的手机又响了,刘放摸索出来接听了起来,是医院打来的电话,对刘放是一通的责怪,要求刘放立马回医院休养,但都被刘放以各种理由反驳了回去,医院却不管他什么天大的事,只是一味急切的催促他回去,不得已的刘放最后是单方面挂了电话。

    ……

    这一晚,刘放反反复复地做着一个噩梦:刘放在一片飘渺着白雾的灰暗地带里悲恸着,因何而悲恸?因他脸上的五官,除了眼睛之外,其他的全部都溃烂了,恐怖得不显人样。突然,远处出现了一道金光越来越近,直至来到刘放的跟前,才看清是一位头戴金色冕旒冠,身穿华丽龙袍的中年古人。他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刘放的身后,刘放随即往身后望去,是罗静思在一片灰暗中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她看见了刘放的脸蛋,不由得大惊失色,用力一把推开了刘放,再慌不择路地消失在了幽幽白雾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刘放在这噩梦中恍惚着醒来。然后在床上猛然端坐了起来,他有点歇斯底里地摸着“自己”的脸蛋和身躯,起身找来一面镜子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在无尽的唏嘘中长叹了一口气。而那手术后切口的疼痛感,让刘放知道了什么是现实。

    “呃~老刘!你醒来啦!嘻嘻!”

    刘放被老叶打开门突如其来的打招呼,吓得站起来惊恐地看着老叶。

    “老刘!你怎么了啊?这方替良的皮囊是有什么毛病吗?”

    “啊?!哦,不是,还行。只不过昨晚一直发着噩梦,醒来慌得很。”

    “唉~真难为你了!来来,出来洗漱一下,吃个早餐!待会儿跟你过208见罗静思去!”

    “哈哈!知我者还是老叶啊!”

    “哈哈哈……这句话我爱听!”

    “老叶,你要改口啦,叫我老方吧!”

    “行啦!老方!”

    “老叶,昨天我家人来了吗?”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你老妈都几度晕厥过去了。”

    “唉,是我不孝!以后再慢慢报答他们吧!”

    洗漱完毕吃完早餐后,临过208前,刘放还再次交待着老叶:“老叶,千万记住不要说我借方替良皮囊还魂这事!这事你我知道就行!”

    “行啦,除了我谁他妈能忍受得住这事啊,我现在都还觉得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昨晚我是一宿都没睡啊,我还怕你会嫌弃方替良这皮囊,借我这婀娜的身姿还魂呢!”

    “去去去!你这臭皮囊老子不稀罕!”

    “不过我倒觉得你在方替良的这副皮囊里,对你和罗静思来说是绝配哦!”

    “嘻嘻!好,我们过去吧。”

    刘放和老叶刚走到门前,却响起了敲门声,老叶迅速打开门一看,是罗静思和秦嫒丽!

    “啊!静思!”刘放一看到罗静思便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

    “替良,对不起,昨天我没去医院照顾到你,相信你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罗静思那泛着泪水的眼眸里,略显憎恨,刘放不知她是对自身的憎恨,还是对“方替良”的憎恨,但对刘放来说,这两种憎恨他现在都不希望罗静思生发出来。

    “嗯,我知道的,节哀顺变吧!静思。”刘放说完,就张开双手想抱向罗静思。

    却未曾想,罗静思慌忙地抱着自己的手后退了几步,躲开了“方替良”的拥抱,她的这一动作令刘放始料未及,他诧异地定在了原地望着罗静思,但罗静思只是自顾地低着头,未想抬头望“方替良”一眼。此刻,刘放手足无措,痛彻心扉。

    “呃~咳咳咳,老方啊,要不你跟罗静思进屋里聊聊吧,我跟嫒丽去市场买菜去了。”老叶说完,拼命地向秦嫒丽使着眼色,示意让她把罗静思推进207屋里去。

    秦嫒丽领会了老叶的意思,抱着罗静思的肩膀安慰了她几句就把她带进了屋里。

    “老方!去吧,你们好好聊聊!”老叶说完,也学着秦嫒丽把刘放带进屋里。

    临老叶和秦嫒丽转身出去之际,刘放挤出微笑,拍了拍老叶的肩膀。老叶对刘放的这一动作心领神会,刘放就是刘放!他满脸灿烂地朝刘放挥了挥手,便牵着秦嫒丽关起门出去了。

    刘放看着还在低头不语的罗静思,竟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刘放在餐椅上坐了下来,呆呆地看着罗静思的那头直溜溜的秀发,针对刚刚罗静思对他的态度,刘放以自身的角度和以方替良的角度想了很多,不由得流出了复杂得难以缕清的泪水。墙上的挂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他们俩却就这样莫名地僵持了起来。

    “静思,你,你还好吧?”一会儿过后刘放忍不住发问了。

    “我不好!我很不好!你满意了吧?”罗静思突然大哭着对“方替良”凶了起来,令刘放的思维再次错乱。在刘放的眼里,以往每每看到罗静思和方替良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是呈现出百依百顺的状态,为何她现在会变得这么强硬?又为何偏偏让此时此刻此形态的刘放遇上?

    刘放边想着,却也一边下意识地快步去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了罗静思,并说道:“静思,你先冷静一下,你不要哭了,我最不……”说到一半,刘放才突然反应过来,有所顾忌地停止了。

    但罗静思却突然抬起头惊讶地望着“方替良”:“啊?!替良你,你怎么,唉~啊啊啊啊啊……”罗静思却哭得更厉害了。

    “唉!呃~静思呀,呐,给你纸巾。”

    “静思,我可以抱着你吗?抱着你或许会好受一点。”

    “不用了!替良,要不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不!为什么?!为什么要分开?!我不想和你分开!”

    “替良,我发现我爱的人已经不是你了!我一直以为,你是我与生俱来的那个男人,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开始明白,其实你不是!但我那时又是如此地顽固不化,仍然对你抱有那花季雨季的幻想。直到昨晚我才彻底想通,我真的要离开你了!我没有再和你在一起的理由了!”罗静思说这话时充斥着决绝和冷漠,而且不带有一丝哭意。

    “静思!是刘放吗?你现在爱的人是刘放吗?没关系!我可以做成刘放的那个样子!我可以成为他!你不要离开我好吗?”

    “不!你永远不会是他,他就是他,我最爱的那个他!但他却永远离我而去了!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为什么当初对你这么执着?为什么当初不答应他?为什么昨天我要打电话叫他来医院陪我?为什么!为什么……”说到最后,罗静思激动得用力扇起了自己的耳光,但任她把脸蛋扇得红紫,任何事亦已无法改变了,过去的就已经是过去了,事实就已经是事实了。

    刘放听完罗静思的这段话,虽有兴奋,却更多的只是无奈的痛楚,他开始隐隐约约地明白,他和罗静思的爱情可能永远不会得到善终了,但他不想就这样放弃。刘放觉得她是应该扇自己耳光的,她应该是要的!但也要适可而止啊,怎么就扇个没完没了呢?

    “好了!静思,你不要再扇自己了!”刘放边说着边大步走过去抓住了罗静思的手。

    “静思,你听我说,我会是刘放,我会成为刘放的!给我这个机会好吗?我们还在一起好吗?”

    “方替良!不可能了,真的不可能了!你放开我的手!你走开!”罗静思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挣脱开了“方替良”的手,然后用力推他的腹部,把他推到了一边去。

    被推到一边的刘放顾不上切口散发出来的剧烈疼痛,而肾上激素辅助着他又又又再次深陷绝望之中,他的绝望似乎没有尽头,每次的绝望都比前一次更陷一层。

    “唉!静思,我觉得我很痛苦!我很无奈!我很绝望!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你又会这样对待我?我昨天真应该就这样死去,化成鬼了,起码还能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看着你!”

    “方替良,你刚做完手术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我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

    罗静思说完就起身准备往门外走出去了,但她颈上的那条项链随着她的起身,飘荡了出来,是刘放送的那条十字项链!

    “静思!这十字项链很搭配你今天的穿着!”

    “唉!谢谢!”罗静思说完,再次涌出泪水,深情地吻着这十字项链。

    “静思!你不要走!其实我就是刘放!我就是刘放!我只不过换了一身方替良的皮囊而已,你难道就没有发觉吗?”看着罗静思这么深情地吻着他送的十字项链,刘放抛掉一切顾虑,尝试做最后的挽留。

    而罗静思一听完“方替良”的这既无礼又无理的吵闹,一转身重重地扇了他一记耳光!然后利落地转身,再而操着摇晃不定的步伐往门外走了出去。

    刘放望着罗静思的渐行渐远,直至听见罗静思关上门发出一声嘭的巨响后,屋内瞬间恢复了一片寂静,刘放才瘫坐在了刚才罗静思坐着的位置上,感受着她尚留存的体温。而面对着自己刚才身心的双重打击,他同时又抱头痛哭了起来。他的这次绝望,应该是陷到谷底了吧?

    慢慢地,那术后的切口开始越来越显疼痛,脸上的痛和内心的痛似乎在慢慢地往这切口聚集叠加,雪上加霜,疼痛越来越剧烈,他捂着那切口呻吟着,没一会儿,竟痛得昏睡了过去。

    ……

    “老刘!老刘!你怎么啦?你切口那里很痛吗?哎呀!你看!都渗出血来了!罗静思跑哪里去啦?”

    刘放缓缓睁开眼睛,是老叶在呼唤着他。

    “唉~不比心痛啊~”刘放操着衰弱的口吻回答了老叶后,又再次昏睡了过去。

    “哎!老刘你千万别再睡过去!求你啦!你先忍一下,我马上叫救护车过来……”

    当刘放再次醒来,又已是躺在了医院的病房里了。

    “老刘!你终于醒啦!你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会这样一直睡过去了呢!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刘放转着眼珠四处探寻着罗静思,却也并无她的踪影。

    “老刘!你别再找了!罗静思已经走了!”

    “嗯?!她去哪里了?!为什么又要走?!”

    “唉!老刘,你真辛苦!哎呀~你真的太苦啦!啊啊啊……老刘呀!你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老叶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她到底去哪里了?!老叶,你先别哭了,你快帮我去找找她!”

    “嫒丽已经去找啦!我不去,我就待在这里陪着你!”

    “呵呵!呵呵呵……老叶,我真的很失败!我已经心力交瘁了!我无能为力啊!老叶啊~我已经花光我所有的心血了,为什么还这么遥遥不及不可达成?唉~我好累,我真的好累!太累了……”

    “兄弟啊,我明白!我都明白!你不要这么沮丧,你现在只顾好好养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唉!”

    ……

    “老叶,现在几点了?罗静思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都夜晚11点出头了,没什么消息,还没收到嫒丽的任何消息。”

    “老叶啊~我有点饿了,要不你去帮我打点粥回来吧~”

    “嗯!好好好!你能想吃东西就很好,我立马去打包点吃的回来!你等我哦!我很快就会回来的!”说着,老叶就开始往外走去了。

    “哦!对了,老刘,罗静思在她房间的桌子上留下了一本书,呐,我给带来了,在这边椅子上呢。这书是你那背包里的,上面还留有你的血迹呢!等我待会儿回来我读给你听哦!”老叶无意中看到了那本书,又折返回来知会了一声刘放。

    “唉!人都走了,只留下一本书……”

    “好啦!老刘,发扬风格振作起来!我先去了哦!我很快回来!”老叶说完就大步往外走了,还一步一回头地看看刘放。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静思!到底为什么?!”老叶离开一阵后,难以忍受孤独的刘放再度悲愤起来,掀开了被子任那萧瑟寒风扑向自己已经撕裂得残缺不全的灵魂。

    就在此时,病房门旁的厕所里的灯突然微弱地亮了起来,亮光斜照到距离敞开着的厕所门前一米多的墙壁上,还越来越发亮,有一阵一阵的薄薄的光幕呈波纹状重复散发着,每一次的散发都比前一次显白,直至把那块区域刷得无限白……

    看到此情此景的刘放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他再次看了看墙壁上电子钟显示着的日期时间:2012年12月20日23:13。

    “唉!”刘放发出了一声叹息,万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刘放双手用力撑着床板,缓缓地挺起了上身,然后把双腿移到了地上,他想用双手撑着床边站起来,但因为右下腹又突然的剧烈疼痛,导致他的双腿不由自主地一直抖动着,试站几次后却也能缓缓地站起来了,但在双手离开床边的一刹那,刘放的上身又突然往下沉,他伸出几根手指又顶了一下床边,这才稳定地站了起来,就开始往那挪过去了。弯着腰捂着切口的刘放,行走姿态像乌龟散步一般,身躯却又像被风吹得左右摇摆的树,非常的佝偻僵化,他几个碎步一停顿几个碎步一停顿地往前挪着。

    当他即将跨过白色区域前,他流着泪仰起头无力地说道:“再见了!我最爱的静思!”

    随着他慢慢穿越到白色区域,方替良的躯壳就像撞到了墙壁一样,从刘放的身上脱离了出来,重重地往后仰摔在了地板上,后脑流淌出了血。随即一阵风焦急地穿进了这副躯壳……

    这阵风把椅子上那本《千年一叹》满是血迹的封面吹翻了起来,在封面的背后,以刘放的血迹为背景色,罗静思写下了一首诗:

    梦里红花伤满地,

    化作红豆飞放去。

    山川依旧王已逝,

    与王同作甲下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