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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书院暴力

    回到书院,一切照旧。

    杨炎灱和柳儿同行买炭这样的事情,却经人传进了蒋宗余的耳朵。蒋宗余拍桌子大怒,没想到这乡巴佬敢和自己抢女人,不收拾收拾,旁人怎么看待我这书院一霸?

    马上叫了几个人随身,在寝室拦住他。杨炎灱此时正在寝室帮程蒋二人抄作业,见蒋宗余冲了进来,想以前都是程俊杰将作业转交过去,今天怎么亲自来了?

    蒋宗余没有说话,随众一人问道:“你就是杨炎灱?”

    他刚说出一个“啊”字,就被一脚蹬在小腹,赶紧捂着肚子蹲下。头发被这一踢,乱了大半。心中疑惑,过去蒋宗余也是玩笑式的调侃自己,今天怎么真动起手来?自己一直帮他完成作业,今天还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疑惑地看着蒋宗余。

    “蒋大哥的姑娘你也敢碰?”随众中有人骂道,“不想活了?”

    他才知道是为这事,连忙解释道:“蒋哥误会,那日我一人出门,只是碰巧遇见柳儿姑娘,所以同行买木炭准备过冬。”

    蒋宗余开口说话,指着他咬牙说道:“不管如何,你都不能和柳儿一行,招摇过市,不成体统。我跟十三鹰侯哥这么久,从来不像今日这般没有面子,以后若我再听见你和……怎样,我一定好好教训你一番。”

    他听得明白,只能微微点头。

    “大声一点!”又有人喊。

    他才咳嗽两声,大声说道:“好,听见了。”

    蒋宗余转身,刚才踢了一脚的那人,拍了拍他的头,一行人才愤愤离开。

    杨炎灱在凳子上坐了很久,起身出了寝室,迎头又撞见程俊杰。

    程俊杰看见狼狈的他,心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问道:“你要去哪?”

    他头也不抬,心中对程俊杰有些抱怨怨,如不是程俊杰带他吃了那顿倒霉饭,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帮人做了许久作业,没有一句道谢,却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天下哪有这等子事?说道:“我要给罗先生说,让院里主持公道。”

    程俊杰一把拉住他,说:“我说,你怎么如此幼稚?蒋宗余家里和这院里管事一直交好,大家都是知道的,就算先生肯为你出头,院里也不会把他怎么样。你以后在院里的日子,更加难过,惹上他们,只怕你在这里遭到报复呆不下去了。”

    “不试一试,怎能知道结果如何?”他还是坚持要去找先生。

    程俊杰依旧拉住他不放,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以你资质,读上两年就能考走,何必因一时之气,毁了自己前程。那蒋宗余我也知一二,虽然霸道,却不是莫名其妙之人,这回是听说你和柳儿的事,醋意大发,才忍不住发难。”程俊杰这是在美化蒋宗余,让他得自己也有失误的地方。

    “我与柳儿,只是偶遇,并无你们想的那龌龊事。”

    “这我知道,可惜那柳儿眼下追求者众多,不光蒋宗余,很多人都觊觎她的美色,你一外地书生,人都不认识几个,还是和他保持距离为好,免得再生事端。”

    “我看那些人,个个都不安好心,他蒋霸天就定能娶了柳儿回家?我看只是贪图一时罢了。”

    “这你就不必操心,杨兄你只是在这里住上两年,考不考得上,大概都不会在这七台城安家落户。劝你听我的话,暂且忍下来,就这一回,如何?”程俊杰一脸急切真诚。

    经这么一劝,杨炎灱心想是这个道理,自己一心求学,怎么因为这些事情出了意外,万一被当地流氓弄得呆不下去,弃了学,不就前功尽弃,家中母亲不得哭成泪人。

    也罢,反正蒋宗余也出了这口气,以后少惹为妙,至于柳儿,自己没那福气,不过是异想天开。学生之间知道他被蒋宗余打了一顿,并不觉得奇怪,同情者少,嘲笑者多。

    可惜人生在世,又有多少人是平平顺顺度过?

    杨炎灱和程俊杰都把这事想得简单了,蒋宗余不光要出气,过了几天遣程俊杰来向他要钱,才算是赔礼道歉,把事情平了。

    程俊杰没有办法,只能依其行事。

    杨炎灱苦闷,不得不拿出一部分生活费用,给了蒋宗余。还好他平时节约,看似并无大碍。

    ……

    晚上,北城外。

    城墙城楼是修于前朝,已有几百年历史,如今早已没有军事意义,更没有驻兵,政府也没有派人守城,百姓都估计,再过些年月,这城墙城楼怕是自己就要倒喽。

    墙里墙外人家都已经入睡,此时在城门附近,却有几个人影动了起来,前前后后,没有规律,一共十三人。走在中间那位,正是那日和杨炎灱吃饭的候哥。

    十三个人都面色冷峻,偶有两位情绪有些激动,略微发抖。侯哥问前面一位:“大哥,今晚这事,知道对方有多少人?”

    那人正是十三鹰老大,回道:“不知。”

    这时听见一个女人声音:“侯哥,我怕。”说话的正是梅梅。

    老大看了一看她,对侯哥说:“他娘的,怎么就要带个女人?”

    侯哥顿时觉得扫了自己面子,说:“临时得到大哥通知,在外面吃酒,还没来得及回去。”又转头对梅梅说:“叫你自己先回去,怎么不听?”

    然后梅梅一个人消失在夜色中……

    冬天的夜很冷,十三个人开始瑟瑟发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穿少了。

    不一会儿,夜色之中又出现一群人影,越来越近,十三鹰抖得更厉害了。

    老大忍不住问:“来者何人,为何约我们见面?”

    对方一行人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缓步向前。

    老大又喊道:“我们乃七台城十三鹰,难道你们没有听过?”

    对方依旧没有回答,步子越来越快,到了短兵相接距离的时候,只听十三鹰老大喊了一声:“不好!”,肩上已经中了一刀。

    其他人并没有预料到这种阵势,过去这城里帮派纠纷,都是先坐下来吵上半天,再互相拉拉关系,最后该由谁出钱就出钱,摆平了事。这一上来二话不说,就拿刀砍人真很少见过。

    眼见大哥负伤,撒丫子逃命,其余十二鹰也抱头鼠串。对方一行人有条不紊,拦住一个是一个,一通乱砍乱打。

    黑夜中,隐约听到哀嚎,附近人家也不敢出门,这城里打打群架是常有的事……

    第二天,城里就传开了。昨夜,北城著名的流氓帮派北城十三鹰在城墙附近被一群身份不明的人打散,老大打成重伤,老二没有逃脱被打死,其余人都受伤,侥幸逃脱。由于案情重大,官府已经介入,誓要查出真凶,否则不足以平民愤。

    其实也没什么民愤,百姓拍手还来不及,只是城内江湖人士互相猜疑,想通过官府之手查出真相,看看这城里是谁在暗中搅浑水,以后如遇上这么彪悍的对手,至少心里有底,可以避避,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吃亏。

    官府遇到伤人杀人案子,当然是要查的。只是夜黑风高,连人的脸都看不清楚,犯案的人出手凶狠专业,不像是本地道上小喽啰干的,案件复杂,没有证据,故悬而不决。

    这事本来算作江湖争端,与杨炎灱这种书生搭不上一点关系,他却因此又摊上了大麻烦。

    十三鹰老大,受了重伤,需在家医治调养,谁知道堂堂十三鹰名头响当当,却是个穷光蛋。说来也不奇怪,这老大虽然是个道上老大,年纪只有二十岁,家里一直穷得叮当响,比杨炎灱家里差得远。

    杨炎灱父亲还算个郎中,母亲做散活还能挣一些钱。这老大却是个地道的苦孩子,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见了,父亲又是个市井酒鬼,能长大都着实不容易。很小的时候,就在城里四处瞎混,凭着一股狠劲,揪集了十二个年纪差不大的人,学着书里的情节,成立了帮会。某天仗着自己人多,把南家四兄弟揍了一顿,名声才大了起来。

    可惜名气自以为大了,钱依旧没有,正在四处寻着找钱的办法,又被一群不明人士打成重伤,结果连治伤的钱都拿不出,十二个兄弟没个像样的,同样拿不出钱。

    那个侯哥当晚是跑得最快那位,最近正愁着没钱娶梅梅过门,本想找大哥借点花,现在大哥却遇上这事,反而要向他要钱治伤。

    侯哥没有办法,又不能天天去大街小巷卖江南皮革的存货,只想了个主意,找到书院里想在道上混的手下蒋宗余凑一些钱给大哥治病。心想这城里的纨绔子弟们给大哥弄一点医药费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蒋宗余嘴上答应,心里肯定是不想拿钱出来,虽然大哥有难,但自己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而是爹妈给的。况且大哥身中数刀,能不能挺过来都是个问题,贸然把钱拿出去,万一人一死,钱不就白花了?

    自己不想拿,可以找别人凑嘛,书院里还有那么多害怕自己的倒霉鬼,一人拿一点,咱这一部分不就凑齐了?做了人情,还立了威风,还真是一个生钱之道。

    想到做到,马上在书院联络这些人,拿钱买平安。

    杨炎灱经程俊杰转达命令后,犹如晴天霹雳,不久前才给蒋霸天拿了钱,如今又来要,自己那点钱怎么经得起这么使,还要不要人活了?

    程俊杰一直想要结识江湖人士,有这机会当然不能错过,手里又不缺钱,爽快交了。

    杨炎灱被逼得没有办法,心想这钱不能再给,如此反复下去,将是没完没了,不得安宁,心里一横,就当没有听见过,爱怎么办就怎么办,管他洪水滔天。

    又过几天,钱凑得差不多,老大起死回生侯哥立了一件大功,想那蒋宗余真是个人才,用这种方法也能把钱凑齐。

    按理说收保护费这桩事,早已流传千年,不过蒋宗余这回没有人教,算作无师自通。有了这么一个赚钱得方法,当然要推而广之,自此以后,十二鹰老大生日要收钱,逛青楼要钱,置办东西要钱,不亦乐乎。

    蒋宗余俨然成了十二鹰书院分舵堂主,老大承诺,如此下去,再过不久,要给蒋宗余拜把子,补缺那被不明人物杀死的老二空缺,毕竟十三鹰老是十二个人会被同行笑话。

    在这个节骨眼上,蒋宗余自然是要尽力表现好,不想中间出意外。

    高兴之余,他远远看见杨炎灱那倒霉蛋背着一袋书从食堂走回寝室,心里才想到,交钱名单里好像没有这小子,这么说他一直没有交钱?

    立即找程俊杰核实情况。程俊杰之前见这个日夜帮他代笔的穷小子生活实在拮据,要了几次,没有要到,想蒙混过关算了,今天突然又被蒋宗余想起,也是战战兢兢地说:“杨炎灱确实没钱,书院里你也不是每人都收钱,就当他是个漏网之鱼,如何?”

    “那还得了,今天你来说情,明天他来说情,以后我们的事业还开不开展?不行,今天一定要杀一儆百,以后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蒋宗余生气地说,立刻又想到柳儿一直躲着自己,居然跟他逛街散步,新仇旧恨加起来,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

    和上次一样,杨炎灱正在寝室里看书,蒋宗余带了几个人进来。程俊杰也跟在一起,心里已知不妙,做好准备再被揍一顿。

    几人却没有动手,只叫他跟他们走一趟。

    杨炎灱木然,只有跟着几人后面,不知道会走到哪里去。走了不久,离书院已有几里,到了书院最近一处偏僻城墙拐角,蒋宗余回头走到他身边,手一把搭在他肩上,因为比杨炎灱稍微矮一点,蒋宗余斜着身子,看上去反而就像被对方扶着。

    蒋宗余搭着杨炎灱,边说边走入一群人围好的中间,说:“你这个人,怎么就不听话呢?”

    杨炎灱吓得不说话。

    不说话反而激怒了蒋宗余,大声说道:“我们老大受那么重的伤,差点被一刀砍断了根,老子问你要了那么多次钱,你一回都不交,你是不是觉得老子将你没有办法?”

    他瞪了对方几眼,咬着牙齿说道:“还有柳儿的事……”

    话还没说完,只听见啪的一声,杨炎灱就挨了蒋宗余一记响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