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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狠人

    陆老五本不是三赖子那样的赌鬼,前几年倒腾一些丝绸生意赚了不少钱。

    钱都不嫌多,有钱就想要赚更多的钱,不再安心做那丝绸布料,见别人从南方弄些陶瓷买往西北胡地更赚钱一些,多年经营颇有些疲惫,想要一举做笔大的,赚钱回家乡过些悠哉日子。

    在蒋家借了一些钱,进了一批货运至西北,原想这道自己走过多次,不会出什么问题。

    俗话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久偶夜路终会遇见鬼,偏在这熟悉的道上遇见了马贼,又因自己为了省钱没有找大的镖局押镖,胡乱打了几个打手。

    哪知道那几个打手一见那帮马贼,屁滚尿流丢掉东西就跑。陆老五当然不敢硬气,保命重要,那一批货全数丢了,再不敢在那道上走,血本无归,欠下蒋家的钱自然就没办法还。

    陆老五不是赖账之人,给些日子,那钱要还上并不难。只是蒋家干这营生,见过赖账跑路的事情不少,再信誓旦旦的人都跑过,未来的事,谁都不敢冒风险。

    陆老五过去做生意在城中买了一处宅子,卖掉还钱绰绰有余,蒋宗余这人年轻血气方刚没有耐心,偏盯上了这出宅子,要是作来抵账,自己能赚不少。

    陆老五肯定不愿意干这吃亏的事,在那野外商道上的马贼,说动刀子就动刀子,被人杀了没处说理去,回到七台城,至少以前也阔过,谁都有几个狐朋狗友,心里想谁都不怕谁。

    两人就这样耗着,十三鹰外强中干,帮忙要了好久的账都没有要到。这次和上次三赖子的情况不一样,上次有李大宝一行参与,余威犹在,胡月会老大也想从中捞些利益,才把事情顶下来,算事圆满解决。

    这次李大宝没有闲心参与,陆老五看这势头,蒋宗余没能把自己如何,心中盘算着再去跑几趟生意,终归是要把钱还给蒋家的。

    又来了收账的人,只是比较奇怪的是,今天收账的是一个人。一个人来收账,倒是少见,而且这人面生,不知道蒋家在哪里找的人。

    那人一脸胡渣,一身青衣,一见陆老五就说道:“没还的钱应该还了。”

    陆老五这种事情见得不比三赖子少,笑道:“不知你说的是哪笔账?我经商数年,账且多了。”

    “无需多言,有些什么账你自然清楚,我替人办事,自然也是办完事走人,不会为难。”青衣人道。

    说来说去,也是自己无礼,陆老五叹道:“账我必认,只是出了意外,一时无法奉还。”

    “虽然如此,不过在下无需考虑,借款到期,我必收回。”青衣人很坚定。

    “实在没钱,又将如何?”

    青衣人拿出一张写好的字据,放在桌上说道:“好办,只需将宅子抵押。”

    陆老五眼神一边,笑道:“还是如此。我已说过,我这宅子不只值那钱,如要以此强买强卖,断无可能。”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我就不客气了。”青衣人说道。

    陆老无本想着就算要抵押宅子,也还可以和蒋家讲点价格,讲价总有个过程,要互相试探一番。

    不料眼前这位青衣人并不给自己试探时间,只听见啪的一声,陆老五只感觉耳腮处受了一击,顿时眼冒金星,随后被一双大手勒住脖子,呼吸困难,两眼一番,便晕了过去。

    等道醒来之时,陆老五发现自己已经被蒙眼五花大绑,再也没有刚才那种气势,嘴中发出呜呜的声音,似挣扎又似绝望。

    终于嘴巴的棉团被取出,听见那青衣人的声音:“怎样,陆公子考虑得如何?”

    陆老五心中有气,要发泄一番,骂道:“狗日的蒋家,今天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家。”

    “做鬼的事,我倒不管,今天还请陆公子尽快做出决定,我的耐心不好,从小被父亲打了无数次都改不了。”青衣人道。

    事已至此,怕是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与人斗气,陆老五放弃抵抗,任其摆布。青衣人又拿出那张字据,拉着陆老五的手按了手印,又签了字。

    “这就对了,本来事情并没有如此复杂,公子何必苦苦挣扎。”青衣人道。

    陆老五狠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吭声,害怕言多必失将对方激怒,丢了小命。

    青衣人收好字据,冷冷说道:“陆公子吃一亏长一智,日后好事自来,无需再记这小恩怨,不然引火烧身,在下可不能担保公子周全。”

    “行了,你的手段我已领教,权当我陆老五时运不济,不过多行不义必自毙,蒋家在这城里作恶多端,日后能不能周全,你也不能担保。”

    “呵呵,这话有理,只是这也不是在下考虑的。”青衣人笑道。

    ……

    蒋宗余这段时间,正苦恼家中诸事无法行进,家丁伙计都是七台本地人士,树大根深,简单的事也能办得过于复杂。

    如今来了这么一位宝贝,人狠话不多,事情总能办成。

    可惜这青衣人性格乖癖,不愿和人交道,拿钱办事,办完事就不知所踪,说来也好,雇佣关系倒来得纯粹。

    杨炎灱又是一大早起床,如今已成了一种习惯,他常笑段乾林是一个武痴,光想着练武,其他方面好像都没有欲望,其实自己也不过如此,过去一直读书,如今好像对自己体力上的极限突破,好像更有兴趣。

    仍旧自东向西,登山而行,今天段乾林因琐事没能通往,他如今大多时间都没有再去胖子的小巷集中训练,胖子曾经说过:“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真是这样一个道理。

    山中一空地处,他按计划训练了自己的体能和拳腿之术,又拿出盘龙棍自由挥舞一会,相比之下,他更喜欢白云滔打造的那把长刀,只是如带长刀从书院而出,急速穿城而过太过张扬,恐吓着路人,要是引来官府的人,则是没事找事了。

    正一个人略显孤寂之时,感觉一个黑点突袭而至,杨炎灱反应过来,是一个拳头大的石头朝自己面门飞将过来,这石头袭人的路数让人很熟悉啊,和胖子将石头绑于衣袖有异曲同工之妙。

    经过平日里灱沙包如雨一般的乱击训练后,对这种单个攻击自然不在话下。他用棍子顺手一横扫,将那石子击落。当的一声,胡乱反弹至书上。

    石头来处有人道:“好身手。”

    杨炎灱望着缓缓而至的青衣人,说道:“先生如此行为,就不怕伤着人。”对方来者不善,也不用行那虚伪之礼。

    “哈哈,如连这简单一击,都避不过,也不必小东家如此费神。”青衣人道。

    “我乃城东书院一普通书生,不知得罪了哪里的贵人?”

    “公子贵人多忘事而已,你易忘之小事,也许是别人难忘之大事。世间恩怨,缘起不过如此。”青衣人那种如冰的笑意依旧堆在脸上。

    “先生跟我几日,应该不只为今日和我侃侃而谈?”杨炎灱毕竟不是老江湖,看着对方那别扭的笑脸,心里隐隐发毛。

    这几天老感觉似有似无的有个人影在近处晃动,今天终于现身,更应证了自己的直觉。

    “哈哈,果然警觉。看来你是你几位师兄中的佼佼者。”

    “不然,我那几位师兄习武时间比我长,各有千秋,我在其中,算是比较窝囊的。”杨炎灱道。

    “读书人嘴中一向虚假自谦,明知道自己不同他人,却故意退让,在我看来,实则是以退为进,博取虚名而已。我不喜欢。”青衣人嘲笑道。

    “自谦事是真,不过我倒不是我刻意虚假为之,因和师兄们并没真正切磋,不想贬低别人抬高自己而已。所以我与先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不知我,我也不知你,这话题就没有必要再讨论下去。”

    “哦?也好,反正我今天也不是来和你谈天说地的。”话还未完,青衣人猛地跳将起来,向杨炎灱飞去,落地之前,突便手势,曲肘砸向面门。

    这一肘击,加上落地重力,力度可想而至。

    杨炎灱不敢怠慢,立刻用掌护脸,侧头,移步,才将肘力化解掉。

    紧接着,青衣人上前一步跟上,扭腰一拳再来。

    杨炎灱慌忙低头,弯腰躲开这一圈,刚起身,对方却一转身,后手跟着又是一肘。

    杨炎灱微微仰头又躲过这一击。

    二人暂时停手,杨炎灱说道:“这拳路,真是钢劲。”

    “呵呵,什么拳练不好都是软手软脚,刚不刚劲,只与人有关,与拳关系不大。”

    “说得有些道理。”杨炎灱夸道。

    “你步伐很快,这么年轻,实在难得,不过只顾躲避,却些进攻意识,常言道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这些习惯有碍你继续精进。”

    “多谢指教。”杨炎灱学着对方,话没说完,上前一步,右手一个虚晃,左手跟着就是一拳,青衣人刚小退步躲过,杨炎灱低腿横扫对方膝盖,对方曲膝躲过。

    他腿刚沾地,抬脚又是一记高扫。不过青衣人早有防备,双手护头,却被对方脚尖碰着耳跟,纯属运气不好。

    青衣人退了两步,杨炎灱跟上,一个摆拳袭去,被青衣人躲过,跟着一转身,又是一记肘击。青衣人连续后退,眼中放光,“咦”了一声。

    “哈哈,果然是人才,我这些招式一看就会。”

    “过奖,万事皆有相通之处,人生四肢一头,万变不离其宗,差别就在这细微之间。”

    “嗯,有道理,看来习武习武,不光要练身体,还要练脑子。”青衣人边说边退几步,又道:“今日前来,总有些收获,没有空手而归,看来七太保一干人有些东西,不能轻视。”

    “不知先生何意?”

    “今日到此为止,下次如再来访,自然不只这般简单,你且小心一些。”青衣人说完,一如往常一般,头也不回缓缓消失在他视线中。

    杨炎灱看着背影,思来想去,在这城中要说过节,只与蒋宗余有过,不过蒋宗余如今混得风生水起,难道还会因书院中那些成年旧事耿耿于怀?

    人心险恶,这未出世道的书生,哪里会想得那么复杂。人人都豁达有远见,世上就少了无数无味的争斗,可惜如果真是那样,又少了很多光彩。

    矛盾总是引向残酷,又推动着世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