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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孤独和犯案的人

    没过多久,馆长便带着青希的父母、阮玲和她的父母来到了常士弋院内。常平陪伴了几位长辈一阵,然后在青希父母的同意、叶长卿的示意下,又带着阮玲回到剑馆。整个过程中,即使得知青希无事,阮玲仍然小脸煞白,一句连贯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路。”常平一拉阮玲,防止她被撞到。阮玲恐惧地抬眼看了下常平,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但腿软的她现在连走路时就像是一片无根的飘絮,摇摇晃晃的找不到方向。

    剑馆,常平还没向弟子们报青希的平安,就被叶长卿叫到身边。叶长卿听闻青希平安无事,长出了一口气。

    但他想说的是另一件事:提命阵。

    “那个阵法,馆长和弟子们说过了——你救下青希的代价是你未来十年的天资,在将来的十年里,你将变得与普通人一样,天赋对你的境界提升不会有任何帮助。”叶长卿看着常平:“他们会信多少,我不知道。剩下的部分,你自己收尾,明白了吗?”

    “是!”常平抱拳:“常平多谢师尊!”

    “你出去告诉他们消息吧。”

    “是!”

    常平出门宣布之后,弟子们这才相信青希真的平安无事了——馆长之前说过青希不会有事,但那只是猜测;阮玲说青希性命无忧,但她的脸色怎么看怎么没有说服力。常平第三次重复同样的消息,作为一个从医馆回来的人,他的话确实是最可信的。

    常平将欢呼带进了剑馆之中,弟子们纷纷感慨着吉人自有天相、为善者天助之这类话,没有一人询问常平关于阵法的事情。常平报完消息之后,庆幸于无人在意阵法,便继续保持他的一贯态度,提起殊玄剑走到人少、安静的侧馆,准备练剑。

    等在侧馆的赵默见到常平,走上来:“师兄。”

    常平垂下木剑:“师弟。”

    “那个阵法的代价是师兄十年的天资,这是真的吗?”

    “无所谓。”常平又拿起剑,对着木桩,狠狠一剑砍了下去:“没有天资,照样可以进步。”

    “可没有天资,像普通人那样,境界难涨!”

    “我是剑客,不是修道者。”

    ……

    知道阮玲干了什么事情之后,阮父只对阮玲说了一句话:

    先遵馆规,再受家罚。

    阮玲不敢看馆长严肃的脸,不敢去看父母冷冰冰的脸,更不敢看青希父母的脸色。

    她只能软这腿,由父母带着不断道歉。

    还好,馆长让她先离开,她终于能逃离那里压抑的气氛,但她不明白该怎么面对压抑的自己、怎么面对她的所作所为、怎么面对她的惶恐、内疚和心如乱麻。

    回到剑馆里,常平宣布青希无事的时候,她不敢看常平。

    她刚知道,拯救青希的代价,是常平的十年天资。

    那种罕见的天资,将十年受损。

    该怎么弥补,她一点都不知道。

    剑馆里孤零零一人的她,身边无人。

    印象里,好像有几人到她身边安慰她,沉默着站了一会儿,又被人劝走了。

    她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也记不清有谁来到她的身边。

    她明明只是在和青希师兄玩闹。

    她明明没有用力。

    她明明和青希师兄约好了。

    她知道自己是罪人。

    但她也害怕。

    她也内疚、羞愧、委屈。

    后来,她一直一个人坐在角落,抱膝而泣。

    再也没有人接近她,所有的人都将她视作避之不及的瘟神。任何一点可能与她有关的负面字眼,都被她自愿地纳入囊中,让她的头埋得更低。

    直到馆长他们回来,说青希需要静养,身体已无大碍。

    青希父母对阮玲的宽容让阮玲热泪盈眶,一句简单的“孩子也是无意的”,让阮玲泣不成声。

    但即使面对梨花带雨的阮玲,阮父还是重复了那一句话:

    先遵馆规,再受家罚。

    连母亲的脸都是冷冰冰的。

    后来,馆长集合了所有弟子。

    “阮玲,知错吗。”

    “……弟子知错。”

    “三十标准,八天完成。”

    “是……”这是你应得的。

    “解散。”

    人群散去,没有人理会呆站着的她。

    大家离开的时候,昔日结伴回家的伙伴没有人和她说话。

    所有人对她视而不见。

    今日负责关门的弟子见她不走,直接将钥匙扔到她的旁边,什么话都没说。

    ……

    菜小二暴毙看守室,期间没有任何人进过看守室,室外的三名守卫在调查后没有任何嫌疑。

    除了桌上的水痕之外,看守室里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据守卫所说,菜小二有一次不小心打翻了水,所以水痕其实也没什么不对。

    调查一段落结束的易凡坐在自己的桌前,看着桌面。

    菜小二有什么价值被刺杀呢?

    易凡忽然抬头,叫人:“吴联。”

    “……部长。”

    易凡站起来:“走,出去吃个饭。”

    吴联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好。”

    ……

    餐馆单间,两碗骨面上桌。易凡拿起酒瓶,给吴联倒一杯酒,寒暄:“我进部三年,刚开始的时候,那时候还是你带的我。我不懂人情世故,还是你教的我。”

    吴联强笑一下,道:“虽然我没什么能耐,但带出了个部长,可是很光荣。”

    “有一次,刚办完一个案子,我们正打算庆祝,总局忽然有人来,你就套上衣服,匆匆离开了。后来,我问你,你跟我说,别问。”

    吴联闷头喝酒,不言语。

    “你对我这么好,你带我这么久……”易凡喝一口酒,问:“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一个在看守室里的人。”

    吴联听到最后一句话,送到嘴边的酒杯一顿。然后他自嘲一笑,似乎放松了不少,问:“怎么猜的?”

    “把菜小二的妻儿接进来之后,你借用这机会进看守室,特意没有把门关严,就是为了你们的声音能传出来,让门外的守卫听见。而实际上,你们在桌子上写字。菜小二以为你是帮他的,但他没想到你是去杀他的。你没注意到的是,菜小二写字时,手上还黏着薯粉。巧的是水洒了在桌子上,所以菜小二就用袖子去擦桌子,这也是为什么桌上会留下水痕……早就知道菜小二会死的你理所应当地第一个开始调查,同时借机擦掉了菜小二袖子上的薯粉。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水洒在桌子上不是巧合。”吴联摇摇头,呵呵一笑,说:“是单写字他记不住,所以我才沾了水写……我明明处理了红薯粉,你是怎么发现的?”

    易凡看着吴联,然后站起身,拉起吴联的右手,一翻袖管内层:几片碎白渣赫然卡在里面。

    吴联恍然,易凡沉默着坐下,又说:“你确实处理了菜小二袖子上的红薯粉,但你忘了处理菜小二的指甲。我在指甲里发现了混了结成团的薯粉,他的指甲边缘还有看守室里桌面上的漆迹,桌子上也明显有划痕……我说这些,你是承认了吗?”

    吴联长出了一口气:“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否认。”

    易凡压制怒火:“为什么要杀他!”

    “这个问题我不能说。”吴联摇摇头,从背后拿出一副手铐,驾轻就熟地给自己拷上,“证据确凿,你请我的饭,就延到断头之前……我们走吧。”

    “我要一个原因。”

    “原因不能告诉你。”吴联看着易凡,犹豫了一下,然后道:“阿凡,这条案子就到这里吧,不要再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