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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场战役

    冬季,大雪,深夜。

    两条交汇的河面已经结冰,河岸上驻扎着一处军营,里外数层,延绵数里,最外一层一排大炮围营一字排开,等待着随时有可能进攻的敌军来袭。

    这褐衣军二十万兵力,相比敌方北狄小国黑衣军不足六万的兵力,具有压倒性优势,营中最高指挥官出发前甚至已经准备好了枷具,待到歼灭敌军,捕获敌军首领时使用。

    这北狄小国以前不过是朝廷关外放牧打猎零散部落,部落之间常有争端,互相残杀并不稀奇,只是近十几年不知为何突然争端平息,出现一位首领,逐渐统一各部,东征西讨,滋扰边关,趁朝廷多事之秋之际,夺得一些疆土,占了不少便宜。

    黑军首领甚是狡猾,蛊惑一些仕途落魄的酸腐文人,给予好处,为自己效劳,竟然仿照朝廷,建立起政府机构,贼心昭然若是。此次朝廷集结大军征讨,意在一举歼灭对方,夺回疆土,重振朝纲,扬我国威!

    只是此时营中最高指挥官却高兴不起来。如在南方,此时已是开春回暖,军队跋涉数月来到这苦寒之地的北方,却还是冰天雪地,居然一连下了几天大雪,把路都封了,自己这支主力部队已经在此地驻扎数天,其他部队却都还没有按时到达。眼看粮草快要消耗殆尽,补给不及时,如援军还不能到达,敌军在此时发现己方并发起进攻,将陷入很危险的境地。

    早有探子回报,远处已有敌军异动,他隐隐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尽管有当今这世上像大炮这样的先进武器,也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这大炮笨重,如用于守城防御还具有优势,用于野外机动的突袭歼灭战,再加上己方行军远道而来,弹药有限,效果和威力则大打折扣。

    所以褐军将军不敢怠慢,又在河东岸再建一营,用来增援策应,又命令营中各部不能掉以轻心,加强防范,就算敌军来袭也能死战,自己为将多年,打了无数次仗,到时候死战硬碰硬,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如果敌军在漫天冰雪之中没有发现我军,待到几日后各路大军就位集结完毕,一人一口唾沫也把这帮野蛮贼子淹死。

    可惜正是这严加防范,营中日夜点火备战暴露了自己。

    黑军首领发现驻扎此处的营寨后,远远观察了两日,知道大雪封路,其他部队行进困难,命几小股部队守住关要,拦截增援,准备一口吃掉这支疲劳之师,再作理会。

    无边的黑夜笼罩大地,一片寂静,只有河岸两边的营中闪耀点点新光。此时,什么阴谋阳谋都不起作用,无情的铁蹄将会踏平一切。

    黑军首领并不多言,拔出长刀,向着不远处的军营一指,早已迫不及待的骑兵已经冲了出去,如洪水一般,向营寨两侧急速奔袭。

    营中将军感觉到地面的震动,心中一紧,自言自语说道:“来了。”却并不慌张,命骑兵迎战,步兵殿后,点燃大炮,向黑夜处轰去。爆炸声四起,炸弹落地之处,人仰马翻。

    正在得意之时,从火光中依稀看见天空中一片黑云迅速压来,近时才看清,是对方射出的箭矢,点炮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已被陆续射倒。营中士兵扛着盾牌补上空位,一边防着不断而来的箭,一边装弹点火开炮。

    双方骑兵距离越来越小,从上向下看,犹如两种不同颜色的墨水互相吞噬融入。杀喊声震天,不知有多少生命在这一刻消失。

    炮继续响着,箭继续发着,双方远程攻击武器越来越少,逐渐只剩下短兵相接的近距离砍杀。在只认衣服,不认面孔,毫无顾忌的乱砍乱杀一通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很明显褐军渐入颓势,对方骑兵更擅长奔袭运动战,那营前的步兵,面对机动的骑兵除了防守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远处的二营将领,知道这边正在进行激烈的战争,却不敢贸然出兵增援。如果敌军趁出兵之时,派出另外一股骑兵突袭攻营,丢了防守阵地,其结果不能想象。

    他估计得没错,敌军已经涌来,看来是铁了心和自己打正面战,游牧民族对自己的骑兵力量确实自信,自信不是没有道理,从古至今,已有无数例证。面对对方的攻击,二营也只能按部就班进行顽强地抵抗。

    天渐渐亮了,天空却显得阴沉,太阳被厚厚地云层遮挡,彷佛不愿意看见这人间的修罗场,不管是谁赢谁输,都是无比血腥惨烈。砍杀虽没有刚进攻时那般热血震撼,却仍在继续,我方骑兵抵挡不住对方地冲击,被杀得七零八落,又重新集合,冲击。

    黑军势在必得,今天占据天时,地利,全部兵力都在这里,可谓堵上了身家性命,如果不在短时间内击败对方,等到各支大部队赶来,自己将会被全部歼灭。

    一刻也不能停止,褐军终于支持不住了,骑兵大部分伤亡,步兵被冲散,营寨几方大门都被敌军打开,大势已去……

    将军绝望,大声喊道:“援军怎么还不来?”

    随身护卫不知道他问的未就位的大部队还是二营,只能绝望地回道:“将军,来不及了。”

    将军深吸一口气,强制镇静,大声喊:“既已如此,身为军人,唯有死战,以身报国!”遂带领身边亲兵将士,冲出帐外。

    帐外此时已经乱成一锅粥,褐军方寸大乱,四处奔逃。溃散叫喊的士兵哪里跑得过追来的骑兵们,战马和马上的人都杀红了眼,所到之处,无不手起刀落,血就如泉水一般喷射而出。有的士兵更是放弃抵抗,跪在地上,双手举天作出投降姿势,只希望敌军能看到这个姿势,不痛下杀手。

    此情此景,将军这一生最耻辱也不过如此,大喊一声,朝营寨大门方向冲出,心想若能逃出,收拾残兵败将至二营,说不定还能打个增援与二营汇合,抵挡一阵子。

    见一路放弃抵抗的跪地降兵,本想顺便杀了了事,却突然动了恻隐之心,事已至此,是人都有自己觉得应该的选择,随他去吧。眼看自己身边一行人越来越少,营寨大门已在眼前,却看见门早已被敌军封锁。

    不是投降,就是战死。

    作为指挥官,投降断然不可能,家中妻小将受到无尽的屈辱和鄙视,战死是一个将军最应该有的死法。

    一行人手举军刀,又是一声大喊,冲将出去。突然,斜里杀出几支骑兵,黑影一闪,那将军只觉得天旋地转,应声倒下。那几个骑士,头也不回,继续奔向下一个目标。

    营寨门口的黑军见对方主将已经战死,连忙欢呼,大喊:“胜了,我们胜了!”听见呼声,褐军再也不想抵抗,放下手中刀刃,呆立风中。

    短暂的停顿后,黑军首领反应过来,立即命令部下收拾残局,自己则带一支骑兵,向二营奔去。

    二营此刻正在苦战,敌军不是主力,久攻不下。双方焦灼之时,黑军首领带领的那支骑兵赶到,边攻边喊:“尔等主将已死,还不投降!”

    二营军听到主将已死,再加上苦战这么久,体力早已不支,精神崩溃,逐渐懈怠下来。敌军趁势攻进营寨,又是一轮屠杀。

    众将领见主将殉国,也不偷生,全部死战被杀。

    …………

    大地逐渐恢复平静,黑军全歼褐军主力六万兵力完胜,褐军大部分战死,少部分投降。黑军首领不敢懈怠,虽然歼灭对方主力几万人,可惜后面还有十几万援军等着,自己族部那点兵力,随时有可能被吃掉。

    带着战俘,清点好战利品和物资,缓缓消逝在无边的雪色中。太阳才依稀地探了探头,就像被血染红,却没有温度,很快又被云层埋没,寒风掠过谷口,发出呜呜的哀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