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老狗
漆黑如墨的夜里，他一个人坐在火炉旁，穿着一件棉衣，任凭冷风扑打，他的身边没有一个人，但你若再仔细点，就能看到在他的脚边，还趴着一只黑色土狗，与黑夜融为一体。
中年妇女缓缓走来，与男人一起围坐在火炉旁，没有说话，黑夜中，只有火柴噼里啪啦的烧灼声，以及时不时吹来的冷风。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往火堆里塞了塞，拿出后猛吸了两口，终于有了些气色。
“儿子呢？”男人问道。
“醒了，在床上躺着。”女人连头都没抬，只是静静的看着火堆回答。
沉默的夜里，渐渐传来了老狗的喘息声，老狗醒了，男人看着身边的老狗，伸手摸了摸黝黑的毛发。
老狗叫老黑，是男人取的名字。老黑是男人在山上捡的，当时男人正在砍树，树倒的那一刻，一只巴掌大小的黑狗蜷缩在草堆里，发出嘤嘤的叫声，男人把他抱回了家。
男人有个儿子，二十多岁了，大学毕业后就一直留在外地，男人不善言辞，与自己儿子就没说过几句话，平时里除了老婆，就只有这只狗陪着他。他的老婆一开始并不喜欢狗，也反对养狗，直到有一天男人外出，碰上大雨赶不回来，女人生性胆小，晚上听着雷声无法入眠，听到外面有声响，实在害怕，刚打开门，老黑就趴在门口，像只守护神。那一晚女人睡的很香，老黑就在门口趴着，守了一夜。
在那些无趣的日子里，白天深夜，老黑都陪着男人和女人。有一回冬天下大雪，女人去外面买菜一直没回来，男人在屋子里烤火，由于吸入了过量的一氧化碳，突然晕倒在地上。而原本趴在身边一起烤火的老黑，便开始疯狂的吼叫，“汪汪汪，汪汪汪”，但无论如何男人都没有醒来。房间的门关着，老黑打不开，他向后退了两步，甚至能从眼神中看到一股坚决，猛的发力，狠狠的撞在玻璃窗户上，只听“咚”的一声，老黑摔倒在地，窗户完好无损。
老黑犹不甘心，颤颤巍巍站起身，猛的又向窗户发起进攻。“咚，咚，咚”三声巨响过后，窗户终于有了一丝裂缝，老黑的头上也流出了鲜血。“啪啦。”第五次，窗户终于被撞碎，冷风瞬间灌入房间，新鲜空气混杂着冬日的寒风一同吹入，如同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射入一道又一道阳光。
男人逐渐有了些意识，老黑还在一旁拼命的叫着，直到周围的邻居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赶来将男人送到医院，所幸并无大碍，老黑救了男人一命。男人在医院住了三天，醒来后回到家，看着老黑左边头颅的裂纹，笑着摸了摸狗头：“你这畜生，倒是挺护主的，以后少不了你一顿饭。”老黑似乎听明白了一般，开心的舔舐着男人粗糙的手背。
一年又一年，老黑变老狗，他不再是村里能征善战的强狗，反而是天天趴在家里的懒狗了，男人经常笑话他，越来越肥，以后跑都跑不动了。女人有时也会开玩笑，再不出去跑跑，就把你杀了炖火锅。老狗只是翻个身，继续他的睡眠。
一场突如其来的病毒突然席卷了这片大地，男人的儿子也回到了老家，本以为很快就结束的病毒，却持续了整整一年还未结束，大家足不出户，渐渐的菜都已经吃完了，有些甚至为了菜开始起了争执。
男人把老狗关在楼顶，避免有人来偷狗，之前已经发生了很多次，有次男人甚至和别人动起了手，而动手的正是当年被老黑叫声吸引，赶来救男人的邻居。男人最后拿了些其它菜，才保住了老狗那一身肉。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男人迫不得已，看着缸里最后的两颗青菜，终于断了老黑的粮食。
晚上男人和女人吵了一架，他的儿子就在一边，没有说一句话。吵架原因是因为女人说已经没菜了，不能再饿下去了，实在不行把狗杀了吧。男人听后勃然大怒，指着女人骂道：“天杀的，他曾经救过我的命，我说过以后不会少他一顿饭，现在饭没了，还要他的命不成？”女人无奈道：“总不能我们一家人跟着它一起饿死啊！”两人的争吵持续了一个小时，儿子实在听不下去了，拿了把柴刀就往楼顶关着老黑的屋子跑，男人见势飞奔上前，一脚把儿子踹倒在地，终于停下了这场吵闹。
老狗就隔着一扇门，在屋子里趴着，一如当年男人发现他时一样，一动不动，只是发出一些嘤嘤的声音，眼里尽是悲伤。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冬季来了。
早在半个月前，男人家里就已经断粮了，大家都开始拔地里的野草吃，有些甚至扒树皮吃，男人儿子实在吃不惯，许是野草吃多了，一直狂吐，病倒在床上。父子两这么多年就没好好聊过天，那天晚上彻夜长谈了一夜，基本都是儿子在说，男人沉默，儿子说了一夜：“爸，我想吃狗肉。”
清晨的时候，下起了大雪，儿子终于睡着了，男人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房间，布满血丝的眼里看不到一丝光芒，他拿出那包放了好久一直没抽的香烟，点上一根，走上顶楼的房间，老黑似乎听到了男人的开门声，高兴的摇着尾巴，等男人一开门，便扑在男人的身上，一直舔舐男人的手。男人眼里终于又有了一丝光，笑着摸了摸狗头，看着狗头左上角的伤口，轻轻叹息了一声。
“老黑，饿坏了吧，抽支烟。”
“老黑你不会抽烟是吧，怎么，还想出去？也不怕被打死。”
“你看你现在瘦的，老黑，要是早点吃你，是不是还能多点肉？”
“老黑，吃完你，就该吃人了。”
男人走出了房间，带着老黑一起。
火渐渐小了，架在火上的锅里，水开了。男人灭掉手中的香烟，拿起身边的柴刀，起身向远处走去。老狗也跟着起身，摇着尾巴，跟着主人一起走向远方的黑暗。没有一颗星星，月亮也藏在云里，女人看着一人一狗的背影，直到他与它都消失在视线里，不多时，传来一声闷哼声，男人拖着狗的尸体，又走回火炉旁。
“你去叫儿子准备准备起床吧，我把它皮扒了，洗一洗就能下锅了。告诉儿子，今晚吃狗肉火锅。”
女人舔了舔嘴唇，说了句好，转身走回屋里。
男人抬头看了眼天，月亮出来了，映照在男人身上的月光，同时也照在了死去的老狗身上。
中年妇女缓缓走来，与男人一起围坐在火炉旁，没有说话，黑夜中，只有火柴噼里啪啦的烧灼声，以及时不时吹来的冷风。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往火堆里塞了塞，拿出后猛吸了两口，终于有了些气色。
“儿子呢？”男人问道。
“醒了，在床上躺着。”女人连头都没抬，只是静静的看着火堆回答。
沉默的夜里，渐渐传来了老狗的喘息声，老狗醒了，男人看着身边的老狗，伸手摸了摸黝黑的毛发。
老狗叫老黑，是男人取的名字。老黑是男人在山上捡的，当时男人正在砍树，树倒的那一刻，一只巴掌大小的黑狗蜷缩在草堆里，发出嘤嘤的叫声，男人把他抱回了家。
男人有个儿子，二十多岁了，大学毕业后就一直留在外地，男人不善言辞，与自己儿子就没说过几句话，平时里除了老婆，就只有这只狗陪着他。他的老婆一开始并不喜欢狗，也反对养狗，直到有一天男人外出，碰上大雨赶不回来，女人生性胆小，晚上听着雷声无法入眠，听到外面有声响，实在害怕，刚打开门，老黑就趴在门口，像只守护神。那一晚女人睡的很香，老黑就在门口趴着，守了一夜。
在那些无趣的日子里，白天深夜，老黑都陪着男人和女人。有一回冬天下大雪，女人去外面买菜一直没回来，男人在屋子里烤火，由于吸入了过量的一氧化碳，突然晕倒在地上。而原本趴在身边一起烤火的老黑，便开始疯狂的吼叫，“汪汪汪，汪汪汪”，但无论如何男人都没有醒来。房间的门关着，老黑打不开，他向后退了两步，甚至能从眼神中看到一股坚决，猛的发力，狠狠的撞在玻璃窗户上，只听“咚”的一声，老黑摔倒在地，窗户完好无损。
老黑犹不甘心，颤颤巍巍站起身，猛的又向窗户发起进攻。“咚，咚，咚”三声巨响过后，窗户终于有了一丝裂缝，老黑的头上也流出了鲜血。“啪啦。”第五次，窗户终于被撞碎，冷风瞬间灌入房间，新鲜空气混杂着冬日的寒风一同吹入，如同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射入一道又一道阳光。
男人逐渐有了些意识，老黑还在一旁拼命的叫着，直到周围的邻居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赶来将男人送到医院，所幸并无大碍，老黑救了男人一命。男人在医院住了三天，醒来后回到家，看着老黑左边头颅的裂纹，笑着摸了摸狗头：“你这畜生，倒是挺护主的，以后少不了你一顿饭。”老黑似乎听明白了一般，开心的舔舐着男人粗糙的手背。
一年又一年，老黑变老狗，他不再是村里能征善战的强狗，反而是天天趴在家里的懒狗了，男人经常笑话他，越来越肥，以后跑都跑不动了。女人有时也会开玩笑，再不出去跑跑，就把你杀了炖火锅。老狗只是翻个身，继续他的睡眠。
一场突如其来的病毒突然席卷了这片大地，男人的儿子也回到了老家，本以为很快就结束的病毒，却持续了整整一年还未结束，大家足不出户，渐渐的菜都已经吃完了，有些甚至为了菜开始起了争执。
男人把老狗关在楼顶，避免有人来偷狗，之前已经发生了很多次，有次男人甚至和别人动起了手，而动手的正是当年被老黑叫声吸引，赶来救男人的邻居。男人最后拿了些其它菜，才保住了老狗那一身肉。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男人迫不得已，看着缸里最后的两颗青菜，终于断了老黑的粮食。
晚上男人和女人吵了一架，他的儿子就在一边，没有说一句话。吵架原因是因为女人说已经没菜了，不能再饿下去了，实在不行把狗杀了吧。男人听后勃然大怒，指着女人骂道：“天杀的，他曾经救过我的命，我说过以后不会少他一顿饭，现在饭没了，还要他的命不成？”女人无奈道：“总不能我们一家人跟着它一起饿死啊！”两人的争吵持续了一个小时，儿子实在听不下去了，拿了把柴刀就往楼顶关着老黑的屋子跑，男人见势飞奔上前，一脚把儿子踹倒在地，终于停下了这场吵闹。
老狗就隔着一扇门，在屋子里趴着，一如当年男人发现他时一样，一动不动，只是发出一些嘤嘤的声音，眼里尽是悲伤。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冬季来了。
早在半个月前，男人家里就已经断粮了，大家都开始拔地里的野草吃，有些甚至扒树皮吃，男人儿子实在吃不惯，许是野草吃多了，一直狂吐，病倒在床上。父子两这么多年就没好好聊过天，那天晚上彻夜长谈了一夜，基本都是儿子在说，男人沉默，儿子说了一夜：“爸，我想吃狗肉。”
清晨的时候，下起了大雪，儿子终于睡着了，男人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房间，布满血丝的眼里看不到一丝光芒，他拿出那包放了好久一直没抽的香烟，点上一根，走上顶楼的房间，老黑似乎听到了男人的开门声，高兴的摇着尾巴，等男人一开门，便扑在男人的身上，一直舔舐男人的手。男人眼里终于又有了一丝光，笑着摸了摸狗头，看着狗头左上角的伤口，轻轻叹息了一声。
“老黑，饿坏了吧，抽支烟。”
“老黑你不会抽烟是吧，怎么，还想出去？也不怕被打死。”
“你看你现在瘦的，老黑，要是早点吃你，是不是还能多点肉？”
“老黑，吃完你，就该吃人了。”
男人走出了房间，带着老黑一起。
火渐渐小了，架在火上的锅里，水开了。男人灭掉手中的香烟，拿起身边的柴刀，起身向远处走去。老狗也跟着起身，摇着尾巴，跟着主人一起走向远方的黑暗。没有一颗星星，月亮也藏在云里，女人看着一人一狗的背影，直到他与它都消失在视线里，不多时，传来一声闷哼声，男人拖着狗的尸体，又走回火炉旁。
“你去叫儿子准备准备起床吧，我把它皮扒了，洗一洗就能下锅了。告诉儿子，今晚吃狗肉火锅。”
女人舔了舔嘴唇，说了句好，转身走回屋里。
男人抬头看了眼天，月亮出来了，映照在男人身上的月光，同时也照在了死去的老狗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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